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六旬老人,因為兒子意外身亡,將所有精神寄托都放在了不滿兩歲的孫子身上。由于和兒媳沖突日益加劇,兩位老人被拒絕探望孫子。無奈之下,他們將兒媳告上法庭,要求每月能探望孫子3次。
6月30日上午,這起江蘇省首例“隔代探望權”糾紛案在無錫市北塘區人民法院公開開庭審理,法庭圍繞祖父母是否有探望權展開激烈辯論。
值得關注的是,雖然國內已有數起案例,但如今的“隔代探望”在某種程度上還僅是一個坊間用語,而非法律詞匯。面對復雜的家庭紛爭,到底該怎么判?對于法官來說,也是一件“壓力山大”的事。
一紙艱難的判決
在江蘇這起“隔代探望權”糾紛案發生之前,江西省新干縣也曾發生一起類似的令人唏噓的案例。
2013年5月,江西一位老人一紙訴狀將曾經的兒媳告上法庭,請求法院判令自己享有“探孫權”。老張訴稱,2013年年初,孫子小龍被兒媳羅雪莉接走。老張主動每月支付500元生活費給羅雪莉用于撫養孩子。然而,此時的羅雪莉已經改嫁,老張探視孫子的請求常常被拒絕。庭審中,羅雪莉道出了自己的無奈。再婚后,老張三天兩頭去探望,已明顯影響到羅雪莉新家的和睦及孩子的教育,于是她勸說老張“別來得太勤”,可老張根本聽不進去。羅雪莉稱,自己最后閉門不見,確實出于無奈。
“老張的這種‘轉移探望權的訴訟請求并無法律依據。”法院審理認為,根據婚姻法第38條的規定,離婚后,不直接撫養子女的父親或母親,有探望子女的權利,另一方有協助的義務。主審此案的法官肖東宇認為,老張只是爺爺,在法律層面上并不能強制給予其探望權。
考慮到老人晚年喪子,撫養孫子3年之久建立了深厚感情,如果草率判決駁回老人的訴訟請求,不僅不符合公序良俗,也有違中華民族傳統美德,對老人更是極大的心理傷害。
肖東宇嘗試通過調解做羅雪莉的工作,讓老張定期去看望孫子。沒想到阻力來自老張,執拗的老張堅決不同意調解,要求法庭判令其有“探孫權”,這讓調解陷入僵局。
眼看審限一天天逼近,似乎只剩一條路可走了,那是肖東宇說的“一條最不愿走的路”——判決,依法駁回老張的訴訟請求。
正當法官準備放棄時,轉機出現了,一直在旁邊玩耍的小龍的一句話徹底改變了局面:“爺爺,媽媽說了,我現在還小,等我長大一點,就會天天來看您!”一陣沉默過后,老張突然抱住孫子號啕大哭。最終,雙方達成和解:老張每月探望孫子一次,寒暑假孫子到爺爺家住一段時間。
理解不同判決不同
在司法實踐中,像老張一樣訴上法庭的情況也逐步增多,但不同判的現象屢有出現。
數年前,同樣在江西,撫州市南豐縣法院也審理過一起“隔代探望”的案例:男子艾某與妻子彭某離婚后,艾某的父母經常去探望由女方撫養的孫子。后女方將孩子接到縣里上幼兒園,艾老夫婦仍然經常去探視,有時未通知彭某就將孫子接回家。彭某感到不滿,要求幼兒園除自己以外,不允許其他人探視孩子。艾老夫婦見不到孫子,情緒激動之下與彭某發生爭吵,彭某一紙訴狀將原公婆訴上法庭。
南豐縣人民法院一審依據婚姻法第38條規定,支持了彭某的訴訟請求,判決被告艾老夫婦今后未經許可,不得擅自探視原告之子。
在2007年,河北承德法院受理了一起涉“隔代探望權”的案件,卻作出了與以上這起案件截然相反的判決。
法院審理認為,雖然我國婚姻法沒有直接規定爺爺或者奶奶等隔代的親屬的探望權。但是,正確的行使隔代探望權能更好地與晚輩溝通和交流,有利于青少年身心的健康成長。因此,依據民法通則第七條規定,判決爺爺奶奶可以行使隔代探望權,作為孩子的母親須予以協助。
南昌大學法學院教授涂書田表示,目前,祖父母能否對孫子女進行探望,仍在法院的概念判斷之下。也就是說,理解不同,作出的判決可能迥然不同。法律應以社會公德與子女權利最大化作為正當性依據,適應這個時代的特點,逐步完善探望權主體。假如在訴訟這個環節就阻卻了沖突的升級,交由其他的糾紛解決機制來處理,或許才是對子女利益的最佳選擇。
彌補親情傷痕是根本
近年來,“隔代探望權”在學術和司法實踐中都引起很大爭議。對于很多人來說,“隔代探望”很遙遠,但對有些人就猶如新聞中的情況那樣,很現實。
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法院經調研發現,涉及隔代探視權的案件類型有三類:一是祖父母、外祖父母單獨提起訴訟,訴請撫養孩子的一方保障隔代探視權;二是撫養孩子的一方訴請中止祖父母、外祖父母的隔代探視權,主要理由是隔代探視影響未成年子女的正常生活和學習;三是孩子的祖父母、外祖父母藏匿孩子,侵犯未撫養孩子一方父母的探視權。
那么,對于此類案件,法院到底應該如何進行判決呢?如果判決“隔代探望”成立的話,沒有法律的現實依據;如果判決“隔代探望”不成立的話,又會傷害老人的心。
清官難斷家務事,法律其實也有無奈之時。所以,最重要的還是喚起不同訴求者之間的共鳴,彌合心靈深處的傷痕,回到親情的溫暖軌道。
(《法制日報》2015.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