人到中年難任性

◎ 劉 原

人到中年難任性

◎ 劉 原

周末無事，我去拜訪老友。老友是搞地產的，他先帶我們欣賞了最新的平層豪宅——400多平米，跟軍閥公館一般。我看得醉眼迷離，心想若是買下這套，那一定要學韋小寶娶七個老婆才行，否則冷清啊。我還看了某個別墅區——100多萬就能買個獨棟，屋后還有好大一片山，等于私家山林。

我當然知道，在大房子里撒歡很爽，在后山的叢林里撒歡也很爽，但我不敢買這些房。因為要考慮貸款問題、上班距離問題、孩子讀書問題、房市走勢問題……這些都是爽完之后必須面對的。

中年是最不自由的時段。孩童可以任性，青年可以任性，翁嫗可以任性，唯獨中年人不能。年輕人亂搞叫“不負少年頭”，老頭子亂搞叫“老房子起火”，中年人亂搞叫發生或保持不正當性關系。年輕人網購叫時尚新潮，老年人揮霍叫淡泊名利，中年人戴個好表、抽個好煙叫巨額財產來源不明。

那天，聽說有一哥們因為晚歸被媳婦反鎖了門，久叩不應，他只好蜷在門邊直到天亮。旁人譏笑他，他強辯說：“這有啥呢，門口有Wi-Fi信號，不過是刷幾個小時微信而已，那叫一個時光飛逝。”中年男人的窘迫無奈，盡在那滿格信號之中。在這個問題上，我比他任性一點。話說有一次我跟狐朋狗友去酗酒，“臭婆娘”也反鎖了門，我門都不敲，直接開房去。后來我還惡狠狠地恫嚇她：“下次再如此這般，我就去住遍長沙所有五星級酒店的總統套房，同時點上冰火樓的外賣。”“臭婆娘”理性地評估了一下后果，承諾今后不再“拒敵于鐵門之外”，同時輕聲提醒我：“小區附近有如家，如家附近有常德米粉店，豐儉由君，亦可選擇。”

活得任性，進入自由王國，這是所有人的夢想。天下男人都會向往這樣的生活：不必上班，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其實你經歷過這種“神仙日子”：嬰兒時期。某男問朋友：“最近生意蕭條、房市叵測、股市震蕩，你晚上睡得如何？”朋友說：“睡得如同嬰兒。”某男嘆曰：“好強大的心理素質。”朋友幽幽道：“呃，半夜經常醒來，哭一會再睡，睡一會再哭。”

現今網絡流行“任性”一詞，其實無非是少年心性。每個人都在籠中行走，偶爾在羊腸小道上放縱一下。即便任性得到滿足，結局亦未必圓滿。圣誕將至，女孩們祈禱說“賜我一千個男人吧”，沒準明天煙囪里掉下一千個小矮人，還不如一個拉斯普京；男人們祈禱“明天讓我跟貪官一樣成為億萬富翁吧”，明天枕邊或許就會出現一張津巴布韋巨鈔，但也只能用來點煙。關于任性，最為悲慘的結局是這樣：當你夜夜笙歌、聲色犬馬之后回到家，發現老婆不再鎖門。（摘自《南都周刊》2014年第47期 圖/豆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