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難看出,出于照料等功利角度,不單單是老人自己,就連子女和敬老院這樣的社會機構也對“同居養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有人把這稱之為“搭伴養老”,認為是一種不錯的養老方式。
四川仁壽48歲的女精神病人容英(化名)懷孕了。警方初步調查結論是同院居住的老人郭某成涉嫌強奸。這件極端案例有很多的疑問和值得反思之處,比如精神病人的照料,敬老院是否有其他老人誘奸她……還有一個很容易被忽視的議題——許多喪偶失能者共同面臨的生活窘境。
喪偶失能者的“同居養老”
容英今年48歲,去年3月,她的丈夫去世。由于女兒外嫁,無人照料,家人遂將她送往敬老院。盡管48歲的她遠遠稱不上老年人,不過考慮到其精神狀態和生活情況,和一般的喪偶老年女性情形相差無幾。
喪偶老年人除了會經歷情感孤獨,很多人還失去了生活照顧和保障,得“找補”回來。論文《中國老年人的居住方式與其婚姻狀況的關系分析》發現,如果喪偶老年人逝去的配偶是其主要照顧者,那么這些老人搬去和子女同住的幾率很高,反之則影響很小。像容英這樣的精神病人,自然是需要別人“接棒”照顧的。而這個群體人數不少,且女性居多。盡管傳統的家庭婦女們經常在生活上照顧另一半,但中老年女性獲取的社會資源是要弱于丈夫的,在物質上依賴性要強很多。自然,很多女性喪偶后都要尋求子女的支持與照顧。
有報道稱,親屬把容英送到敬老院后,考慮到其生活無法自理,提出希望郭某成來照顧。其親屬蔣漢友說,“他曾經照顧過一個老太婆,很細心,會照顧人,所以我提出要找他。”通過這些描述很容易讓人誤以為郭某成是護工,其實不然,66歲的郭某成也是敬老院居住的老人。而不管家屬有沒有默許同居照顧的意思,經過交流后,院方顯然認為,這和院內的其他4對“事實婚姻”是一樣的。如今,由于容英是精神病人,沒有行為能力,郭某成已經被警方以“涉嫌強奸”控制。
“同居養老”確實是一種非常流行的喪偶老人生活方式。不可否認情感因素的存在,不過生活照料為主的“同居養老”其實是一種資源互補,比如說一方提供物質,一方付出照顧,各取所需。這種方式在十多年前就開始流行。2004年,媒體已經報道,“民政部門對上海敬老院的一項抽樣調研發現,老年人非婚同居并非個別現象。雖然很多敬老院禁止非婚老人同住一室,但也有敬老院默認這種做法,院方的理由是:‘老人要求換房也沒啥大驚小怪,不過是圖個相互照應。只要子女同意,院方沒有理由阻止。”
老人間有了互相照應,對于敬老院來說是特別省事的辦法。并且,子女也不會阻止。這里介紹一個很值得玩味的中國人同居態度調查。2008年“城鄉比較視野下的家庭價值觀變遷研究”課題組的數據資料顯示,青年人更贊同中老年人同居,44%首肯“單身的中老年人同居可相互照顧并減少不必要麻煩”。但是青年人對于本群體的態度要保守得多:僅23%青年人贊同“單身男女只要有結婚打算就可以先同居”的觀點,對“單身男女即使不想結婚也可以同居”的說法,表示贊同的僅為12%。為什么態度差別這么大呢?社科院學報刊登的論文《未婚同居態度的國際比較》分析道:“中老年人同居則因為沒有生育問題,成本相對較低,而且正是因為在法律關系之外,反而減少了因結婚而帶來的子女財產繼承等糾紛。”
隱患極大的“同居養老”
不難看出,出于照料等功利角度,不單單是老人自己,就連子女和敬老院這樣的社會機構也對“同居養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有人把這稱之為“搭伴養老”,認為是一種不錯的養老方式。
在院方的默許之下,郭某成和容英住到了一起,容英懷孕的結果震驚世人。這也凸顯出敬老院的“同居養老”對于女性來說,非常不利。敬老院尤其是農村敬老院,很多地方可能存在男女比例失衡,男比女多,而農村的五保戶集中供養制度,讓許多談不上老的五保戶也在敬老院生活,就讓環境更為復雜。默許“同居養老”的存在,給了很多人尋求性解決的“鼓勵”暗示。局面一不小心便遠遠超出了“互助”的范疇,很可能一團烏煙瘴氣。
很多地方的敬老院住客復雜,比如住進了較年輕的五保戶,容易產生矛盾,黑龍江海倫敬老院大火也是這么引起。
更多的“同居養老”沒有這樣極端,卻也是問題重重。這樣的同居得不到任何的法律保障,很容易產生很復雜的財產糾紛,其中不乏鬧上了法院的。同時,一般而言,女性的壽命比男性更長,但是同齡老者的健康狀況卻不及后者。一旦同居者去世或者自己陷入嚴重的失能困境,很可能在同居關系破裂后難以適應,生活境況更糟糕。
喪偶老人養老不該只靠“老人互助”
喪偶的老人多嗎?答案是肯定的。并且,又喪偶又失能的老人不在少數。而其中老年女性群體是絕對多數,數量龐大,境遇堪憂。
失去至愛,生活沒有保障,身體不健康乃至不能自理。對于這樣的一個極端弱勢群體,社會也好,家庭也好,卻像是“扔包袱”一樣,將他們交在了其他老人手中,這顯然是說不過去的。
老人照顧老人確實可以,然而,并不是代表用男女同居的方式來養老。這樣的“互助養老”有很多模式。比如說德國德累斯頓的互助養老。一位叫王玉龍的學者講述了在德國交流期間的見聞:“我在德國巴伐利亞州一個小鎮的社區,見識了那里的老人互助式養老模式。那些不愿住進敬老院的老人可以繼續住在自己家里,由幾個年紀較輕的老人牽頭,組成一個鄰居互幫互助的小組,輪流到每家活動。由年輕體壯的老年人來幫助高齡的老年人做一些比較重的體力活,比如開車采購、收拾院子、冬天鏟雪等。這樣,就解決了老人獨身帶來的各種隱憂。”而除了老人幫助老人而外,還有很多其它方式,比方說,一些老人擁有房屋,而一些青年人需要住宿,老人可以把房子租給后者,租金是后者的照料,各取所需。方式是多樣化的,重點是這些互助模式是由公共機構幫助的、參與的,是公開的而不是隱秘的。
如今中國的一些地方也在提“互助養老”的概念,不過試點少,嘗試也比較皮毛。
對于喪偶,但健康狀況和自理能力還不錯的老人而言,“互助養老”這種有人情味的方式能夠讓他們不寂寞,感受到家庭溫暖。然而,對于那些失能老人來說,這就不夠了。老人照顧老人也好,年輕的租客照顧老人也好,既不專業,也不能保證時間。這時候,需要加上在德國日本等地很成熟的“長期照顧保險”。這樣的險種在各國有所差別,不過意思大體相同,指的是一種由個人和政府或者個人、社會、政府三方共同出資的社會保險。就好像我們的養老保險一樣。投了保險的人,如果生活自理能力喪失,就可以透過保險機構得到照料服務,后者對外對接那些市場化養老團體或者公共組織,向他們買服務。
在德國,“長期照顧保險”誰都能買,而在日本,這種保險限定40歲以上的人群,很明顯是為了中老年特別是老年人準備,也是日本應付老齡化社會的措施之一。日本民眾需要交的保費不高,主要來自政府。當一個人需要長期照顧時,專門的機構會鑒定該投保人需要哪個級別的服務,是居家服務就好了還是要住到專門的看護機構去,做出相應安排。
尤其對于一些喪偶失能老人來說,把“長期照顧保險”和“互助養老”結合起來,是很好的辦法。因為“長期照顧保險”關注身體健康,而“互助養老”則更能滿足情感需求。(騰訊網 2015.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