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記憶的鮮活性和準確性的關系

錢國英　姜媛　方平

摘要 采用記得/知道范式，以正性、負性和中性圖片為實驗材料，以32名大學本科生為被試，考察情緒記憶鮮活性和準確性的關系。結果發現，情緒記憶的記得成績好于中性記憶，說明情緒記憶較中性記憶更具鮮活性；情緒記憶的鮮活性和準確性存在較大的關聯，在正性、負性和中性圖片上相關都達到了顯著，表明情緒記憶的鮮活性與刺激中心細節的恢復相聯系。

關鍵詞 情緒記憶，鮮活性，準確性。

分類號 B842

1 引言

鮮活性（Vividness）是指人們能更多地記得知覺到的或感覺到的細節信息，在回憶時貌似事情就發生在眼前（Brown&Kulik，1977）。情緒記憶的鮮活性能引導人們的行為。一般情況下，對于不確信的非情緒記憶信息，個體會在行動之前花較多時間來尋找回憶線索，然而對于情緒記憶信息，由于其具有較高的鮮活性，這種鮮活性會引導個體快速地做出判斷和決策。

大量研究發現，與其他類型的信息相比，情緒性信息的記憶具有較強的鮮活性，即情緒記憶的記得（recollection）主觀感（又稱回想體驗）更強、更鮮活（Kensinger&Corkin，2003；Kensinger，Garoff-Ea-ton，&Schacter，2006；Ochsner，2000；Rimmele，Davachi，Petrov，Dougal，&Phelps，2011；Rimmele，Davachi，&Phelps，2012；Sharot，Delgado，&Phelps，2004；Sharot，Martorella，Delgado，&Phelps，2006；Sharot&Yonelinas，2008），然情緒記憶的鮮活性可靠嗎？有研究發現，情緒記憶并不一定是越鮮活越準確。一項對9·11恐怖襲擊事件的閃光燈記憶研究發現，閃光燈記憶信息的鮮活性水平非常高，但是很多細節信息都被忘記了（Talarico&Rubin，2003）。另一些實驗研究也有類似發現，相較于中性場景，負性場景的記憶更具鮮活性，然周邊細節信息的記憶成績比中性更差（Rimmele，etal.，2011）。

Yonelinas（2002）提出豐富、鮮活的回想體驗和情境細節的恢復相聯系。在回憶階段，編碼事件情境的某類信息，如編碼事件的時間、空間、和社會背景會被帶回到頭腦中，這些情境信息的獲得驅動了主觀回想體驗。對于中性事件，回想體驗（記得主觀感）和情境細節的正確性記憶有關，當人們頭腦中出現一個伴隨編碼事件細節的生動印象時，他們傾向于報到記得，然而當刺激細節不能回憶時，被試傾向于報告“知道”。那么情緒記憶的增強回想體驗是否與情境細節的記憶準確性相聯系？Phelps等人（2011，2012）發現增強的回想體驗和情緒圖片的中心或要義信息無關，與邊緣細節信息無關，但是和圖片的呈現位置或呈現時間有關，這說明編碼時刺激的時間、空間的本質信息可能會被帶到頭腦中，這些情景信息的獲得驅動了主觀回想體驗，這是情緒記憶鮮活性的基礎。

令人疑惑的是為什么回想體驗和情緒圖片的中心或要義信息無關，這與“情緒對復雜刺激某些細節記憶的提高是以其它細節記憶的損害為代價的，即情緒記憶的權衡效應（Kensinger，Garoff-Eaton，&Schacter，2007）”不符，作者認為這是Phelps等人對情緒實驗材料的操作考慮不夠周全引起的，在他們的實驗中，學習階段呈現中心帶點的圖片（點的顏色有三種），測驗時去掉點，做記得/知道判斷，對記得圖片中心位置學習階段出現的顏色做五擇一判斷，以此檢驗記得與細節記憶準確性的關系，但是帶有顏色的點不是圖片中心信息的本質特征，所以才會出現記憶鮮活性和情緒圖片的中心或要義信息無關的結果。

因此，本研究中對圖片中心信息的本質特征進行操控，以正性、負性和中性三類圖片為自變量，來考察情緒記憶鮮活性與情境中心細節記憶準確性的關系。

2 方法

2.1 被試

某高校大學生32名，男女各16名，年齡20～23（M=21.65，SD=0.97），視力或矯正視力正常，無色覺缺陷。

2.2 實驗材料

共210張圖片，其中10張用于練習，20張作為緩沖圖片，60張為學習組，其余120張分為學習相似組（錢國英，2008）和基線組，正、負和中性圖片數量各40張。圖片分辨率72像素/英寸，大小為15.28×11.11cm²，視角為14.59°×10.61°圖片的熟悉度和視覺復雜性相當，語義相關性也基本匹配，正性圖片的效價是6.35，喚醒度是6.03；負性圖片的效價是3.05，喚醒度是6.08；中性圖片的效價是5.10，喚醒度是2.59（錢國英，2008）。

2.3 驗設計和程序

實驗包括學習和測驗兩個階段。學習階段讓被試仔細看屏幕上的圖片。先呈現10張圖片作為練習，一個500ms的注視點首先出現屏幕中間，隨后隨機出現一張2000ms的圖片。之后進入正式學習階段，呈現正、負和中性圖片各20張，以及首尾緩沖圖片20張。

一小時后叫被試回來參加測驗，測驗階段的指導語為：“請您對下面屏幕上出現的圖片，根據是否和前面實驗中的圖片相似，且圖下有相同的命名情況，做看到過或者沒有看到過的判斷，對看過的圖片按“Y”鍵，沒有看過的按“N”鍵，之后對看到過的圖片再進行“記得”（R），“知道”（K）和“猜測”（G）的判斷”。“記得”指當前圖片使被試想起學習階段圖片的感官、感受或想法上的細節，“知道”指確信圖片在學習階段看過，但想不起任何細節，“猜測”指被試覺得圖片可能在學習階段看到過。先進行測驗練習，練習圖片10張，屏幕上先出現注視點，呈現時間500ms，接著出現圖片2000ms，隨后出現空屏要求被試盡快作新舊和記得、知道和猜測判斷，并對記得判斷寫下具體的原因，以此循環。直到被試練習完全掌握才進入正式實驗。此時測驗圖片為120張，其中20張緩沖圖片（錢國英，游旭群，2007）。

3 結果與分析

總的再認成績這里不作分析，主觀擊中即被試以主試提供的依據做記得、知道和猜測選擇，準確記得即被試在做記得判斷后寫下來的具體細節與圖片實際相符合。

知道的計算是知道=know/（l-remember）（Ja-coby & Yonelinas，1995），2（反應：記得和知道）×3（圖片情緒性：正性、負性和中性）重復測驗方差分析發現：

反應主效應顯著，F（2，62）=282.30，p<0.01，η²=0.92，記得成績好于知道；圖片情緒性主效應顯著，F（2，62）=144.21，p<0.01，η²=0.82，正性和負性圖片的成績無顯著差異（M=0.49，SD=0.06；M=0.49，SD=0.08），且好于中性。

反應和圖片情緒性的交互作用顯著，F（2，62）=325.31，p<0.01，η²=0.91；簡單效應檢驗發現，正性圖片的記得和知道反應差異顯著，t（31）=44.11，p<0.01；負性圖片的記得和知道反應差異顯著，t（31）=37.57，p<0.01；中性圖片的記得和知道反應差異顯著，t（31）=18.94，p<0.01。

另外，以記得的主觀擊中為因變量，方差分析發現，圖片情緒性的主效應顯著，F（2，62）=259.24，p<0.01，η²=0.89；進一步的事后配對比較發現，負性圖片的記得成績好于正性，正性又好于中性（M[負性一正性]=0.09，p<0.01；M[負性一中性]=0.28，p<0.01；M[正性一中性]=0.19，p<0.01）。說明負性情緒記憶的鮮活性好于正性，正性情緒記憶的鮮活性又好于中性記憶。

對記得主觀擊中成績和客觀的準確性間做了相關分析，發現對正性圖片而言，r=0.50，p<0.0l；負性圖片，r=0.64，p<0.01；中性圖片，r=0.52，p<0.01。

4 討論

本研究發現記得成績顯著好于知道，且三類情緒圖片上也是如此，表明情緒主要通過意識性來影響鮮活性體驗的，而非反應偏向，因為三類情緒在反應偏向的差異不大（M正性=1.18，M負性=1.22，M中性=1.24），驗證了以往一些研究的發現（Kensinger&Corkin，2003；Kensinger&Schaeter，2006；Ochsner，2000；Sharot，Delgado&Phelps，2004；Sharot，Martorella，Delado & Phelps，2006；Sharot & Yonelinas，2008），不同意情緒通過提高個體的反應偏向來提高記得體驗的觀點（Dougal &Rotello，2007；Kapucu et al.，2008）；本研究也進一步支持了再認的雙加工機制理論，即再認是基于意識性和熟悉性的，而意識性和熟悉性在現象上表現為記得和知道（Yonelinas，2002）。

本研究發現情緒記憶具有較高的鮮活性，支持了以往研究（Kensinger & Corkin，2003；Kensinger，Garoff-Eaton，& Schaeter，2007；Ochsner，2000；Phelps，2012；Rimmele，Davachi，Petrov，Dougal，&Phelps，2011；Sharot，Delgado，& Phelps，2004；Sharot，Martorella，Delgado，&Phelps，2006；Sharot&Yonelinas，2008）。Bower的連結語義網絡模型，LeDoux的情緒記憶模型，情緒記憶的神經認知模型（錢國英，2008）都認為，在提取階段，情緒和刺激的相互作用激活了存儲在記憶系統中的信息，使得情緒記憶更具鮮活性。然以往研究認為負性情緒記憶具有較高的鮮活性，因為他們忽視了正性情緒材料，在本研究中，同時比較了正性、負性和中性情緒圖片，發現負性情緒記憶的鮮活性最高，其次是正性，再次是中性。負性情緒使得被試對刺激的具體信息進行加工，而正性情緒有利于刺激共性特征的加工（錢國英，楊治良，2010），所以情緒記憶的鮮活性存有差異。

在Phelps等人（2011，2012）的研究中，發現增強的回想體驗和情緒圖片的中心或要義信息無關，本研究對此存有質疑，認為這是Phelps等人對情緒實驗材料的操作考慮不夠周全引起的，帶有顏色的點不是圖片中心信息的本質特征，故本研究對圖片中心信息的本質特征進行操控，測驗時的相似圖片，背景完全與學習階段相對應的圖片相同，相似的是中心信息。以被試在做記得判斷后寫下的具體原因為依據，即可斷定記得判斷的客觀準確性。基于此來考察情緒記憶鮮活性與情境中心細節記憶準確性的關系。發現情緒記憶的鮮活性和準確性存在一定的關聯，在三類圖片上這種關聯都達到了顯著，負性記憶的鮮活性和準確性的關系相對最緊密，其次是中性記憶和正性情緒記憶。這支持了Mather（2007，2009）的觀點，情緒增強了情緒刺激和與之相關特征（刺激的本質特征）的捆綁，負性效價而非喚醒增強了本質而非外部記憶特征的捆綁。

從引言中可知，對于中性記憶而言，鮮活性和情境細節的正確性記憶有關，然而情緒記憶的鮮活性與刺激周邊細節無關，與刺激的呈現位置或呈現時間有關。本研究還發現了情緒記憶的鮮活性和刺激中心細節的準確性相聯系，該發現拓展了Yonelinas（2002）的假設，不僅對于中性刺激，情緒刺激的豐富、鮮活的回想體驗和也情境細節的恢復（準確性）相聯系，在回憶階段，編碼事件情境的某類信息，如編碼時刺激的中心細節、時間、空間的本質信息可能會被帶到頭腦中，這些情景信息的獲得驅動了主觀回想體驗，這是情緒記憶鮮活性的基礎。

5 結論

本研究得出如下結論：（1）情緒記憶的記得成績好于中性記憶，說明情緒記憶較中性記憶更具鮮活性。（2）情緒記憶的鮮活性和準確性存在較大的關聯，在三類圖片上這種關聯都達到了顯著，表明情緒記憶的鮮活性與刺激中心細節的恢復相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