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之夜

陳廣德

1

就把一生最鮮亮的季節，獻給你！

如同月圓之夜，中秋在那樹不動聲色的透明的枝上，開放了所有的花。

我把開花的聲音整整齊齊地鋪在月光鐘情的窗前。如水的月光，從你纖纖玉指的手上滑過，從你在圯橋上緋紅的余韻里掠過。一粒紅豆，在月光之前的雨露里發芽。

2

冰清玉潔。是你此生注定的河山。

在可以安身立命的節制中低垂下眸子。一任沉重的風、乜斜的雨。

把自己端莊的名字放在可以仰視的高度，用剔透照亮最低處的路。

暗夜，會在《葬花吟》的歌聲里淚落雙腮，也讓古琴曲氤氳著思緒飄向無極。

晴日，或者文字，或者書畫，以席地而坐的心態，讓那些整夜不忘的雜念，無法抵達。

3

和熟識的文字一樣，我從一幀書法作品的行跡里讀出了卓異而怦然不已。

如同在路上，我被從野草中脫穎而出的蝶翅刷亮了目光而驚喜莫名。

身不由己，我讓一種久違的親切推著，走近四書五經的同伴。

是在姓端的硯臺旁焚了香，在叫做翰的林子里沐過浴么？

是用天上的聲音鎮了紙，用深夜的顏色研了墨么？

那些以游弋的姿勢被鶴點化了的字，在我的懷抱里掛滿了露珠。是可以信任的胸膛！一頁頁曾經的矜持，穿越喧囂的孤寂，把它主人的至純告訴我了。

4

循著墨的氣息而來的，還有果園的豐腴。母愛的樹把你金枝玉葉的嬌柔滋養出堅韌。

發黃的照片在無路可走之際，告訴你天色的陰晴。你受命在窘境中思考，你臨摹在震動后的平靜。

風雨之中，你也曾在開始模糊起來的回蕩里不知所措；豐收季節，你也曾悄然在彎曲的枝頭感受清亮的雍容。

樹枝，伸展得再遠，你只記著你的樹干；像鳥，飛得再高，也有歸來的窩巢。

5

在草原上發光的，是那顆在夢境里閃爍的鶴珠么？在深谷里回首的，是那叢于靜謐中婉兮清揚的幽蘭么？

我傾心已久的感覺，就在你看似隨意的招呼中噴薄；我莫名其妙的臉紅，是在你輕輕柔柔的問詢里涂抹。

感謝上天，我不小心碰灑的開水，沒在你的手背上結出發亮的水泡；我不經意泄露的小徑，沒硌痛你在季節的撫摸下赤裸的雙腳。

6

漫漫歲月里，就有那一束光，不偏不倚。不早不晚，停留在你我交集的枝頭。

我臨河而立，你在水一方？

是淺相遇、深相知、一夢白頭？還是一場恰好的邂逅、一次踏歌而來的轉瞬即逝？

7

月圓之夜。一輪透過前世的皎潔，會被你用盛放記憶的闊袖輕輕一揮，就布滿盛宴了。一只洗凈的蘋果，會帶著回到花朵的姿勢飛來，就牽住我的渴望了。

一些節氣，在可以繁殖小風的路上修行。

往事，會在月色的河里泛著浪花。

一種意念，會在難熬的空曠里走來走去。

月圓之夜。就把最成熟的熟，捧給你。

就把秘而不宣的秘，宣給你。

就把騰出來的位置，留給你。

花，以及開花的聲音會在時間的縫隙里慢慢墜落么？一段知書達理的光，會漫過那個背影里不為人知的皺褶么？

月圓之夜。用那只蘋果描摹的清晰，印證曾被上帝咬過一口的經歷。還要用天青色等煙雨么？月圓之夜。會在等待中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