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留美名校學生“無故”被開除？

2015-04-29 11:53:45王楠

留學 2015年11期

“我兒子在美國高中留學，一群男孩在打鬧的過程中發(fā)生矛盾，男孩子嘛，難免玩鬧、大聲交談，他已經(jīng)為此事道歉了。可是現(xiàn)在學校因為這些問題要開除我兒子，然后遣送回國，孩子也沒犯什么嚴重的大錯怎么就要被開除呢？我們該怎么辦？”

2014年末，美國厚仁教育首席發(fā)展官陳航收到這樣一封家長的求助信。該家長的孩子剛在美國讀高一，卻因為行為失當被學校開除，面臨遣返。家長既慌亂焦急又十分不解，甚至有些憤怒，她堅信男孩子間的打打鬧鬧十分正常，無論如何“罪不至開除”。

這種求助信在陳航的日常工作中很常見，伴隨著低齡化留學潮的到來，他遇到了越來越多的小留學生被美國中學開除的情況，而這些小留學生及其家長甚至對開除的理由一臉茫然。但更多的情況則是，年輕的本科生新生和碩士生們因為成績太差或學術不誠實而被開除。

超80%因學術表現(xiàn)差被開除

美國東部時間2015年5月26日波士頓，在全球最大的年度教育盛會NAFSA大會上，美國厚仁教育發(fā)布了《2015版留美中國學生現(xiàn)狀白皮書》（以下簡稱白皮書）。作為全球首份重點關注被開除留學生群體的數(shù)據(jù)報告，該白皮書針對容易出現(xiàn)學術問題的留學生群體做了細分，剖析了這個群體中極易被忽視的人群及開除緣由，并統(tǒng)計了開除中國學生最多的學校名單、開除率最高的專業(yè)和常青藤大學中被開除的學生數(shù)目、特征等。數(shù)據(jù)顯示，被開除的中國留美學生群體有以下幾方面的共通點：80.55%因學術表現(xiàn)差或學術不誠實;69.43%到美國不到2年;過半數(shù)（51.28%）GPA低于2.0;88.7%年齡在18-25歲;79.04%為本科或碩士學位在讀。

值得注意的是，因為學術不誠實和行為失當造成的開除情況有增加的趨勢，被開除的并非都是“差生”，來自排名前100位學校的學生人數(shù)超過了60%，厚仁數(shù)據(jù)里收錄的數(shù)十個被開除學生甚至來自常青藤大學。理工類專業(yè)學生和經(jīng)濟商管類專業(yè)學生，大型州立大學，低齡留學生，成開除學生重災區(qū)。

留學冰山一角：被開除情況比想象得更嚴重

這是厚仁教育第二次發(fā)布《留美學生現(xiàn)狀白皮書》。厚仁教育是2010年創(chuàng)辦于美國的一家教育咨詢公司，服務在美的中國學生。在長期的留學后續(xù)服務中，陳航及其同事遇到越來越多地向他們求助的被開除學生。

陳航告訴《留學》雜志，如果學生被學校開除，學校有責任主動報告移民局，由學校發(fā)放的I-20文件作廢，學生簽證（F-1）隨即失效。這樣，學生就失去了在美國的合法居留權。15天內，學生必須離境。如果學生逾期不離境，根據(jù)非法滯留時間長短不同，學生可能會被拒絕入境三至五年不等，而且還會影響到學生的家人入境。

被開除學生通常茫然無措，一般不會告訴家長，有的甚至產(chǎn)生極端想法，找到厚仁教育時，往往已經(jīng)走投無路。鑒于這樣的事例越來越多，厚仁教育遂成立特別部門，幫助留美被中學和大學開除的中國學生申訴、轉學，提供回到學術正軌的輔導。在服務這一特殊群體期間，厚仁逐漸積累經(jīng)驗并收集相關方面的信息和案例。

2014年7月，厚仁教育研究中心第一次發(fā)布《留美學生現(xiàn)狀白皮書》，從被開除的中國學生群體中分析學業(yè)障礙問題、總結高危學生特點，并希望借此研究報告引起更多社會關注，讓準備赴美留學、在美修讀課程的學生引以為戒。

這個遮蔽在留學大潮下的沉默群體露出冰山一角，引發(fā)美國和中國教育界極大關注。人們開始意識到，申請成功和能否畢業(yè)是兩碼事，中國的學生和家長太過于重視申請結果，而這只是留學長征的第一步，留學之后該怎么辦，會發(fā)生什么，他們沒有認真思考過。

《2015版留美學生現(xiàn)狀白皮書》較之去年，被開除學生的統(tǒng)計樣本由數(shù)百名上升為1657名。盡管同期在美中國留學生接近28萬人，陳航依然認為厚仁的調查樣本能夠展現(xiàn)留美中國學生的全貌。

“開除學生地理分布、就讀學科、在讀學位等比例都和美國移民局以及美國開放報告（Open Door Report）2015最新發(fā)布的數(shù)字趨勢相近。厚仁接觸到的被開除學生數(shù)目，是業(yè)界最多的，也具有代表性。”

陳航在接受《留學》雜志專訪時說，每年到底有多少中國留學生被美國高校開除，不在美國教育部和開發(fā)報告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范圍內。但據(jù)厚仁估算，被開除中國留美學生，大概占留美中國學生總數(shù)的3%左右，去年被開除的中國學生總數(shù)大約在8000人左右。這一數(shù)據(jù)并不包括無法畢業(yè)的中國留學生。

9大主因導致留美中國學生被開除

實際上，事情比人們預計的更嚴重。

根據(jù)厚仁統(tǒng)計，被開除理由主要歸為9種：學術表現(xiàn)差（57.56%）、學術不誠實（22.98%）、出勤問題（9.67%）、行為失當（3.87%）、國際學生身份問題（2.96%）、違反法律（1.93%）、心理問題（0.57%）、財務問題（0.23%）、申學材料遺留問題（0.23%）。其中，GPA太低或作弊等學術問題是造成學生被開除的最主要原因。

中國留學生被開除的主要原因及分布比例

被開除理由學術表現(xiàn)差學術不誠實出勤問題行為失當國際學生身份問題違反法律心理問題財務問題申學材料遺留問題

占比 57.56% 22.98% 9.67% 3.87% 2.96% 1.93% 0.57% 0.23% 0.23%

每所學校對學生最低GPA的要求不同。陳航介紹說，一般情況下，本科生需要2.0的GPA、研究生需要3.0的GPA才能順利注冊下一個學期和完成學業(yè)。如果學生未達到規(guī)定的GPA學校會給出一次警告，通知學生GPA已處于被開除的高危區(qū)段，若下一個學期仍不能達到規(guī)定GPA則會被開除。

被開除學生的高中生、本科生、研究生、博士生的GPA分布情況：

學歷

GPA <1 1—2 2—3 3—3.5 >3.5

高中 0.00% 20.00% 10.00% 35.00% 35.00%

本科 9.78% 51.63% 23.64% 8.70% 6.25%

碩士 5.50% 10.09% 56.88% 12.84% 14.68%

博士 0.00% 28.57% 14.29% 0.00% 57.14%

在被開除的留美中國學生中，GPA不達標，在本科生和研究生中更普遍。61.41%的被開除本科生GPA低于2.0，72.47%的被開除研究生GPA低于3.0。在這些GPA極低的同學中，31.32%由于學習態(tài)度不端正，25.32%由于心理狀態(tài)欠佳，10.53%因為身體狀況不佳導致非常不理想的學習成績。另外，無法適應美國教學、學習能力不足也是造成GPA過低的原因之一。

厚仁教育發(fā)現(xiàn)，一些學生抱著無所謂的心態(tài)，優(yōu)越的家庭環(huán)境或是被迫出國后的自我放棄式的狀態(tài)使得他們幾乎不關心學業(yè)。抱著玩到最后一秒再突擊的心態(tài)也屢見不鮮，這類學生通常根本沒有意識到美國大學開除制度的嚴肅性，成為被開除的主要群體之一。

文獻引用不當也會被開除

相較于成績不達標，中國留學生學術不誠實的問題更令人擔憂。被開除的學生中，不乏許多GPA優(yōu)秀的“好學生”，由于學術不誠實而被開除。作弊和抄襲是這些學生最常犯的錯誤。其中，因作弊被開除的比例最高。陳航分析說，過于追求成績或者對自己學習能力的不自信，驅使這些好學生作出了錯誤的決定。也有不少同學是因為給他人抄作業(yè)而被連帶處分，有的是在考試時“情不自禁”和鄰桌對答案導致被開除。

不過，部分因抄襲被開除的學生感到十分“冤枉”：很多學生是因為引用不當而被教授認為抄襲。陳航告訴《留學》雜志，中國學生規(guī)范引用的意識仍然比較模糊，常犯的錯誤包括：不會引用文獻;對美國嚴謹?shù)奈墨I引用體系不重視;即使在中國學習過，但實際操作不熟練或不規(guī)范。陳航建議，在留學期間，學生可以選擇接受在美國的專業(yè)學術引導，訓練嚴謹?shù)膶W術意識。

此外，代考、代課、成績造假、想改成績被舉報、保留往屆考卷、對老師撒謊、偽造導師簽名等行為，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也常常導致被開除。

2015年的白皮書還增加了性別分析向度。在本次留美中國學生現(xiàn)狀調查的樣本人群中，被開除的男生占61.6%，女生占38.4%，即男女比例約為6：4。值得注意的是，高危人群中，25歲以上的女生明顯比男生多，女生中學術不誠實的比例比男生高出近10%，相應的，學術表現(xiàn)差的比例卻低了近10%。厚仁教育認為，這反映了被開除的學生中，女生成績更理想，可能因為來自名校過于注重成績或者自身能力問題而選擇學術不誠實。另外，專業(yè)選擇上，男生偏向理工科，女生更多地選擇經(jīng)濟商管，而經(jīng)濟商管類專業(yè)容易踩到抄襲這個雷區(qū)。

留學生被開除原因與性別分布

被開除原因

性別男女

學術表現(xiàn)差 67.38% 54.55%

學生不誠實 14.63% 30.48%

出勤問題 6.40% 10.16%

違法法律 3.35% 1.07%

行為失當 5.79% 0.53%

心理問題 0.91% 0.53%

國際學生身份問題 1.22% 2.67%

財務問題

公立名校成重災區(qū)

理工科和商科學生易踩開除“雷區(qū)”

名校的學生是否相對更安全？事實正相反。在調查的被開除學生中，有超過一半（62.89%）的學生來自U.S.News排名前100位的學校。

具體來講，超過三分之一的被開除研究生來自于全美排名前50位的名校，經(jīng)濟商管的學生比例最高;超過三分之一被開除的本科學生來自于全美排名51-?100的學校，近40%的學生在大一就面臨可能被開除的問題，理工科學生比例最高。其中，被開除的綜合性大學學生中有72%來自于公立大學。

被開除學校的排名分布

排名

比例

前50名 29.50%

51——100名 33.39%

101——150名 18.48%

151——200名 3.57%

未排名 15.06%

在專業(yè)方面，被開除的學生中，理工類專業(yè)學生和經(jīng)濟商管類專業(yè)學生幾乎各占三分之一，分別為35.02%和31.77%，被開除理由通常是學術表現(xiàn)差、學術不誠實。陳航認為，這兩個專業(yè)成為開除重災專業(yè)的原因有二：一是赴美選修理工、經(jīng)濟類專業(yè)的學生基數(shù)大。據(jù)美國國際教育部發(fā)布的數(shù)據(jù)統(tǒng)計報告顯示，理工科中國留學生占全部赴美留學中國學生的39.1%，經(jīng)濟類學生占到了29%，均占接近三分之一的比例。二是理工類和經(jīng)濟類專業(yè)就業(yè)前景好，受到了大多學生和家長的喜愛;而學生質量參差不齊，一些學生和家長跟風選擇就業(yè)前景好的專業(yè)，而忽略了學生的興趣愛好、專業(yè)基礎等要素。專業(yè)知識較弱的學生則可能出現(xiàn)上課聽不懂、學習態(tài)度很好但成績跟不上等等不適應征兆。

為何TOP100的名校和熱門專業(yè)成了被開除的重災區(qū)？陳航分析說，中國的學生和家長太重視排名，為了能進入一個所謂綜合排名更高的學校，不惜更換專業(yè)，也不管學生真正的興趣，通過各種的“提升”和“包裝”擠進名校。學生又以應試教育的辦法來準備留學，花很多時間來刷題，提高分數(shù)。等學生進入了美國名校的熱門專業(yè)后，常常出現(xiàn)學業(yè)跟進困難的狀況，加之心理調節(jié)能力又差，興趣不高，自然難以達標。

一部分被開除學生表示，自己并不對當前的專業(yè)感興趣，當初申請只是因為被中介說服這個專業(yè)比較容易錄取，這也印證了陳航的說法。

被開除原因及相應的在讀專業(yè)比例分布

被開除原因

專業(yè) 理工類文史類經(jīng)濟商管預科未分專業(yè) 語言藝術

學術表現(xiàn)差 72.73% 75.47% 61.59% 33.33% 77.27% 20.69% 62.50%

學生不誠實 21.39% 18.87% 26.22% 38.89% 4.55% 13.79% 25.00%

出勤問題 1.07% 1.89% 6.71% 0 4.55% 65.52% 12.50%

違法法律 1.07% 1.22% 11.11% 9.09% 0 0

行為失當 2.14% 1.89% 0.61% 0 0 0 0

心理問題 0.53% 0 0.61% 0 0 0 0

國際學生身份問題 0.53% 1.89% 2.44% 16.67% 4.55% 0 0

財務問題 0.53% 0 0 0 0 0 0

低齡留學生憂患重重

留學第一年風險系數(shù)最高

白皮書針對低齡留學生作了專題分析，報告中提到，18-21歲之間被學校開除的中國低齡學生共有795名，被開除的原因有相當一部分是行為失當和違反法律。低齡留學生因年齡小，自理和自制能力較差、無法適應中美教育和生活環(huán)境的差異等因素，容易引發(fā)諸多問題。打架鬧事、在校外過夜等都是小留學生初來美國、不熟悉學校規(guī)范和常識而容易出現(xiàn)的問題。

每個學校對行為不當都有比較明確的界定，在課堂中以侮辱性語言罵人或打人，屬于違反校規(guī)，嚴重的甚至會直接被校警帶走。而在一些嚴格的寄宿高中，學生不帶ID卡也會被記過。

陳航處理的案例里，有一位在基督教高中讀書的男生，因為多次違紀而被學校開除。學校在該生的行為報告里寫到，學生經(jīng)多次提醒后，仍然不帶學生證;行為粗魯，在樓道里跑，撞了人，老師批評他，他還頂撞老師;學生離開寄宿家庭去玩，沒有遵守規(guī)定按時回家。

除了行為失當，學術問題也經(jīng)常橫亙在小留學生們面前。厚仁教育研究中心專家指出，低齡留學生是遭受學術挫折的高危人群。學生進入美國學校以后，接受正規(guī)的學術規(guī)劃和引導至關重要。不僅是學業(yè)，包括解釋校規(guī)、制度、文化，輔導心理、學習方式、弱科等方面，都需要重點關注。

特別值得關注的是，在被開除的學生中，超過87%的學生在美時間不超過3年，其中43.22%的學生在美不超過1年，26.21%的學生在美學習1-?2年。第一個學年是被開除風險系數(shù)最高的留學年。

被開除學生的在美年數(shù)

年數(shù) 0-1 1-2 2-3 3-5 >5

占比

43.22% 26.21% 17.93% 11.03% 1.61%

圖標七：被開除學生在讀年級分布

年級

學歷初中高中本科碩士博士社區(qū)大學 ESL

一年級 0.19% 2.09% 26.69% 10.64% 0.77% 2.32% 2.32%

二年級 0 1.16% 19.54% 6.77% 0 2.32% 0.39%

三年級 0 1.35% 15.09% 0 0 0.58% 0

四年級 0.19% 0.39% 6.19% 0 0 0.19% 0

被開除后怎么辦？

留學生被開除后，一般有三種選擇：申訴、轉學、回國，而大部分被開除留學生都尋求能夠繼續(xù)留在美國讀書。

陳航對《留學》雜志說，學生在被開除以后，時間非常有限。移民局規(guī)定15天以內離境，而一旦離境，下次入境會非常困難。要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完成新的學校錄取，和新的學校解釋，給學生第二次機會，需要專業(yè)的指導。

留學生被開除，涉及教育法規(guī)、校規(guī)、移民法規(guī)，甚至可能是種族歧視等因素，學生通常沒有任何應對的經(jīng)驗，很難最大程度爭取自己的利益，把損失降到最低。很多自己申訴的學生，缺乏專業(yè)的溝通技巧和對教育法規(guī)的了解，反而把事情弄得更糟。陳航建議，學生被開除，或者是收到學術警告信以后，最好在第一時間尋求專業(yè)的幫助。

美國高等教育“寬進嚴出”并不是一句空話，處理被開除情況的最佳辦法是從留學伊始就要主動避免被開除的兩個主要風險，所以留學生必須堅持學業(yè)進步和學術誠實的基本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