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美



如果說大明湖的夏天是一首詩,有著明媚水晶般的靈魂,那是一股濃的化不開的嫣然,有“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開闊明朗;亦有“清荷淺笑湖心月,玉虛彈藕花”的羞澀情懷。而今,不妨暫且收起那份濃墨重彩,走進冬日的大明湖,那是一片寧靜又透著傷感的美文,字里行間都有種攝人心魄的力量,是時光的守望,是生命的沉思!
一卷卷陳舊的黑白膠片,定格了大明湖冬天永恒的美麗。洗盡鉛華,卸下繁復,用生命最本真的印象去體悟這種美好,是一種赤子之心的情懷對故鄉的眷戀,無關功與名,不問是與非,只是宣泄底心的渴望。
冰天雪地的世界,只是蒼茫。不見了煙波浩渺,不見了花紅柳綠,踏破一片晶瑩,寒意頓生,這清脆的聲音鉆入耳孔,仿佛天地間只有自己的呼吸和這碎玉之聲,而心卻在這蒼茫之中無法淡泊。
眼睛在碎雪微風中漸漸模糊,柔和著光影與冰水的交織,我迷失了自己,“留得枯荷聽雨聲”,黛玉這一贊恰如今日光景了。提到大明湖的冬天,不得不說老舍,一篇《濟南的冬天》可謂家喻戶曉,對于這第二故鄉,老舍魂牽夢縈,傾付了一生的熱愛!幾十年之后,明湖依舊,故人卻遠去,剩下的除了嗟嘆就是對故土的懷戀了。
忽然一陣鴨鳴打亂了這傷感,“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不由得另一位奇女子又闖入我的夢中,她是這湖中的仙子,一句“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驚艷了時光;她是柳下的妙人,一句“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溫柔了歲月。一方斜陽展平了湖水的冰面,為你鋪成詩箋,細柳扶風,我看到了你寫詩的模樣。一個愁字,點畫了你眉心的紅痣,走了一生,寫了一生,嘆了一生,卻仍舊尋不到那天疏雨瀟瀟的歸來路,大明湖的碧波承載了你一生的歡欣。一剪梅花,兩行清淚,只能就著那寂寞的詩,苦澀地下咽。
“花前揮手別伊人,月下縱馬揚輕塵,紅塵游歷,劍蕩江湖。四方輾轉看千山島飛逐;萬里飄蓬,嘆海角天涯路。”在這冬日里,并不是大明湖盛景的季節,褪去了花紅柳綠的迷亂,倒是給了人們沉思的空間。看著通往湖心亭的浮冰,不由得想起了一句“鐵馬冰河入夢來”,是的,故鄉不會忘記這里還有過一位金戈鐵馬的意氣詩人。辛棄疾的歷史遺跡給這秀美的湖光山色平添了許多悲壯。故土難回,埋骨他鄉,大明湖的波濤都是對你的呼喚和歌吟。
無意中,我似乎與這冰湖融為一體了,感受她的感受,呼吸她的呼吸,一縷縷的思緒涌上來又退下去,無名的感動我看不見、摸不著卻如此的深入心扉。在冰涼的風中,在潔白的大地上,在昏暗的光線里,我可以忘卻自身的種種;忘卻童年青風白水的天真;忘卻少年種種的虛榮與希冀;忘卻生命的悲歡離合;忘卻我熾熱的理想與追求,只需把靈魂交給這個寧靜的世界,讓她帶我去最無私最純潔的地方!在這無盡的空明中,我獨坐遐想,難得的是這寂寞的環境,難得的是這靜定的內心,兩相寂寞中有著不可言傳的和諧,默默的和諧中有無限的創造。我的內心從沒有這樣溫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