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珂


著名香港財經小說作家梁鳳儀同意在來北京參加兩會期間接受本刊專訪,只是時間一直確定不下來,記者懷抱她助理的這句“她答應采訪了就一定會留出時間給你”,期待著近距離面對她。
梁鳳儀的經歷具有傳奇色彩,她自1989年寫作第一本小說《盡在不言中》之后,高產創作了很多暢銷作品,曾經創下一年寫下18本小說的紀錄,多部作品被拍攝成電視劇。她創下財經小說先河,因其作品中融入了許多香港這座財經城市的特色。
她不只是作家,還是商人,而且她認為自己更多的是商人,其次再是作家。最初,金庸先生為她在明報上的專欄起名為“勤+緣”,她以此作為文化公司的名稱,以個人作品的電視劇合作為主,將公司擴展到影視、傳播、廣告等多領域。2000年前,她宣布封筆,希望騰出精力管理公司,幾年之后,公司上市。她跟她筆下的女主角一樣,自立、自強、堅韌、睿智,保持著女人本色。
時尚北京:如今我們的物質生活越來越豐富,大家對待物質的態度不盡相同,內地很多人都經歷了價值觀的重塑,出現了物質至上原則。您寫的財經小說里,在描述物質的同時也刻畫了擁有優良品德的女性,您90年代的作品也能為今天的人們面臨的困惑給予答案,您怎么看“物質感”這回事?
梁鳳儀:我的書里有很多物質感存在,我并不認為物質感是一種罪惡感。物質文明代表我們擁有的東西越來越多,可以享用的越來越多,這沒罪的。人怎么可以沒有物質而生存在世界上呢?現在使用的手機,家里的馬桶等等,都是物質文明與社會進步的象征。一個國家的經濟推動是有物質文明這回事情的,因為物質文明,才會有各行各業的進步,才會有經濟的動力。
我不排斥一個人有物質欲,因為有物質的欲望,會讓人有進步。最重要的是要用一定的涵養、修養,加上技巧去處理你的物質感受。我永遠不會贊同的是為了物質為了個人的享受去做一些唯心犯法的事情,這就是一個人的良心所在。所以重要的是,人們在對物質文明的掌握當中如何配合精神文明的維持,相融是最好的,有一些是不融的。有時人因為過分追求物質文明,他的精神文明沒有跟上,物質文明蓋過了精神文明,那就不好。
時尚北京:您作品中的女主角往往都很堅強,尤其在大家熟知的《女人本色》里,女主角面對了很多艱難處境,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設置?
梁鳳儀:人要面對壓力,才能考驗自己是不是堅強。什么叫煉鐵成鋼?就是火要大要猛,才能把鐵變成鋼,如果不堅強是走不過去的。每個人都會面對艱苦處境,在于你如何去克服困難,處境越艱苦你克服困難的能力會越大,就會越堅強,一定是這樣成正比的。
時尚北京:無論是您塑造的人物還是您在過去的采訪都強調一個人要關心局勢,您怎么看一個人與時代的關系,人應該如何把握其所處的時代?
梁鳳儀:所有人都有能力,你只要注意,你自己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問題是你的能力要碰上機緣。
任何人的生存都有時代背景,我們年紀不一樣,可是我們屬于同一個時代。你要跟時代發生關系,就一定要注意你身旁所發生的事情,把握所有的機會去了解社會發生的事情,才能參與。參與了,你才會有機會。還要與時并進,不能與時并進是不能夠與社會、年代發生關系的,不能很好地融在里面。
時尚北京:您既是成功的商人也是成功的作家,能否談談這兩種身份中的理性與感性?
梁鳳儀:所有的行業都需要創新,但凡創新就需要感性,當這些創新到了實行階段,才需要理性來經營。文藝創作者在作品創作階段可以不涉及經營的部分,所以可以只憑借感性的情緒去處理問題,可是當你把文化變成產業,把作品變成需要推廣,需要面對市場的產品時,就需要理性了。
時尚北京:請您談談信仰對于一個作者的重要性?
梁鳳儀:我不認為一個作家或者藝術家,可以沒有信仰而創作。作家一定要有信仰,如果沒有信仰,作品就沒有生命,這是一定的。我們這兩天政協會上也談到,創作者必須要有信仰,作品才有希望有動力。人民也必須有信仰,我們的信仰就是中國會好,沒有這個信仰,國家沒有力量,民族沒有希望,這是相關聯的。
時尚北京:您是共和國同齡人,現在也正在寫1949年至今的香港故事,在您身上有濃烈的愛國情懷,是什么激發您這樣的情緒?
梁鳳儀:我舉一個例子,當你受到人家欺負的時候,你才會想到你有家真好,有爸爸媽媽真好,因為你可以躲起來,躲在家的懷抱里。反過來有人欺負你爸爸媽媽,欺負你的家庭,你就會覺得特別地愛家愛爸爸媽媽,在平常的情況下你不會有特別的感覺。
每一個中國人都愛國,在平時沒事情發生的時候很難表現出愛國,但是遇到事情,遇到困難和壓力時,大家就會深刻感受到愛國,就會站出來為祖國而拼搏。香港是一個充滿了壓力的城市,從過去殖民地時代到去年的占中事件,我都深有體會。我直接感受到我們是中國人,我們不允許欺負,這是必須要表現出來的。在有事件發生時,你參與其中,就會特別感受到愛國。
時尚北京:您在2012年宣布寫封筆之作《我們的故事》時,將家人和60位讀者聚到一起,為什么會選擇這樣的方式?
梁鳳儀:我看我的讀者是我的朋友,因為我能在文字上跟他們有聯系,他們看過我的小說,能繼續成為我的讀者,一定是我們之間有共鳴,就是我說的話,我寫的東西他們都認同,甚至是寫出了他們的心聲。很多讀者不愿意寫作,不喜歡寫作或者沒有機會寫作,可是不等于他沒有思想,他認為什么是對什么是錯什么是美麗什么是丑陋的,都跟我有一個共識,只不過我表現出來了而已,因此我們就是朋友。
朋友里也有見面的朋友跟不見面的朋友。有些朋友很久都不見面,但是不影響彼此間的感情距離。譬如,我們大學同學近年比較頻密地聚會,一年好幾次。從大學畢業到現在40多年了,我們都沒有聚會,大家各忙各的,忙創業,忙工作,甚至可能在不同的城市,所以基本上就沒機會見面。可是我們見面后,共同的理念太多了,共識與共鳴太多了,沒有距離的,不會因為許多年不見而產生陌生感。讀者是我不見面的朋友,所以對我來講,這是生活的一部分。
我覺得坦誠很重要,這是人與人之間交心的最重要的因素。我愿意公開我的生活,愿意告訴人,我的生活,我的親人,我的朋友,就是這個樣子,我是坦誠地邀請家人與朋友在一起,其實就是輕松的方式而已。
時尚北京:讀者朋友對于作者的感受其實都是通過其作品。
梁鳳儀:不管是作一首歌曲,畫一幅畫,還是寫一篇文章或一部小說,創作者通過藝術來表現自己的思想,行為與價值觀,都是讓讀者去感受究竟是美麗還是不美麗,是狹窄的還是寬闊的。讀者能夠給你好的評價,有些正能量的詞語,那就是贊美,否則的話就是批評。
時尚北京:您的作品受到幾代讀者的喜歡,您覺得對于一個作者而言,讀者能夠跨年代意味著什么?
梁鳳儀:一個作者的作品能夠跨年代是說這一代人看了下一代人也能看,現代人的作品,像金庸老師的武俠小說已經跨越三代甚至四代,瓊瑤女士的小說,我十幾歲的時候看過,之后就不看了,可是現在很多十幾歲的人都在看,這就是一個作家的成就。從遠來看,很多大作家的作品,那些文學名著跨越幾百年上千年。作家的作品能夠跨越年代,證明他的作品是有機會傳世的,能夠一直保存下來,如果跨不了兩三個年代,那湮沒無聞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