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企四天換七帥的背后

有一種觀點認為，中共十八大以來的“異地升遷”機制，已由官場延伸至央企。還有人認為，人員互換之后，也有助于打破原有的企業生態，為反腐清障。

在面臨重大改革契機的當口，包含“三桶油”在內的七大央企已經完成換帥工作。輿論普遍認為這是央企改革的首次戰役，隨后還將迎來大量人事調整。有觀點認為，此次換帥對于未來央企改變現有市場格局，提升產業效率，并強化中企在國際市場的影響力，都將帶來深遠影響。此外，反腐也被認為是促進此次央企換帥的一大重要原因。

央企成腐敗易發地

值得注意的是，此次人事調整，發生在央企反腐高潮之時。

今年2月底到3月初，中央對26家央企的專項巡視全面展開，目前巡視已經結束。據不完全統計，在此輪巡視期間，26家央企中就已有近20名高管被查。

在此輪巡視期間，包括東方電氣、中國電子、國家電網、中海油等在內，諸多被巡視單位查處并通報了一批違反中央八項規定精神的案件，數十人被處分。隨著鐵腕反腐的持續推進，退休不再是貪官“護身符”這一特征更為顯著。

今年4月17日，中紀委網站轉發國資委紀委消息稱，中國電信集團公司原副總經理、黨組副書記冷榮泉涉嫌嚴重違紀，正接受組織調查。冷榮泉已于2010年4月退休。

與之相似，在此輪巡視的央企中，中國海洋石油總公司原黨組成員、副總經理吳振芳緊隨其后被調查，落馬時距離退休已兩年。

值得注意的是，冷榮泉和吳振芳在退居二線之后均有兼職。吳振芳2013年8月開始擔任中國鋁業股份有限公司第五屆董事會獨立非執行董事，2014年4月開始擔任中國交建的獨立非執行董事。吳振芳被調查之后，中國鋁業和中國交建分別發布公告稱，吳已因個人原因辭去獨立非執行董事職務。冷榮泉退休后被聘為一汽股份有限公司董事。

中國社科院廉政研究中心副秘書長高波明確指出，多位央企高管落馬在巡視過程中落馬，首先印證了公眾的一個直觀“感受”——央企是腐敗易發地。

高波表示，我國央企高管具有領導干部和企業管理者雙重身份，因此央企高管落馬和一般官員被查的性質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一樣的，都反映出決策權集中度比較高、自由裁量權比較大的問題。

本輪巡視中，央企“利益輸送”的現象廣泛且嚴重。甚至原來的錢權交易小貪小腐已經遠遠不能滿足很多人的胃口。很多案件涉及資本運作、杠桿收購等，謀取國家資財，案值遠超一般權錢交易。“資本意志”主導的利益輸送“胃口更大”，牟取增值暴利，利益鏈精密復雜，隱匿性更強。

調整背后的“換防”思路

制度反腐專家李永忠認為，央企腐敗問題頻發，“與兩個根本性弊端有密切關系”。

“第一個弊端是央企的權力結構將決策權、執行權、監督權三權合為一體，過分集權于一把手，形成絕對的權力，易導致絕對的腐敗。從計劃經濟到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權力的含金量空前增大，權力尋租的機會空前增多，而權力結構卻并未改革，加之監督不到位，一些央企成為腐敗的重災區。”

第二個弊端是“央企仍然采用了黨政機關等級授職制的選人用人方式，而不是市場化地選擇經營者的用人體制”。

李永忠認為，這兩大弊端造成了目前央企普遍存在的兩個問題：“首先，權力越來越集中于一把手，老大說了算，成為央企的普遍現象。第二，選人用人越來越拉幫結派，任人唯親而非任人唯賢。這使得央企的黨風廉政建設越來越流于形式，很難實質推進。”

隨著一汽集團董事長徐建一、中石油總經理廖永遠、中石化集團總經理王天普等重量級央企高管落馬，補位勢在必行。比如自62歲的徐建一被查后，一汽集團董事長一直空缺。而中石油、中石化則有多位高管“落馬”，此次調整新班子，有助于穩定人心，穩定經營。

此輪央企高管調整最大的特點是全部是“一把手”，幾乎全部是副部級，同時“換防”思路明顯。

比如，中海油董事長王宜林調任中石油集團董事長;東風汽車董事長許平調任一汽集團董事長，而原一汽董事長竺延風則“意外”出任東風董事長;出任中石化集團董事長的中國工程院副院長王玉普曾長期在大慶油田工作;何文波此前曾任職寶鋼集團。只有楊華和官慶是從企業內部提拔。

有一種觀點認為，中共十八大以來的“異地升遷”機制，已由官場延伸至央企。還有人認為，人員互換之后，也有助于打破原有的企業生態，為反腐清障。比如，“外界指責徐平護犢。”一知情人士表示，東風汽車的反腐調查對徐平來說壓力重重，此時離開不失為一種選擇，同時也利于一汽的反腐與體系重建。

另外，從人員上來看，此次人事調整少壯派紛紛上位，比如中建總公司新董事長、黨組書記官慶僅有51歲，東風汽車集團董事長竺延風、中海油集團董事長楊華都僅有54歲。

繼任者的反腐難題

如今，通過反腐來為改革鋪路，成為新任掌門人面對的首要挑戰。相對于早年已經完成了內部改革的中海油來說，王宜林和王玉普要管理好正處在混改大局和反腐風暴中的中石油和中石化顯然難度更大。回顧以往，傅成玉在中石化一年多的工作曾得到了石油行業的廣泛認可。在他的推進下，中石化所屬的126家直屬單位實現了紀委書記全覆蓋。他為中石化布好了改革的棋局，繼續下好這盤局卻只能留給繼任者。

專家韓曉平認為，目前中石油的情況最為復雜。中石油未來油氣改革勢必要從外部推進，但真正的改革還要從內部來進行，只有進行大換血，內部改革的阻力才容易被打破，目前中石油正在經歷反腐風暴的洗禮，石油反腐已經將這塊冰山劈開了一個大口子，經歷過中海油這樣企業的王宜林重回中石油，有望將中海油的先進管理經驗引入到體制僵化的中石油。

此外，同樣處于反腐風暴的一汽與東風也備受關注。顯然，要想從根本上鞏固反腐成果，東風與一汽都急需一位能力出眾，且和原車企中高層沒有“盤根錯節關系”的掌舵人，而從這個角度看，竺延風與徐平都是上佳人選，這也是本次換帥事件的前提。上述兩家央企的高管調整，被視為反腐行動后，重構一汽和東風內部秩序的重要舉措。

有業內人士指出，一汽集團的問題在于過于封閉。“一汽是典型的大型國企，再加上歷史悠久和地理位置偏僻兩個因素，一汽管理體系‘近親繁殖十分嚴重。相比之下，上汽和東風都有人員流動，補充新鮮血液。”在該人士看來，一汽內部已經“土塊板結太久，只有摻點兒沙子才能透氣”。而從這次人事調整來看，徐平盡管可能會在長春遭遇“水土不服”，但只要中紀委對一汽的問題一查到底，新任董事長就有機會“摻沙子”。

依照上述觀點，這或許也是竺延風沒有被調往熟悉的一汽，而轉派至東風汽車的一個原因。對此事持積極態度者普遍懷抱著一汽和東風會由此越來越好的信念，認為都處在人生最后一搏階段的兩位領導者，前往一個全新的、沒有千絲萬縷聯系的新企業任職，將敢于真正的放手一搏，而不是等待退休。

（《半島都市報》2015.5.11、《京華時報》2015.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