購物前線：全球跨境購物大觀

芬蘭——俄羅斯

在離他們的祖國邊境不遠、芬蘭的一片樹林里，兩名俄羅斯人正在做一件違法事。瓦西里·葉莫拉耶夫和他的朋友德米特里剛在十字路口附近的一個路邊超市里買了一些大馬哈魚。37歲的瓦西里說，“你在圣彼得堡買不到大馬哈魚，因為它在歐盟的黑名單上。”

俄羅斯吞并克什米爾后，歐盟對俄制裁，作為反制裁的決定之一，弗拉基米爾·普京去年開始禁止從斯堪的納維亞進口大馬哈魚。葉莫拉耶夫和他的朋友就為自己的商店里缺少大馬哈魚而指責歐洲。

在外面的停車場內，62歲的芬蘭人馬庫·普哈凱能正準備去俄羅斯買汽油，他每周都要去買一次汽油，俄羅斯的汽油比伊馬特拉的價錢低一半。工作之余，鋼鐵工人馬庫還是一名冰球裁判，要開車到各地的比賽現場，每周往返俄芬邊境2小時去買汽油，每年可以省下大量歐元。到了俄羅斯，他會順便買很多香煙，因為俄羅斯的香煙也比芬蘭的便宜得多。

在這片廣袤的松樹林里，俄羅斯人和芬蘭人正在想著怎樣在變幻不定的經濟和地緣政治中把生活過得更好。

俄羅斯人覺得18個月前開業的3個伊瑪特拉邊境大超市對他們幫助很大，在這里，芬蘭零售商跟150英里外的圣彼得堡或更遠地區的俄羅斯人之間的貿易非常紅火。收款員們幾乎都會說俄語，物品上的商標也是俄文，零售商備貨時也考慮了俄羅斯人的需求。圣彼得堡一些公司還開發了“芬蘭一小時”大巴游，收費800盧布（約合人民幣72元）。

圣彼得堡的貴族曾經常來伊馬特拉釣大馬哈魚，連接賽馬湖（芬蘭最大的湖）和東部邊境拉多加湖的武克希河水以水流湍急著稱，盛產大馬哈魚。超市內，33歲的謝爾蓋伊正在往購物車里裝洗衣粉，他說：“俄羅斯的洗衣粉泡沫很多，洗不干凈衣服，很像俄羅斯的政治家。”現年40歲的斯坦尼斯拉夫跟妻子從500英里外的沃洛格達開車來，為了省下更多時間往車里裝肉、奶酪、咖啡和一罐又一罐的魚子醬，他們中途只在俄羅斯境內的一家早餐店歇腳。他說：“這些東西賣得比俄羅斯本土貴，但質量要好很多。”

伊瑪特拉邊檢站的海關關長托米·托爾馬說：“跨境交易的繁忙都是盧布鬧的，盧布升值的時候俄羅斯人過來，盧布貶值的時候芬蘭人過去。”目前兩邊過境的車輛每天差不多一樣，都是1000輛左右。而去年年末盧布貶值時，每天排隊等待過境的車輛只有數百輛。

走私也是個問題。7月上旬，芬蘭海關搜查到一輛裝有100條香煙的小車——按規定，只能帶一條。司機們從來不知道他們的車什么時候會被攔下來接受檢查。芬蘭人每20個小時只能跨境一次。有效期1年的多次出入境簽證大約130歐元，但比起兩國的汽油差價，邊境居民都感到撿了大便宜。歐盟法律規定，跨境買汽油時，只能加滿汽車油箱和一個油桶。不然，走私過境的油量還更多。

伊瑪特拉是芬蘭西南5個邊檢站中的一個。每年有1000多萬人從芬蘭西南部的邊檢站通關，芬蘭內政部預計10年內，從這里通關的人數可能達到現在的3倍。

據當地商會會長米卡·佩爾多寧表示，俄羅斯消費者2013年在卡累利阿共和國南部邊境消費3.6億歐元，去年因為盧布下跌，其數額約為2.5億歐元。佩爾托寧說，“對于芬蘭的一個小地方來說，這已經是個大數目了。已經達到俄羅斯人在芬蘭消費的1/3。”如果商品總值超過40歐元，消費者可以要求退稅。

去年，俄羅斯人在芬蘭西南部邊境進行200多萬次購物旅行。盡管盧布下跌，跨境購物的人數也只是比過去5年里俄羅斯跨境游客人數達到最多的2013年略降一些。

伊瑪特拉市政當局的海基·萊恩說：“芬蘭伊瑪特拉經濟的發展主要得益于俄羅斯消費者的涌入，如果俄羅斯人來得少了，我們就會擔心。”

匈牙利——奧地利

樸素的河畔咖啡店、哈普斯堡皇朝的建筑風格、迷人的巴洛克教堂，乍一看，莫雄馬扎爾就像匈牙利西部邊境一個不活躍的小鎮，雜糅著匈牙利式的民風和奧地利式的富麗堂皇。

但有一個原因讓這個小鎮與眾不同。寧靜的大街兩側有很多廣告牌，它們引導游客去鐳射牙科、歐洲牙科、第五牙科和其他的牙醫診所。莫雄馬扎爾有3萬人口，卻有大約350個牙科診所，人均牙醫在世界上最多。這里牙科的吸引人之處是價格低。已經在莫雄馬扎爾工作12年的植牙專家索爾坦·維賴什說：“這里植牙的價格是維也納的一半，甚至1/3，跟丹麥和瑞士比，可能只有1/4。我們的病人有一些來自40英里外的維也納及其周邊城市，90%的病人是從其他地區來的。”

來自奧地利首都時裝業的一位病人維爾納·烏伯說自己已經連續3年來匈牙利看牙科了，“這里要便宜很多，但這并不是我來的唯一原因。在維也納，我總是得排隊，開車來匈牙利治療還快些，休個短假也把牙給做了。這么多錢我在奧地利一兩個晚上就花掉了，牙還沒治上。現在這個時候，大家都不得不把錢攥得緊緊的。”

近幾年金融的不景氣并沒有影響莫雄馬扎爾的牙科業，維賴什說：“我們沒因經濟危機受影響，越來越多的人想得到便宜、但有質量保證的治療。實際上，我們的病人還比過去多了一點。我們有奧地利之外來的病人，主要來自瑞士和丹麥，但也有別的地方的，甚至還有來自格陵蘭島的——真正的因紐特人。對于這些病人，我們有面包車到維也納和伯拉第斯拉瓦（斯洛伐克首都）去接，半個小時的車程就到這里了。我們為他們拔牙，過一段時間他們就回來植牙;如果要接牙或做牙冠，他們可能會在這里待一個星期，因為整個過程最少一個星期。植一顆帶瓷牙冠的前門牙在丹麥可能要4000歐元，在奧地利也是3000-4000歐元，這里我們只要1000歐元。”

口口相傳是新客戶來到這里的主要原因。奧地利人海恩斯·辛格是來莫雄馬扎爾植牙的，她說：“一個每年都來做牙齒護理的維也納朋友介紹我來的。”

莫雄馬扎爾的牙科旅游產業可以追溯到上世紀80年代。現年65歲的蒂博爾·科爾泰開有一個雇用40人的KG牙科診所，他說：“27或28年前，我還是個年輕的牙科醫生，當時就看到很多德國人和奧地利人在巴拉頓湖等旅游勝地度假，那里是他們會見東部國家親人的地方之一。這些游客也去看牙，所以我當時就萌生了開牙科診所的想法，主要面向奧地利病人。診所剛開的時候，這個鎮上只有30-40家。現在已經翻了10倍。”

接連送病人去當地旅館幾年后，科爾泰決定開一家自己的旅館，于是有了今天的拉奇特公園旅館。旅館經理哈茲說：“牙科產業抑制了匈牙利的人才外流趨勢。匈牙利的醫生往往想出國發展，但牙科醫生會選擇留下來。莫雄馬扎爾只有350名牙科醫生，但每人雇兩名助手，還有接待員和經營管理人員，大診所還雇司機、廚師和公寓管理員，某種程度上，還解決了就業問題。”

斯堪的納維亞——愛沙尼亞

對于大多數人來說，到愛沙尼亞的首都塔林旅游意味著在風景如畫的古老小鎮的鵝卵石街道上漫步。這里保留著中世紀的漂亮建筑。但對于其他人來說，這里還有不一樣的旅游資源：便宜的酒。

近來酒類價格上漲，很多斯堪的納維亞人坐船從斯德哥爾摩和赫爾辛基來塔林，帶回去很多低價啤酒和烈酒。塔林則成為了一個瘋狂選購酒類的港口。

斯堪的納維亞的酒稅很高。在瑞典，酒精飲料是依酒精含量來定稅的，酒精含量低的啤酒類稅收最少，伏特加和其他烈酒稅收40%。在芬蘭，同樣依酒精含量來收稅。芬蘭的酒價比歐洲平均高75%。各國高昂的酒價讓愛沙尼亞成了人們補充家庭藏酒的來源。

來自瑞典中部小城市克里斯蒂娜的特教老師伊娃-列娜·斯文森承認，她和丈夫來塔林是為了買折價酒回去儲存。“我們晚上從斯德哥爾摩坐船出發，這個旅行挺有趣。我們早上到達，白天在古鎮游玩。晚上我們可以到店里買啤酒和伏特加，然后坐船回去。我們買的酒不多，但已經足夠喝幾個星期了。這里的酒價比瑞典低得多。”

瑞典并不限制旅行者可以帶多少酒回國，只要是用于個人消費，不是販賣。芬蘭規定能帶110升啤酒、90升葡萄酒和10升其他酒類，超過就要交稅。近年來，芬蘭人超規帶酒回國并進行販賣成了一大問題。

最近對過去幾年來到愛沙尼亞買酒的4000個芬蘭人的調查顯示，只有5%的芬蘭人買回去的酒是自己喝的。去年芬蘭人在愛沙尼亞總共買了6400萬升酒，其中包括3200萬升啤酒、900萬升果酒、1100萬升混合啤酒飲料，450萬升的烈酒。

摩爾多瓦——羅馬尼亞

在羅馬尼亞與摩爾多瓦相鄰的邊界工業城市加拉茲，當地人知道去哪里買便宜的香煙，那是一個叫“摩爾多瓦市場”的地方。經常去那個市場買香煙的一個當地人說：“你可以品嘗羅馬尼亞和摩爾多瓦香煙的不同，摩爾多瓦的好一些，而且價錢不到羅馬尼亞的一半。”

摩爾多瓦市場其實是一個蔬果市場，但在里面走一圈，很快會有推銷員走到你跟前，你可以向他們買便宜的香煙。一般來說，一包20支裝的香煙在羅馬尼亞的平均售價是2.57英鎊。跨過邊境，一包這樣的香煙只要57便士。

價格差吸引了走私者，羅馬尼亞雖然打擊走私，但看似沒起什么作用。2014年羅馬人消費的香煙中有15.9%是走私品，其中1/5是從摩爾多瓦走私的。數據顯示，2014年非法香煙貿易已占據了香煙市場的最大份額。走私規模也很大，2015年2月，邊境警察逮到一個走私624包香煙穿越加拉茲邊境的卡車司機——但對經常過境的人來說，快速獲利的機會并沒有失去。

去年下半年的一天，筆者乘坐一輛夜間長途車從摩爾多瓦進入羅馬尼亞，過境前，司機突然笑嘻嘻地給包括筆者在內的沒帶煙的乘客每人發了兩包香煙，因為進入歐盟國家時最多只能帶兩包。一旦過了邊境，他又停下車，向那些乘客要回了香煙。從車上乘客的反應來看，他們很多人不是第一次被要求充當臨時的走私客了。

哥倫比亞——委內瑞拉

在油價高昂的上世紀70年代，委內瑞拉人會穿過邊境去哥倫比亞搶購衣服、首飾和他們堅挺的貨幣能買到的一切。當時哥倫比亞境內的委內瑞拉購物者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那個便宜，給我拿兩個。”

在委內瑞拉銀幣下跌、和時任總統對基本生活品限價后，哥倫比亞人就開始到鄰國去搶購，其低價在哥倫比亞是不敢想象的——食用油、玉米面和牛奶的價格都非常低。但隨著委內瑞拉政府為阻止走私而對貨物的購買加強限制，購物者必須在付款時驗證指紋——哥倫比亞人只能等走私者將貨物運過邊境，價格便高了許多，但仍比哥倫比亞境內的同類貨物便宜得多。現在去委內瑞拉購物的哥倫比亞人，他們的購物清單上是委內瑞拉生產的肥皂、清潔劑和廁紙。

委內瑞拉塔吉拉州政府認為，運到該州的食品最終有40%要被走私到哥倫比亞去。在哥倫比亞庫庫塔的塞納巴斯托中心市場，工人們正在將玉米面、大米、香皂、汽油、奶粉裝到車上，那是批發給市中心的商店的。

委內瑞拉的汽油非常便宜，哥倫比亞人也喜歡跨過邊境加油。委內瑞拉的汽油是每加侖7美分，是世界最低價。想想，如果政府不能遏制汽油走私，就會默認走私活動以謀取利益，去年委內瑞拉政府把哥倫比亞邊境附近加油站的油價提到每加侖37美分，今年4月又加到1.48美元。可在庫庫塔能賣到每加侖2.75美元，將這些汽油運過邊境也值了。

法國——瑞士

2015年1月，瑞士國民銀行意外取消了瑞士法朗對歐元的匯率限制。瑞士人發現他們的錢在歐元區可以買到更多的東西，因為一元瑞士法郎原先只等于0.85歐元，但取消匯率限制后很快飚升到與歐元相等了。他們跳進汽車，到相鄰的法國、德國、奧地利和意大利瘋狂掃貨。

即使瑞士央行使瑞士法郎飚升之前，瑞士購物旅游者每年在國外的消費額仍達到了約100億法郎。2013年的一個調查發現，1/4的瑞士消費者至少每月去鄰國購物一次。瑞士購物者去國外最喜歡買的是衣服和鞋，然后是食物、廁紙和家居陳設品。調查顯示，瑞士南部說意大利語的提契諾地區居民最喜歡跨境購物。

吸引跨境購物者的不僅是鄰國商品低廉的價格，還有靈活的營業時間和商品的多樣化。

法國人珍-克利斯朵夫·波多來自傳統的葡萄酒商家庭，已有5代經營的歷史，在離瑞士邊境僅100米的費內伏泰爾開有一間葡萄酒專賣店，他說今年以來的銷量增加了5%-8%：“但很難說銷量會持續增多，因為瑞士海關已經插手這件事，對人們可以帶回國的商品數量進行了限制。”據悉，瑞士海關已經開始對從國外帶回的超過300瑞士法郎或200歐元的貨品進行檢查。

[譯自英國《衛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