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農(nóng)

張楊　張瑋

“金農(nóng)”指那些泡在網(wǎng)絡游戲里賺取游戲金幣或者游戲裝備的玩家，他們通過互聯(lián)網(wǎng)將這些虛擬物品販賣給時間寶貴的玩家換取真正的貨幣。他們往往集體受雇于某個老板或者自行組成團體——業(yè)內(nèi)人稱“游戲工作室”或“打金工作室”。他們存在于大型網(wǎng)絡游戲中。打金者讓玩家得以不用花時間和精力“練級”，只要舍得花費金錢就可以令自己在游戲中扮演的角色更加強大。這是網(wǎng)絡游戲獨有的商機。這還是一個游走于法律灰色地帶的邊緣產(chǎn)業(yè)。為了獲得更多的金幣，打金工作室常常購買 “灰號”（網(wǎng)絡游戲中被盜用的賬號），使用“外掛”（一種木馬程序，能指令游戲角色不斷重復同一個“打金”動作，從而大量獲取金幣）。

打金工作室：無經(jīng)驗者免費培訓

晚上7點半，IT白領薛亮吃完了晚飯，坐到了電腦前，沒有像往常一樣打開最近一直在玩的 《暗黑破壞神3》（以下簡稱 《暗黑3》）游戲，而是先點開了淘寶頁面，熟練地輸入了“暗黑金幣”這個關鍵詞。

隨后，跳出了整整26頁的商家信息。薛亮隨即選了一家經(jīng)常光顧的店鋪，那家的廣告詞是：“純手工打造，大菠蘿金幣（注：暗黑破壞神的英文發(fā)音似 ‘大菠蘿），1000萬=35，你懂的。”

5分鐘之后，薛亮進入了《暗黑3》游戲，操控自己在游戲中扮演的角色“秘法師”，走向了一個迎面而來的“野蠻人”。那位“野蠻人”打開了交易界面，在“金幣”的輸送欄上輸入了一串數(shù)字。薛亮仔細數(shù)了一下，“1000萬，沒錯。”薛亮隨即點了“確認”，目送“野蠻人”消失。

交易結束——薛亮回頭對電腦旁的記者笑了笑：“1000萬金幣只要35元，便宜吧？前段時間可是要150元！”說罷，薛亮用剛才購買的金幣開始在游戲中尋覓合適的裝備。

在網(wǎng)絡游戲光怪陸離的世界里，裝備、級別等決定了角色在游戲中的地位，是讓玩家在那個世界里成為英雄、受人景仰的基礎條件。但是，要獲得一身極品裝備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與精力，而薛亮這樣的玩家，選擇了花錢買金幣，再用金幣換裝備。他們有個特定的稱呼——“人民幣玩家”，是“打金工作室”的衣食父母。

就在薛亮購買金幣時，閔行區(qū)一棟普通居民樓的301室內(nèi)，6名打金者正在電腦前打金。 這是一個最普通的打金工作室，關于招聘的要求，很簡單：有代練或打金經(jīng)驗，或是有兩年以上網(wǎng)絡游戲經(jīng)驗者優(yōu)先，無經(jīng)驗者可免費培訓；能吃苦耐勞，對工作認真負責，無不良嗜好，有團隊合作精神；遵守工作室的規(guī)章制度，聽從領導的安排，能勝任12小時以上輪班制；要求攜帶本人身份證。

“金農(nóng)”自述：對未來不知道該怎么辦

“金農(nóng)”小王通過QQ接受了記者的采訪。他只肯透露自己18歲，高中學歷，外地人。

問：“你賺多少錢？”答：“每月800至1200元，每天干10個小時，兩班倒。沒有周末，1個月只有1天休假。”

問：“老板包吃住嗎？”答：“是的，兩素一葷加米飯，一間房子住8個人。”

問：“這份工作總體如何？”答：“很累。”

問：“這份工作是否有好的前景？”答：“當然沒有，但我對未來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問：“那為什么要從事這份工作？”答：“有時感覺很不錯，在游戲里受尊重。”

實際上，比打金者在食物鏈上更高一層的打金工作室老板，也有很多煩惱。

“真干上打金這行，就不是你玩游戲，而是游戲玩你了。”曾經(jīng)開過一個打金工作室的王文禮苦笑著告訴記者。

說起“創(chuàng)業(yè)”緣由，他有些不好意思：“剛畢業(yè)時沒找到工作，經(jīng)常在網(wǎng)吧打網(wǎng)游，偶然聽一個朋友說，可以把游戲里刷到的金幣賣給別人，一沖動，就與朋友合伙投了點錢，正式上馬打金了。”

第一筆投資約6萬元，主要花費在三方面：一是買了20臺電腦主機和3臺顯示器，及其它一些游戲設備；二是租了個60多平方米的房子；三是購買游戲賬號和月卡，還有外掛軟件和賬號。“我們那時打金的游戲叫《天堂》，主攻韓國服務器。”

他們24小時輪流值班，主要任務就是盯著顯示器，不斷切換20臺機器的狀態(tài)，發(fā)現(xiàn)有賬號異常了，就手動重新登錄。

王文禮解釋說：“我們購買的外掛能讓一個賬號反復自動殺怪打金，全程不需要人手動控制。”王文禮有一個專用的大號（游戲賬號），其它小號定期把錢集中到這一個大號上，每到周末他再把金幣交易給上家。“當時狀況不錯，100萬游戲金幣的售價大概是1萬元。第一個月，我們一臺機器能賺2000元，利潤非常可觀。”

然而好景不長，大概兩個月后，游戲的運營商開始打擊外掛。王文禮回憶說：“打擊的力度非常大，我們每天都有賬號被封，環(huán)境變得越來越差。”

王文禮迅速調(diào)整策略，放棄了外掛打金，轉(zhuǎn)為雇人手動打金。“到處貼一些小廣告，甚至在報紙上都登過廣告，以游戲工作室的名義招些人，讓他們天天玩游戲，當然不是單純地玩，必須在游戲里刷金幣。”

“當時我們雇傭了8到10個人，8小時工作制，分為白班和夜班，24小時不停運轉(zhuǎn)。一個人大概800元底薪，后期漲到了1000元，每個人有任務指標，超過了有獎勵。”王文禮拿筆在紙上算給記者看，“房屋水電、人員住宿伙食，一筆筆都是不小的開銷。用外掛的時候，一臺機器一個月可以賺1500元到2000元，而用人工手動打金，一臺機器每月的利潤驟降至500元左右。”

食物鏈高端：游戲交易平臺

由于房租、人力等成本，手工打金工作室基本出現(xiàn)在小城市或者大城市的郊區(qū)，收益較使用外掛的工作室要低不少，但風險也要低很多。隨著行業(yè)競爭的加劇，很多工作室都奄奄一息。然而，隨著《暗黑3》的推出，很多原本茍延殘喘的打金工作室突然又振作了起來。

有人趁著這個游戲新開，大肆使用外掛，瘋狂賺取金幣。與人工“打金”相比，使用外掛的效率要高出許多倍，還可以省去工資成本。記者發(fā)現(xiàn)《暗黑3》的外掛程序公然叫賣，有的號稱“美國團隊出品，日產(chǎn)高達800萬金。穩(wěn)定24小時不報錯。單人可看100臺機器。幾乎達到零人工，零封號。”不過，很多玩家對此表示不屑，有玩家說：“暴雪（《暗黑3》的開發(fā)和出品公司）又不是他娘舅，零封號是不可能的。”

也有人在打金過程中走到了產(chǎn)業(yè)鏈的更高端。

王文禮就認識幾個“打金”同行，整合資源做起了游戲金幣的交易平臺，還設立了專門的全球采購，在該平臺上什么游戲的金幣都有。“他們可是發(fā)了！”王文禮羨慕不已。

馬甲網(wǎng)絡是其中的佼佼者，號稱“全球最專業(yè)的游戲交易平臺”。整個網(wǎng)站非常專業(yè)，包括《暗黑3》、《魔獸世界》、《龍之谷》、《天堂2》等游戲的金幣采購一應俱全，每個游戲都有客服中心，提供采購、訂單收貨、賬號銷售、投訴客服等服務。

打金者——工作室——交易平臺——購買玩家，在這條食物鏈中，底層打金者只是提供最原始的金幣，而交易平臺上的二手商人通過收購然后倒賣給韓、美、歐玩家，也有臺灣的玩家。據(jù)說，倒賣商人的出手價格是原始價格的4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