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怡
四等愛情
◎文 怡
陳寅恪13歲東渡日本,后游學歐美,20余年潛心學問,是清華大學國學研究院四大導師之一。然而,他雖年近不惑,卻未娶妻,也沒愛情經(jīng)歷。
在一次閑談中,同事偶然提到曾在一位女教師家中看到墻上懸掛的詩幅末尾署名“南注生”,他不知“南注生”是何人,特向陳寅恪請教。陳寅恪略顯吃驚,沉吟一會兒,說:“此人住在何處?我要去登門拜訪。”
“南注生”是唐景嵩的別號,唐景嵩是中法戰(zhàn)爭時請纓抗法的封疆大吏。他的《請纓日記》陳寅恪早已讀過,每次讀來都熱血沸騰。陳寅恪當即決定登門拜訪這位女教師——在北京女子師范大學擔任體育教師的唐景嵩的孫女唐筼。
出身于書香門第的唐筼是當時有名的才女,才子、才女相見,情投意合,相見恨晚。不久,38歲的陳寅恪與30歲的唐筼締結了偕老之約。
抗戰(zhàn)后期,陳寅恪的視力日益衰退。壯年目盲,陳寅恪頓時陷入生不如死的痛苦中。唐筼溫柔體貼地安撫丈夫的創(chuàng)痛,照顧他的飲食起居,打理家務,查閱資料,誦讀報紙。陳寅恪視唐筼為生命中的第一知己,每完成一部著作,都請她題寫封面。
為給體弱的陳寅恪增加營養(yǎng),唐筼買來一只懷胎的黑山羊,學著擠奶。每天早晨,她洗凈母羊乳頭,然后半蹲下來,俯身用雙手輕柔地擠壓羊乳。由于勞累,她患了心膜炎并發(fā)心臟病,幾近撒手人世,孱弱的她如風中的蘆葦。
他們數(shù)度搬家,流離亂世,但只要稍得休息,她就會把家布置得溫馨而安適,刻意營造一座充滿情趣的“52號寓所”——他們最初的愛巢。這一對患難夫妻情深義重,相扶相攜。
1969年10月7日,陳寅恪走了。唐筼非常平靜,她默默地料理完他的后事,悄悄地安排好自己的后事。她沒有讓他等多久,45天后,她追隨他而去——她有嚴重的心臟病,大半生靠藥物維系生命,僅需停藥10余日,生命就可結束。
五四運動時,陳寅恪尚無情感經(jīng)歷,有人問他的愛情觀,他侃侃而談:一等愛情是愛上陌生人,可為之死;二等愛情是相愛而不上床;三等愛情是上一次床而止,終生相愛;四等愛情是相守一生;五等愛情是隨便亂上床。照此說法,他和唐筼只能算四等愛情,但這四等愛情,他們卻用了一生來書寫,寫得力透紙背、大氣磅礴,勝卻人間無數(shù)。(摘自《百家講壇》2015年第2期 圖/胡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