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雨點,不要!”萊克茜喝止著她那條正從后院柵欄上的缺口中鉆過去的小狗,可是已經晚了。
她來到鄰居的后院時,正好看到雨點蹲在人家收拾得十分整潔的花園里。
萊克茜跑過去,抓住雨點的頸圈,暗自慶幸自己沒忘記帶狗屎袋。
右邊一陣輕微的響動引起她的緊張,她蹲著扭過頭去,看到一雙厚重的黑皮鞋——男人的鞋。
萊克茜的眼睛慢慢地向上移,停留在一張棱角分明英俊的臉上。這張臉曬得微黑,鑲著一對棕色的眼睛,黑頭發剪得短短的。
英俊先生低著頭,含笑看著她?!靶枰獛兔??”他略帶生硬的聲音里似乎含著些許不悅。
萊克茜感到兩頰發熱。她直起身子,準備站起來爭取一點尊嚴時,腳下的樹皮護根突然滑動了,她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向后倒去。英俊先生趕緊伸手來扶,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她倒在一棵大杜鵑花上,壓斷了一根枝條,萊克茜覺得臉上更燙了。
“噢——真對不起!”她趕忙道歉“我的狗從柵欄上鉆了過來,”她指著柵欄上的缺口,然后伸出手去,“我是萊克茜·貝克?!?/p>
他忽地揚起眉毛,問:“你是莫娜·南斯的孫女?”
萊克茜點點頭,握著他的手。他的手溫暖有力,萊克茜感到一種莫名的激動。
“我是杰克·佩里洛,這是我的家?!彼昧硪恢皇种钢麄兣赃叺姆孔?。“莫娜好嗎?”他問,皺著眉上下打量著她,仿佛在判斷她是不是一個合適的后院鄰居的接替者。
“哦,她很好——她很喜歡養老院?!彼膶徱曌屓R克茜感覺不自然。她低頭看著撕破的睡褲褲腳,意識到既沒化妝又光著腳的自己看起來一定是副狼狽樣,誰能責備他像審視犯人似的打量她呢?
她看到雨點走到杰克跟前,不停地嗅著他的鞋子。
“這是我的狗,雨點?!彼钢」氛f。
“雨點?”杰克不由得笑出聲來。萊克茜拿不準他的笑是幽默還是嘲諷,可是看到他彎下腰去撫摸小狗的白毛時,她感受到一絲柔情。
“你好,雨點,希望別再把我的花園當作你的衛生間,因為我……”褲兜里傳出的手機鈴聲打斷了杰克的話,他掏出手機。
“佩里洛,”他對著手機說,聽了幾秒鐘后他皺起眉頭,“我馬上過去?!?/p>
他掛斷電話,朝萊克茜點點頭?!皩Σ黄穑ぷ麟娫??!彼兆∈謾C,“很高興認識你,貝克小姐?!?/p>
他忽地轉過身,向他的私家車道走去?!皠e忘了把狗糞清理掉,那對植物沒好處?!彼剡^頭,喊著走開了,丟下萊克茜去尋思她剛剛是交了個朋友還是樹了個敵人。
杰克繞過他家的屋角時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姑娘挺可愛。
他偷偷地笑著,想起她的奶奶莫娜每次提到這個孫女時就眼睛發亮。杰克知道她想撮合他們,但他總是岔開話題,因為他還沒時間去談情說愛。
可是今晚,杰克感覺到一種長時間以來沒有的感覺……一種可能導致他打破單身誓言的感覺。他希望在狗糞的問題上,自己沒有對她太嚴厲——也許他應該找個借口去拜訪她,毫無疑問的是,他一點不介意再次見到萊克茜·貝克。
他沒想到的是,他再次見到她時還不到二十四小時,而他們的見面一點兒不像他希望的那樣愉快。
翌日,萊克茜醒來,準備迎接又一個美麗的夏日。她翻過身,碰到身邊那個溫暖的小身體時,忍不住伸手去摸那光滑的皮毛,想到自打兩年前與凱文分手后,只有這個溫暖的小身體陪伴她時,不由得一陣傷感。
床上溫暖的身體使她想起了昨晚遇見的鄰居杰克。盡管他舉止生硬,萊克茜還是感到被他所吸引,想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他。
萊克茜把杰克從腦子里趕出去。經過與凱文的交往后,她不能肯定自己已經做好再次相信一個人的準備。此外,她新開的糕點店需要她去經營,沒時間玩浪漫。
想到她的糕點店“萊克茜糕點”,萊克茜露出了微笑。她打小就喜歡烘焙,一直夢想有自己的糕點店。年初,她的爸媽賣掉房子,開著房車去游覽祖國的大好河山前,借給她一筆錢開了家糕點店,幫助她實現了兒時的夢想。
她在溪嶺市鬧市區的一個舊廠房里租了個小門面,她的糕點店和小咖啡店的生意都做得很好。忙于生意及照料雨點,占據了萊克茜的全部時間。
雨點從被子底下鉆出頭來,下巴抵在萊克茜的胸口上,眼巴巴地看著她,仿佛在催促萊克茜起床把它的狗食碗裝滿。
“好吧,我的朋友,讓我們開始新的一天。”萊克茜跳下床,精神抖擻地向衣櫥走去。
她抽出一條牛仔褲和一件粉紅色T恤,這是她的非正式工作服。
不過,穿什么鞋她卻從不馬虎。萊克茜咬著腮幫子,尋思著穿哪一雙。她檢閱著按顏色排列的鞋子,最后選了雙粉紅色的斯蒂夫·馬登。這是雙細高跟鞋,裝飾著踝帶和不銹鋼飾鈕。
她拿著鞋子在床邊坐下,把鞋子套上,用腳尖感受小山羊皮柔軟的質地。她站起身,驚訝于這雙鞋把她提高到體面的高度。當然,在這雙鞋子上站一整天無疑會使兩腳疼痛,可是萊克茜喜歡這多出來的高度,而且她已經習慣了穿高跟的鞋。她側身站在鏡子前,從各個角度欣賞著鞋子,無可挑剔!
在廚房里,萊克茜拿出雨點的狗食碗,把狗糧裝滿。她不經意地向窗戶外掃了一眼,目光忍不住從柵欄的缺口看向杰克的房子,他在家嗎?
雨點在她的腳前歡快地雀躍著,等著它的早餐。
“你是個好姑娘?!比R克茜抓著小狗的耳后說,隨即聽到自己的肚子咆哮起來,便向冰箱走去。
抓出一塊覆蓋著糖霜的南瓜餅,她關上冰箱,從鑰匙架上取下鑰匙,出門向她的車跑去。
萊克茜分秒不差地沖進“萊克茜糕點”的后門,深深地吸了口氣,甜絲絲的烘焙香氣充滿了她的鼻孔。
“早上好!”她的助手、永遠無憂無慮的凱茜出現在廚房門口,洋紅色的頭發蓬松在頭頂,仿佛一只鸚鵡蹲在那里,身上老式的櫻桃圖案的圍裙上已經沾上了紅色的東西和蜜糖。
“你今天來得真早?!比R克茜微笑著說。作為高中起的閨蜜,凱茜總是讓萊克茜開心。糕點店開張時她雇了她,事實證明凱茜是個無價寶,她為糕點店的成功奉獻了卓越的藝術創造力。
萊克茜從掛鉤上選了件正面印著大朵西洋玫瑰的淡綠色圍裙,她系好圍裙,把頭伸進廚房。
“還沒客人來嗎?”店正面墻上有個大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面的瀑布。萊克茜利用這個優勢,在瀑布邊放了幾張桌子,以便顧客們在享受美食的同時享受美麗的風景。
“沒有,”凱茜看了眼手表,“不過,我正要把門打開。”
萊克茜點點頭,聞到了煮咖啡的香氣?!爸x謝你把咖啡煮上了,今天早上做了些啥?”
“做了些覆盆子油酥餃。”凱茜指指圍裙上的紅色糊糊。
凱茜喜歡開門前就來,以便能夠全神貫注地烘焙食品。等開了門后,兩個姑娘會輪流一個在廚房烘焙,一個在店堂銷售,長時間的友誼使她們的配合十分默契。
“好,你接著干,我去清理一下陳列柜,把烤好的放一些進去?!彼孟掳椭钢覆Aш惲泄?。
凱茜點點頭回到廚房,萊克茜來到店堂把店門打開,把牌子翻到“正在營業”那一面,然后抓了把紙巾和一罐有機清洗劑,打開店堂里的陳列柜,把里面的奶油甜餡煎餅卷、巧克力泡芙、月牙形面包以及她的拳頭產品“蛋糕甜頂”拿出來。當她探身進去,擦拭著里面時,聽到門上的風鈴響,告訴她有顧客來了。
“請稍等。”她說,像個柔術演員似的把上身從陳列柜里拔出來。
“需要點什……”她的話突然中斷了,嘴巴驚訝地張成了O形,站在柜子前的是她的鄰居杰克·佩里洛。不知怎的,他的神情有點異樣,她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這點異樣是舉到她臉前的警徽。
“噢……你好?!彼拇竽X飛轉著,他是來看她的嗎?可為什么要亮警徽?
“你好,萊克茜。”萊克茜看到他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安。他迅速接著說,“我是溪嶺警察局的偵探,很遺憾,我要問你一些問題?!?/p>
“問題?”萊克茜的眉毛困惑地擠在一起,“什么問題?我奶奶出事了嗎?”
“沒有,南斯很好,是關于你的男朋友凱文的?!?/p>
“凱文?他是我的前男友,我幾乎兩年沒見到他了。”
“嗯,我遺憾地告訴你,他死了,謀殺。”
萊克茜懵了。謀殺?凱文?盡管他們分手已經兩年,盡管他待她很不好,她仍然對他感到同情。
“謀殺了?可是跟我有什么關系?”
“嗯……是這么回事?!苯芸藝烂C地說,“他被發現臉朝下趴在你的一盒蛋糕甜頂上,里面被下了毒。”
萊克茜大吃一驚,腦子里一陣眩暈,身子不由自主地搖晃起來。她抓住陳列柜穩住自己,第一次希望要是穿平底鞋該多好。
杰克伸手扶住萊克茜的胳膊,忍不住想她看起來多么漂亮,又是那么嬌弱。昨晚,他覺得穿著睡衣褲的她挺可愛,今天化了妝的她美得令人傾心。
“也許我們應該到那邊的桌子邊坐下?!彼孟掳椭钢复斑叺目Х茸?,不等回答便摟著她的腰走了過去。難怪她會站不穩,瞧瞧她腳上那雙瘋狂的高跟鞋。
杰克想起凱文的前門外那清晰的細高跟鞋印。巧合嗎?許多女人穿高跟鞋,也許有許多女人拜訪過凱文,不過杰克還是把萊克茜穿細高跟鞋的細節記在心里。
杰克讓萊克茜坐下,自己小心地把自己的身子塞進細巧的鑄鐵椅里。
“很抱歉,可我必須問你幾個問題?!?/p>
“好的?!比R克茜似乎已經從最初的震驚中恢復過來,杰克看到一絲疑惑從她臉上閃過,也注意到她右眼的下眼瞼在微微地抽搐——是緊張還是有罪的信號?
杰克從口袋里抽出一本黑封面的就筆記本,作出記錄的架勢。
“昨晚你在哪里?”
萊克茜說:“在你的花園里拾狗糞?!?/p>
杰克感覺一絲微笑從臉上劃過:“是的……沒錯,那之前呢?”
“嗯,我在這里一直干到晚上七點,然后回家吃了晚飯后看了會兒電視,準備睡覺前帶狗兒出去方便?!彼康阶雷由?,杰克看到她美麗的綠眼睛瞇縫起來,“等等,你不會認為是我干的吧?”
杰克看出她在發怒,便安慰地說:“我們必須問些問題來排除你的嫌疑……當然,我個人認為不是你干的。”
杰克的話讓萊克茜平靜下來,他又問:“昨晚有人在這里見到過你嗎?”
萊克茜咬著下唇,說:“五點前我的助手凱茜同我在一起,此后就是我一個人,直到九點半在你家的后院遇見你?!?/p>
杰克點點頭,接著問:“你最后一次見到凱文是什么時候?”
“兩年前的十月,我們很不愉快地分了手,從此再沒見過他?!?/p>
“說說你們的分手,是暴力的嗎?”
“我們吵得很厲害,他欺騙我,對我說謊。我們不是友好地分手,但也沒有肢體沖突?!比R克茜看著地板,回憶他們的分手使她的臉微微發紅。
“很抱歉,我有搜查你的廚房的許可證,我們必須檢驗你所有的成品和原料?!彼麖目诖锾统鲆环菸募旁谧雷由希澳悴坏貌粫和I業,以便我們進行工作?!?/p>
“停多……多久?”她眼睛泛出淚花。她被像犯人似的對待,而她沒做任何錯事!
杰克伸出手去,蓋住她的手,安慰說:“我會讓他們盡快干完,我保證!”
他放開她的手,從桌子邊站起來。透過窗戶,萊克茜看到一輛藍色的大面包車向店的后門駛來?!澳鞘菣z驗車。你可以留下來,也可以離開,不過,如果留下來的話,請不要碰觸任何東西或妨礙我們的工作?!?/p>
萊克茜瞪著他,不敢相信發生的事,只覺得怒火像發酵的面團似的在膨脹。
“啊……這是怎么回事?”凱茜出現在店堂門口。萊克茜扭過頭去,看到朋友臉上關切的表情時,她的怒火消減了幾分。
“凱茜,這位是杰克·佩里洛偵探,”萊克茜指著杰克介紹說,“似乎有人借用我們的一盒蛋糕甜頂毒死了凱文,現在我們必須暫停營業,以方便他們的調查?!?/p>
“誰會這么做?”凱茜的頭從萊克茜轉向杰克,“你當然不會認為這事與我們有關吧?”她面帶怒容地逼視著杰克。
杰克后退一步。他說:“不,可是我們必須盡調查的職責,我們會盡快讓你們重新營業的?!?/p>
從凱茜臉上不屑的表情,可以看出她不相信他??吹剿哪樤絹碓郊t,萊克茜感覺情況不妙。
“沒關系,凱茜?!彼鹕頁肀е笥?,試圖消除凱茜與偵探之間的對立情緒,“我認為我們最好離開,等他們完事后再回來收拾。”
她問杰克:“你們什么時候能夠干完?”
“很難說,要不干完后給你打電話?”杰克拿出手機,準備錄入萊克茜的電話號碼。
萊克茜不情愿地報出她的手機號碼。
杰克遞給萊克茜一張名片:“要是想起什么與案子有關的事,請給我打電話?!?/p>
蛋糕甜頂是萊克茜的獨家產品。還是孩子的時候,她就喜歡吃紙杯蛋糕的甜頂部分,因為那里的味道最美,下面的部分則相對干硬。她認為別的人也會與她有同樣的感覺,所以她只賣紙杯蛋糕的甜頂部分,它們占了她的銷售額的大部。她的心里一陣恐慌,希望這個事件不會影響她的生意。
凱茜有氣無力地走著,臉上帶著猶豫不決的神情:“現在不知道該做什么?!?/p>
“別擔心,凱茜,事情會解決的,它必須解決。我不知道是誰干的,也不知道為什么干,但我知道一件事,”萊克茜回頭看了一眼糕點店,嘴唇緊緊地抿成一條線,“我不會坐等警察解決此事,我們必須立刻行動起來,否則會對生意非常不利。”
溪嶺老年社區中心的休息大廳是個舒適的地方,里面擺放著松軟的沙發和一些桌椅。
萊克茜在大廳里尋找著奶奶,她看到兩個老漢在窗邊的桌子上下棋,三個老太太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最后,她的視線落在一張圓桌子周圍的南斯和另三個老太太身上,她們正高興地談論著什么。
南斯抬起頭,看到站在門口的孫女,臉上立刻笑開了花?!叭R克茜!”看到精力十足的奶奶跑過來迎接她,萊克茜還是露出了微笑。老太太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溫暖了她那不安的心。
兩人坐定后,南斯在椅子上探過身子問:“說吧,什么問題?你干嗎老眨眼睛?”
“不是眨眼,是神經抽搐,南斯……已經一天了,每次緊張或疲勞的時候就會這樣。”
“哦,貼幾片黃瓜試試,也許會有幫助?!蹦纤拐f,“你要談的就是這個問題?”
“不是,南斯,我的問題要嚴重得多……”
萊克茜把凱文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南斯:他被毒死了,據說是用她的蛋糕甜頂下的毒;她的店被迫停止營業,以便警察進行調查。
南斯拍拍她的膝蓋,安慰道:“別擔心,親愛的,對老太太偵探社來說,這也許是個完美的案子,我相信我們很快就能幫你解決!”
“老太太偵探社?”萊克茜不解地皺起眉頭。
“噢,是我同幾個老太太組成的小俱樂部,”南斯朝剛才坐著的桌子那里點點頭,“我們很擅長解決謀殺案和各種神秘事件?!?/p>
“你們解決謀殺案?”萊克茜驚訝地問。
“是的,親愛的,當然不是公開的,我們悄悄地做。我們跟蹤犯罪的新聞報道,把線索拼湊起來,最后推論出誰是罪犯?!蹦纤跪湴恋卣f。
“真想不到……”
“我們老太太總得有點兒事打發時間。”南斯說,調皮地眨眨眼,“來,我把這些姑娘介紹給你。”
南斯領著萊克茜回到圓桌子前:“老太太們,這是我的孫女萊克茜;萊克茜,這是艾達、海倫和露絲?!蹦纤箯泥徸琅赃吚^一把椅子,讓萊克茜坐下,自己坐在原先的椅子上,開門見山地說:“萊克茜有件謀殺案要我們幫忙。”
艾達、海倫和露絲的臉上立刻充滿了生氣?!翱煺f,”艾達說,眼睛里興奮地閃著光。
萊克茜把故事又說了一遍,南斯不時地插嘴說著自己的觀點。萊克茜說完后,老太太們都對她的處境感到驚愕。
“我認為,我們能幫忙找出誰是兇手,你們同意嗎?”她問,另三人一齊點著頭。
“好極了!”南斯拍了一下手,“首先到網上谷歌一下凱文,看看能不能找出他做了什么可能招致殺身之禍的事。”
萊克茜瞪著她:“你們會上網?”
“當然,我們用這個……”南斯彎下腰,從她總是隨身攜帶的大手提包里抽出一臺嶄新的iPad,萊克茜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仿佛是個暗示,艾達、海倫和露絲都從手提包里抽出各自的iPad。
“你看,”南斯說,“我們在網上或電視上追蹤案子,我們能找出所有的線索,甚至足不出戶就能解決!當然,如果需要進行野外調查,我們也可以出去,因為露絲還保留著駕照,我們可以用她的車?!?/p>
萊克茜感到合不攏嘴,腦海里浮現出一幅場景:四個穿著長大衣的老太太出現在溪嶺的大街上,詢問著目擊者以尋找線索。
“對了,警察局里有我們的人,”南斯笑著說,“我的鄰居杰克·佩里洛,他的后院同我的后院連在一起……哦,是你的后院,他也許能幫助你?!蹦纤挂馕渡铋L地看了萊克茜一眼。
“噢,我們見過,”萊克茜嘆著氣說,“實際上,正是他負責這個案子?!?/p>
“一個不錯的年輕人……”南斯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眼睛里露出恍惚的神情。
萊克茜不想深究南斯可能有的想法,所以把大家的注意力拉回到眼前的問題上:“那你們認為我該做什么?我不能坐等警察破案,我要我的店即刻營業!”
艾達建議說:“你可以到靈堂上去看看,兇手總是在靈堂上出現?!?/p>
另三人一齊點著頭。
“沒錯,那應該是你的第一步,尋找可疑的人,同每一個認識凱文的人談談,你得去尋找有手段、動機和機會的人?!蹦纤寡a充說。
手段、動機和機會?萊克茜好奇南斯什么時候學會了這些警察的術語,顯然,與偵探為鄰豐富了她的詞匯。
南斯注視著萊克茜的眼睛,嚴肅地說:“萊克茜,我認為你首先要擔心的不是你的店被關,在我看來,好像有人要借謀殺凱文來陷害你!”
萊克茜笑了起來:“南斯,我想你電視劇看多了,為什么有人要陷害我謀殺了凱文?”
萊克茜回到家,把最后一塊蛋糕塞進嘴里,閉上眼睛體會著那甜爽絲滑的感覺。當她睜開眼睛時,從窗戶上看到一蓬粉紅色的頭發,凱茜來了。
萊克茜跳起來去開門。凱茜穿著黑T恤、黑皮裙和黑皮靴——她一年到頭都是這副裝扮,萊克茜好奇她的腳如何受得了夏天的炎熱。
“快進來?!比R克茜閃開路讓她進來,指著桌子邊的椅子說,“坐?!?/p>
她在凱茜對面坐下,把她對南斯的拜訪以及老太太偵探社建議她到靈堂去的事說了一遍。
“這是個好主意!”凱茜同意,“你也許能接觸到一些現在仍然是凱文朋友的老朋友,他們可能知道凱文干了些什么。我很想陪你去,可是已經答應了布蘭登替他去教跆拳道?!?/p>
凱茜的哥哥布蘭登,在市中心開了家健身館,凱茜常去那里教課。他的妻子剛剛有了孩子,萊克茜知道那里少不了凱茜。
“沒問題,”她讓朋友安心,“不管我與凱文怎樣,總得向詹森表示我的哀悼?!?/p>
詹森是凱文的哥哥,兄弟倆總是處于對立狀態:凱文是害群之馬,詹森則是人中翹楚。當凱文找了份沒有前途的工作時,受過良好教育的詹森卻一路升遷,成了這個小城市的副市長。雖然與凱文不友好地分了手,萊克茜仍與詹森保持著朋友關系,即使是現在,每過幾個月他們還在一起吃頓飯。
萊克茜懷疑詹森想要的不僅僅是朋友,他曾經暗示過幾次,但都被她婉拒了,因為她沒感覺。不過,她仍然看重他們的友誼,當她需要搞到開店的許可證時,這個友誼給了她很大的幫助。
“好,我們列個有可能知道凱文因何事被殺的人員名單?!比R克茜從抽屜里拿出紙筆。
“他到碼頭工作后,就同以前的那幫人不大來往了,不過我知道湯姆·麥格勞同他一起干活,也許我可以問問他,他是布蘭登的朋友?!眲P茜說。
“好極了,這是個好的開頭?!比R克茜抬頭看著天花板,努力回想著她和凱文可能共同擁有的朋友,“在小酒館上班的查克和桑迪呢?”
凱茜點點頭,萊克茜把他們寫到名單上。
就這樣,兩個姑娘忙了一個多鐘頭,直到萊克茜的手機鈴聲把她們打斷。她跑進起居室,從茶幾上拿起手機。
“你好。”
“萊克茜,我是杰克·佩里洛。”在他自報家門前萊克茜已經聽出了他的聲音,她屏住呼吸,緊張地等著他告訴她調查結果。
電話那頭,杰克清了清嗓子:“好消息是,我們在店里的工作做完了,你們隨時可以回去?!?/p>
“壞消息呢?”萊克茜不自覺地提高了嗓門,他們在店里找到什么了嗎?
“我們必須把你們所有的原料拿回來化驗,在化驗結束前你們還不能營業?!?/p>
“什么?”萊克茜對著電話喊了起來,渾身的肌肉因怒火而繃緊。凱茜從廚房出來,臉上帶著詢問的神情。
“對不起,萊克茜。”杰克說,“我已經很努力了,可是我們必須把所有的東西都檢查一遍?!?/p>
萊克茜感覺像有人照她肚子上狠狠給了一拳,她不僅不能營業,還得重新儲存原料。盡管知道這不是杰克的錯,可還是把怒火發泄到他的身上。
“好吧,謝謝。我有備用鑰匙,你可以稍后再把鑰匙還給我。”她怒氣沖沖地說,連聲再見都沒說便掛斷電話。
她轉身對凱茜說:“我們可以回店里了,但還不能做生意,他們拿走了所有原料,我們必須重新備貨?!?/p>
四點四十五分,萊克茜把車開進麥克里維殯儀館的停車場。對凱文的悼念四點鐘開始,停車場已經塞滿了車,她只能把大眾甲殼蟲勉強擠進一道縫隙里。
她從手套箱里拿出一卷膠帶,小心地從車里鉆出來,用膠帶粘去裙子上的白狗毛,然后把膠帶扔回車里。關上車門,借著車窗打量了一下自己后,她滿意地向殯儀館走去,黑色莫羅·伯拉尼克高跟鞋不緊不慢地敲打著瀝青路面。
兩個穿著黑西裝的男人為她開了門。剛走進去,她立刻被悲痛的氣氛包圍。安靜的談話,低低的管風琴和淡淡的花香彌漫在這雅致的百年老宅里。
萊克茜跟著指示牌來到左手的一個房間,棺材就放在門的右邊。她看到凱文靜靜地躺在里面,她的心揪了起來。雖然她早已不愛他,但也不希望他死。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濕了起來,她曾經愛過他,不論他做了什么,總不至于死。
左邊大聲的抽泣引開了她的注意力,她循聲看去,眼睛落在一個金發美女身上。這個美女穿著華麗而昂貴的紅色斯圖爾特·威茨曼高跟鞋,正用紙巾捂著臉哭泣。她是誰?顯然,她與凱文一定很熟,但萊克茜以前沒見過她。
“萊克茜,你能來真是太感謝了?!闭采霈F在她的身邊,他眼睛紅紅的,鑲著寬寬的黑圈。
“哦……詹森……”她張開雙臂去擁抱他,他像個落水人似的抱住她,抱得有點兒過緊,時間也過長,濃烈的松香味須后水刺激著萊克茜的鼻孔。當他終于放開她時,萊克茜大大地松了口氣。
他把她拉到一個遠離人群的角落,萊克茜能看到他急切的眼神。“凱文聯系過你嗎?或交給過你什么東西?”他問,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萊克茜吃了一驚,不解地皺起眉頭?!皼]有,”她搖搖頭,“他干嗎要聯系我?分手后我們就再沒見過面了。”
“噢,”詹森說,“近來他有點兒古怪,幾次提到過你……”他的聲音逐漸小了下去。
“那就怪了?!比R克茜的大腦飛快地轉動著,凱文提到過她?
“萊克茜,沒想到因為紙杯蛋糕把你牽扯進來,我相信那純屬巧合。”
“是的,當然是巧合?!比R克茜說,“謝謝,我相信警察會很快把事情搞清的,他們對你說了些什么?”萊克茜覺得自己像個傻瓜,竟然在詹森弟弟的靈堂上向他打聽事情,可是排除自己的嫌疑,讓糕點店盡快營業是壓倒一切的要事。
“沒有,”他說,“你呢?”
萊克茜搖搖頭。
“要是聽到了什么,立刻告訴我,好嗎?”
“好的?!比R克茜剛回答完,就聽到一陣號啕響徹了整個屋子,正是那個穿紅皮鞋的女人,她好奇地問:“那個穿紅皮鞋的女人是誰?”
“哦,那是我的助手希拉,她正同凱文交往,對凱文的死她十分懊悔,因為凱文死前他們大吵了一架。”
吵架?萊克茜回想起她與凱文的一些爭吵,有時氣得恨不得殺了他,但只是一時氣急,從沒想過真的去做。不過,也許希拉跟她不一樣。
萊克茜正要問凱文同希拉吵過多少次架的時候,一個穿著昂貴西裝的人走了過來,打斷了她的話,她認出此人是市里的一個重要官員。
“請原諒?!闭采⒁饬D到來人身上。
萊克茜漫無目的地走進另一個房間,搜尋著熟悉的面孔。一個放著點心的房間是空的,萊克茜信步走了進去,既離開了人群,也可以品嘗些糕點。
桌子上放著許多看起來頗為可口的糕點。可惜不是她的,她冷冷地想,拿起一塊覆蓋著糖霜的扁桃仁餅干,優雅地咬了一口,一邊嚼著,一邊想著詹森說的凱文提到過她的事。為什么凱文會談起他?突然,她感覺到身后有人。
她轉過身,一個男人離她只有幾步遠。他的衣服看起來穿了十幾年了,而且像是他唯一正式場合穿的衣服。他身上散發著酒氣,下巴上滿是胡碴,像是幾天沒刮胡子似的,他那黑亮的眼睛錐子似的盯著她。這人有點兒面熟,可是萊克茜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萊克茜倒吸一口涼氣,餅干屑嗆得她一陣劇烈的咳嗽。
“最好不要插手?!彼麥睾偷氐吐曊f,萊克茜必須側過耳朵才能聽到。
“什么?”萊克茜一陣心慌,這家伙是誰?
“我知道你是誰,我同凱文非常好,我知道許多事,聽我的話,別管閑事?!彼贝俚卣f,飛快地掃視著屋子。
萊克茜睜大眼睛,脫口問道:“你知道凱文為什么被殺?”
這人后退幾步,匆忙離開了屋子,出門前扔下最后一句話:“別管閑事,不然你會后悔的?!?/p>
萊克茜把餅干扔到桌子上,急忙去追他,可他已經不見了。她掃視著隔壁的房間,踮著腳四下張望,可哪里都看不見他,卻看到一個她最不想見的人,杰克·佩里洛偵探。
杰克站在角落里,觀察著前來吊唁的人們。他已經向凱文的家人表示了慰問,不過他想多待一會,觀察吊唁者的舉止。憑他的經驗,你通過觀察人們做什么比聽他們說什么獲得的東西更多。
突然,鄰室里的動靜引起了他的注意,只見萊克茜東張西望,顯然在找人,她在這里干什么?
杰克捕捉到萊克茜的眼神,朝她揮揮手,可她沒有回應,而是繞過人群,朝屋子的后面走去。從他所在的位置,杰克看到凱文的媽媽愛倫發現了萊克茜,只見她睜圓了眼睛,臉色迅速變紅,用手指著萊克茜。
“她來干什么?”愛倫的聲音響徹了整個殯儀館,“她殺了我的凱文!”她哀嚎著,朝像一只受驚的小鹿似的愣在那里的萊克茜撲去。
杰克立刻跑過去,想攔住這個發狂的女人,這時已經有兩個人上來拉住了愛倫。萊克茜貼著墻站著,恨不得消失在墻壁里,所有的眼睛都看著她。
杰克抓住愛倫的胳膊,勸慰說:“愛倫,我們還不知道兇手是誰,沒證據顯示是萊克茜干的?!?/p>
愛倫轉過憤怒的眼睛等著他:“她從沒對他好過,對待他總是高人一等?!?/p>
詹森出現了,摟著淚流滿面的媽媽,對大伙說:“媽媽太悲傷了,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p>
人群中響起一陣嗡嗡的同情聲。杰克從眼角看到萊克茜在悄悄地向后退,便放開愛倫,大步走過去抓住她的胳膊,帶著她走向后門,萊克茜必須小跑著才能跟上他。
“你在這兒干什么?”杰克壓低聲音問。
“吊唁。”從她的聲音中,杰克聽得出這不是唯一的理由,不由得揚起眉毛。
“真的,詹森是我的老朋友,我同愛倫也很熟?!彼裏o辜的表情沒能騙過杰克,但分了他的心,他的注意轉到她噘起的嘴唇和睜大的眼睛而不是手頭的調查上。
“是的,看起來他們是你的鐵桿粉絲?!苯芸送诳嗟卣f。
“她從沒喜歡過我,我猜沒有姑娘配得上她的小兒子。”萊克茜的綠眼睛溫柔地看著他,使他的心軟化下來。“謝謝你幫我解圍。”
杰克點點頭,低頭看著她。作為偵探,他想問她為什么來這里,是不是知道些與案子有關的事;作為男人,他想找個借口與她多待一會兒。很快,他有了個兩全其美的主意。
“吃晚飯了嗎?”
萊克茜看了眼手表:“早飯后什么都沒吃,我想我有點兒餓了?!?/p>
“那好,我帶你去我最喜歡的地方吃個漢堡?!彼路鸷茏匀坏膾伋鲅?,其實心里緊張得要命。
看到萊克茜在猶豫,他想也許她會說不,可是一秒鐘后她笑了:“好哇,干嗎不呢?也許你能給我說說案子的進展情況,看看我什么時候能重新營業?!?/p>
“好,開我的車去,飯后再把你送回來?!彼R克茜來到他的福特越野車的副駕駛那一邊,為她打開車門,看著她爬上去,順便欣賞她那曲線優美的小腿,對她的細高跟鞋多看了一眼,想起了凱文家門前的細高跟鞋印。
“谷倉漢堡”是一家用舊谷倉改建成的家庭餐館,十分鐘后,他們已經在一個舒適的隔間里就座。
杰克瞄著萊克茜,從她把漢堡塞進嘴里的方式來判斷她是認為漢堡好吃呢,還是因為餓狠了。
“漢堡不錯,”他說,含笑看著她嘴角的一坨蕃茄醬,“你這里有坨蕃茄醬……”他指著自己的嘴角。
“噢,”萊克茜抽出一張餐巾紙擦著嘴角,“謝謝?!彼邶X不清地說,羞怯地笑了笑。
“味道真不錯?!毖氏伦詈笠粔K漢堡后,她說,拈起一根甜土豆條慢條斯理地咬著,“我說偵探,關于案子有什么可以告訴我的?”
杰克看著含笑注視著自己的她:“嗨,發問的不該是我嗎?”
“哦,我不能說得太多,不過我知道他們正在檢驗從你店里拿回來的原料,也許你很快就能營業了。”杰克不動聲色地說。
杰克一向以健談自居,約會時他能迷住任何女人。可這不是約會,他只想知道關于凱文的死,萊克茜知道些什么。他有種感覺,她知道些他不知道的事。
杰克必須承認,萊克茜對他有強烈的吸引力,但約會還為時過早。他的工作是第一位的,女人只會妨礙他的工作。他的上一個女友就是因為他在工作上花的時間太多、在她身上花的太少而甩了他,他不希望這樣的事在萊克茜身上重演,尤其因為他們是緊挨著的鄰居。
“關于動機呢?”萊克茜的問話拉回了杰克的注意力。
“動機?聽起來像是警察的口吻?!苯芸诵χf。
“兇手一定有殺人的理由?!?/p>
“當然,”他做出迷人的微笑,“當然,你知道通常的動機:嫉妒、憤怒、報復?!?/p>
“但這個是經過預謀的,所以不是……你們怎么說來著?”萊克茜咬著下嘴唇在腦子里搜索著這個術語,“激情犯罪!”
“說得對,那你知道有誰有理由要凱文死嗎?”
“不,你呢?”她甜甜地笑著,甚至閃了閃眼睫毛。她是在挑逗他嗎?杰克發現自己對此一點兒不反感。
杰克決定扔出根骨頭,希望能換得回報:“我們得到的資料不多,不過我們知道凱文涉嫌敲詐?!?/p>
“敲詐?”萊克茜一臉困惑,“他能敲詐誰?”
“這個嗎……我們要是知道的話,兇手已經落網了?!苯芸苏f。
萊克茜沉吟了幾秒鐘,說:“今天在靈堂上,有人威脅過我?!?/p>
杰克傾過身子,關心地問:“他說什么?”
“他叫我不要插手凱文的事,否則我會后悔。”萊克茜說出最后一句話時抖了一下。
“他長什么樣子?知道他的名字嗎?他怎么認識凱文的?”杰克回到了偵探的角色,一口氣問了幾個問題。
“他有點兒邋遢,衣服皺巴巴的,幾天沒刮胡子,中等身材,花白的黑頭發。他似乎很緊張。老實說,事情發生得太快,除了他說他同凱文很熟外,別的什么都不知道?!?/p>
“噢。”杰克略感失望,但至少有個知道答案的人出現了,現在要做的是找到這個人。
杰克注視著萊克茜,臉色凝重起來:“萊克茜,你最好聽從這人的勸告,插手這個案子十分危險,我希望你不要擅自采取任何行動。
“哦,不會的,我不知道怎么尋找兇手。”萊克茜說。
杰克懷疑地瞇起眼睛,覺得她的話過于誠懇。他不認為她在說謊,但他清楚地感覺到當萊克茜含蓄地說她不會插手時,正暗暗地祈求著成功。
他們默默地回到殯儀館,萊克茜既驚訝又心慌地發現,她十分享受杰克的陪伴。
她有點兒愧疚沒有告訴杰克凱文提起過自己的事,但認為這樣做是明智的,因為那可能導致對她的懷疑。
杰克把車停在萊克茜的車附近,跳下車為她開門。他們慢慢地向她的車走去,享受著溫暖的夏夜,昆蟲的低吟和金銀花的芳香。
萊克茜打開車門,扭頭對杰克說:“謝謝你的晚餐,真不敢相信以前竟沒去過那里!”
“不客氣,”杰克說,從口袋里掏出鑰匙,“還給你,不過暫時還不能營業。”
萊克茜取回鑰匙時碰到了他的手,不由得一陣心悸。她抬頭看到他那充滿熱情的淡棕色眼睛時,心里小鹿直撞:他要吻她嗎?
杰克彎下腰,萊克茜屏住了呼吸,他的唇輕輕地碰到了她的。
萊克茜摟著他的脖子,緊緊貼在他的身上。她感覺到他摟緊了她的腰,嘴唇越壓越緊,舌頭努力地撬著她的嘴唇。
杰克手機刺耳的鈴聲破壞了他們的好事,他松開手,從口袋了掏出手機。
“你好?!彼麑χ娫捄?,“在哪兒,親愛的?我馬上去?!?/p>
他轉身對萊克茜說:“我得走了,稍后再給你打電話?”后一句更像是詢問而非陳述。
萊克茜仍然說不出話來,只是點點頭。她看著他開車離去,在停車場站了一會,嘴唇上熱乎乎的。見鬼,她在想什么?
盡管不能否認她在他身邊時那種心動的感覺,吻一個英俊的偵探可能會給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還有,那個親愛的是誰?
她的眼瞼又開始抽搐,她最不需要做的事是同一個有女朋友的人有牽連,最好控制住自己的荷爾蒙,同偵探杰克·佩里洛保持距離。
她跳上車,夜里殯儀館空無一人的停車場讓她心驚肉跳,她無法忘記那個警告她的人,無法確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為她的安危著想還是為了把她嚇跑。
萊克茜一手拿著羊角面包,一手端著拿鐵咖啡,優雅地坐到座位上。
凱茜把茶包放進熱氣騰騰的開水杯里:“也許我從湯姆·麥格勞那里打聽到的東西會讓你感興趣。他說凱文近來沉默寡言,還說凱文好像搞到了一筆錢,但關于這事凱文只字不吐?!?/p>
“真的?有趣,昨晚杰克說他們認為凱文與敲詐有關。”萊克茜想起昨晚杰克的吻,不由得臉上發燒。
“杰克?”凱茜揚起眉毛。
“佩里洛偵探,我在靈堂上見到了他,同他聊了一會兒?!?/p>
“哦,是那個到店里來的帥哥偵探?”凱茜瞇起眼睛,“等等,你說話吞吞吐吐,怎么回事?”
萊克茜轉了下眼珠,每次她想有所隱瞞的時候,她的老朋友總能一眼看出來:“沒什么,我在靈堂上看到他,然后一起吃了個漢堡。我說過他是我的鄰居嗎?”
“是嗎?你忘了告訴我了。這么說,你們認識很久了?以前你從沒提到過他?!比R克茜看到凱茜臉上會心的表情,知道她一定在腦子里描繪著自己與杰克的羅曼蒂克。
“不,事實上,他到店里的前一天才認識他。我在靈堂上見到他,趁機從他那里套取點兒信息?!比R克茜淡淡地說,故意略去親吻的情節。“總之,我想他有女朋友?!?/p>
“唉,太遺憾了,所有的好男人似乎都已名花有主了。”凱茜嘆著氣說,“那你套出什么沒有?”
萊克茜把她得知的東西告訴凱茜:詹森說凱文提到過她、穿紅鞋子女人的號啕、衣著邋遢男子的警告。說到這部分時,她看到凱茜睜大了眼睛,倒抽了一口涼氣。
“噢,萊克茜,你最好小心點兒!也許插手這個案子不是個好主意?!眲P茜關切地說。
“沒事,我會小心的。”朋友的關心使萊克茜心頭熱乎乎的。萊克茜接著說,“你還記得,凱文死的那天,誰可能來買過蛋糕甜頂?兇手一定到店里來過,或派人來?!?/p>
兩個姑娘沉默了幾分鐘,使勁回想著。
“很難想得起來,”凱茜說,“每天都有很多人來,我們有些常客,可我不記得有誰特別顯眼……等等!我想起有個衣著邋遢滿身酒氣的人,當時我還奇怪,像他這樣的人不買飯菜而買蛋糕?!?/p>
萊克茜想起警告她的那個人,也是一身酒氣?!霸陟`堂上威脅我的人也是滿身酒氣。我也想起有個穿著昂貴皮鞋的人來過店里,可我光注意她的鞋了,沒注意她的模樣,我猜這些沒多大用處。”萊克茜失望地說,心里沉甸甸的。
她把最后一塊羊角面包塞進嘴里,說:“我想我們該走了,我得回店里收貨。南斯給我打了電話,要我過去一趟,把我們的進展告訴她們?!?/p>
衣服上沾滿了面粉的萊克茜在溪嶺老年社區中心的停車場下了車。
“坐吧?!蹦纤怪钢话岩巫诱f,拿出她的iPad放到桌子上,把屏幕對著萊克茜。老太太們都興奮地圍攏過來。
“我們發現了一些可能是線索的東西?!蹦纤沟吐曊f,手指靈活地敲擊著平板電腦。
萊克茜低頭看著電腦上的一篇文章,大標題是《橋梁修理基金丟失》。“新聞報道?”她問。
南斯點點頭:“報道說修理橋梁的政府工程發現錢丟了,這是詹森最關心的工程,你自己讀讀看?!?/p>
萊克茜拿起iPad讀著,老太太們都屏著氣看著她。
讀完后,萊克茜放下iPad,咬著下嘴唇,說:“的確有趣,不過上面說他們并不知道錢到哪兒去了,我是說,有可能消失在政府內部?!?/p>
“有可能被人貪污了,也許凱文不知怎的卷了進去。作為詹森的弟弟,他也許有便利條件,也許正是這個使他被殺?!卑_插嘴說,其他老太太一致點頭表示同意。
“可為什么要用我的蛋糕甜頂?”
“也許是個巧合,下毒是種非暴力的殺人方式,而你是市里唯一的糕點店。現在,說說你在靈堂上的發現吧?!蹦纤拐f。
在一片驚嘆聲中,萊克茜告訴她們詹森如何說凱文提到過她,告訴她們詹森那個穿著昂貴鞋子的女助手正同凱文交往。她有意略去了那個警告她的人,因為怕南斯擔心。最后,她告訴她們杰克說的敲詐的事。
“啊哈!這就對了!”南斯揮舞著拳頭,“凱文敲詐了從基金偷錢的人!”
“或凱文偷了錢,有人敲詐了他?!卑_說。
“那個痛苦的女人很有趣,你說她是詹森的助手?我很好奇,她怎么買得起那么貴的鞋子。”露絲不帶感情地說。
“也許是那個助手偷了錢,”海倫說,“這可以解釋她怎么買得起那么貴的鞋?!?/p>
“別忘了她還是凱文的女友?!蹦纤拐f。
“似乎有不少可能性要考慮。”萊克茜感到不知所措,怎樣縮小兇手的范圍呢,“可我們只是假設基金丟失的錢與謀殺有關,也可能完全沒關系?!?/p>
南斯理解地看了她一眼,說:“相信我,親愛的,我們這樣做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當那種感覺到來的時候我們會知道的,而現在那種感覺已經來了,對嗎,姑娘們?”
老太太們不約而同地點著頭,仿佛是一群經驗豐富的偵探。
萊克茜站起身,沉重地嘆了口氣說:“謝謝你們提供的信息,我想現在又許多東西要考慮了?!?/p>
“夠你考慮一整天的!”南斯說,“我們很高興能幫助你,可是務必小心,如果想要有什么行動,記得先給杰克·佩里洛打電話。”
萊克茜假裝沒看到南斯淘氣的眼神,同老太太們道了別,向她的車走去,希望一路平安地回到家,端著一杯好酒,在雨點的陪伴下度過一個放松的夜晚。
萊克茜把車開進自家的車道,瞄了一眼塞得滿滿的信箱后,想起來幾天沒看過信箱了。
一個厚厚的馬尼拉信封從信堆中滑落出來,萊克茜把它拾起,心里覺得奇怪——她沒有訂購過什么東西。
這時她認出了信封上的筆跡,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凱文的筆跡。
她嚇得扔下信封,恐懼電流似的涌遍全身:凱文干嗎給她寄東西?
她坐在椅子上,慢慢地撕開信封,口朝下翻過來,一本藍色的筆記本滑落到桌子上。打開第一頁:里面是一堆雜亂無章的數字。見鬼!
她瞇著眼看看信封里面,里面空空的,沒有紙條或別的東西告訴她這本筆記本是什么。她飛快地翻閱著筆記本,除了一頁又一頁雜亂無章的數字和文字外,什么線索都沒有。
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F在怎么辦?顯然,這本筆記本與凱文的死有關,只要她能搞懂這些數字和文字的含義。
突然,萊克茜打了個寒戰,意識到擁有這本筆記本是件危險的事,如果兇手知道凱文有這個筆記本,并把本子寄給了她,怎么辦呢?
她從椅子上跳起來,命令想跟出來的雨點留在家里,然后穿過后院,從柵欄的缺口擠過去,來到杰克的院子里。
萊克茜感到心里亂亂的,不光因為這個本子讓她不安,還因為即將再次見到杰克令她興奮。
她開始登上杰克家門口的臺階時,從起居室窗戶上看到的情景使她突然停了下來。窗戶上兩個人影正在說笑,一個是杰克,另一個是長長的卷發:他的女朋友?
萊克茜感到怒火中燒,昨晚他剛吻過她,今天又帶別的女人回家。她知道沒權利責怪杰克,畢竟那只是個吻,不是承諾,可她還是覺得受到了欺騙。她不想到杰克的家去了。她猛地轉過身,穿過院子跑進廚房,砰地把門關上。
萊克茜黎明醒來時,床單被揉成一團。她幾乎整晚沒睡,腦子里就像有人在用風鎬鑿地似的。
昨晚,她在后院里給凱茜打了個電話,想問問她怎么處理筆記本,可她沒接。最后,萊克茜只好把它藏到她想得到的最安全的地方:雨點的狗床。
她光著腳下了樓,從狗床上拾起雨點的睡墊,把手指從拉鏈縫中伸進去,觸摸著筆記本的硬封面,然后把睡墊放回原處。
咖啡喝了一半時,手機響了,是凱茜。
“萊克茜,昨晚你給我打過電話?”
“是的,我收到凱文寄來的一個信封?!闭f到這里,萊克茜意識到筆記本可能帶來的后果,心頭升起不祥的感覺。
“信封?”
“里面是一本寫著神秘數字的筆記本,我不知道是些什么意思,能過來看看嗎?”
“唉,現在不行,”凱茜失望地說,“能拍下幾頁發給我嗎?也許我能看出點什么。”
“好,我馬上發。”
“好,稍后給你打電話?!?/p>
萊克茜朝窗外看了看,確信外面沒人,然后拿出筆記本,用智能手機拍了幾頁發給凱茜,再把本子放回去。
手機響了,是南斯。
“嗨,南斯,我有個大消息?!?/p>
“真的嗎?什么消息?”
“昨天收到凱文寄來的一本筆記本,但我看不懂上面寫些什么,好像是些密碼。我用手機拍了幾頁,要是愿意的話,我可以拿給你看看?!?/p>
“那太好了!艾迪懂點兒如何破解密碼,也許她能看出是什么意思?!?/p>
“那好極了,我一會兒就到?!比R克茜掛斷電話,當她把手機放進手提袋時,不小心把手提袋碰翻了,里面的東西一股腦兒滾到地板上。
雨點向一串亮閃閃的鑰匙撲去,推著鑰匙到處跑,直到把鑰匙推到暖氣片底下。
“討厭,雨點!”萊克茜伸手到暖氣片下面掏鑰匙,可是鑰匙卡住了,她費了好大勁才拽出來,看起來一個沒少。她把鑰匙丟進手提袋,匆匆上樓去洗澡,準備去見南斯。
萊克茜坐在溪嶺老年社區的圓桌邊,拿出手機給她們傳看,原件仍藏在原處,她不敢帶著它到處跑。
露絲和海倫飛快地瀏覽了圖片,只有艾達看得時間長一點兒。
“好像是一種替換密碼,”她斜眼看著這些小小的圖片,“可是沒有密鑰,要破解它們可能要花很長時間,同筆記本一起寄來的還有別的東西嗎?”
“沒有?!?/p>
“這證明了一件事,”南斯說,“凱文一定敲詐了什么人?!?/p>
“可那人是誰?又因為什么呢?”
“答案就在這里,”艾達敲敲手機,“我們只需找出來即可。”
“萊克茜,你必須馬上把筆記本交給警察,”南斯嚴肅地說,“看來凱文就是因此被殺,現在你也知道了,有可能你已處于極大的危險之中。”
現在,萊克茜變得戰戰兢兢。她不想回家,便決定去逛商場。鞋店會使她的感覺變好,同時可以使她靜下心來更好地思考。
她知道南斯是對的。她從手機調出杰克的號碼,打了過去,可是沒人接,便發了條短信讓他回電話。
她駛進商場的停車場,下了車,徑直向她最喜愛的鞋店走去。
一些性感的紅皮鞋引起了她的注意,使她想起靈堂上的那個女人——凱文的女朋友,她與這個案子有關嗎?
露絲說得對,這些鞋子售價都在500至1000美元,一個助手的薪水不允許她如此奢侈。
當然,凱文可能用敲詐來的錢為她買。
或者,她自己就是那個貪污犯,或敲詐者。
據她推測,凱文是貪污犯,有人敲詐了他。
為什么詹森要問凱文是否聯系過她呢?他也牽扯進去了嗎?他知道凱文要把筆記本寄給她嗎?
警告她的那人是誰?也許他也與貪污有關,不希望她找出真相。
如何才能找出誰是真正的兇手呢?萊克茜坐在凳子上試鞋。她需要有力的線索指向嫌疑人中的一個,一雙漂亮的新鞋會使一切變得更好。
試過無數雙鞋后,萊克茜感覺筋疲力盡。手表告訴她快到午飯時間了,可杰克還是沒回電話。
她拖著幾個袋子,在滿當當的停車場里找到自己的車。這個該死的偵探杰克·佩里洛,倘若他認為她的電話不重要,那他只能晚些時知道筆記本的事了。雨點需要喂食并出來遛遛,于是她決定回家,管它危險不危險。
開門時,萊克茜才發現前門的鑰匙不在。見鬼!她想起早上鑰匙被雨點推到暖氣片下,一定是在使勁往外拽的時候把前門的鑰匙扯掉了。
想起后門邊上的花盆下面有把廚房的備用鑰匙,她繞到房子后面,聽到雨點在屋子里狂叫??蓱z的小東西,一定不習慣主人從后門進來,也許把主人當成了入侵者。聽到這只小小的看門狗試圖保衛她的家,萊克茜不由得笑了。
她在花盆下找到鑰匙,把鑰匙插進鎖眼,擰著門把手把門推開。右邊突然響起的沙沙聲引起了她的注意,還沒來得及看清是什么,后腦勺上一陣劇痛,一瞬間她感到天旋地轉,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萊克茜躺在沙灘上,腳趾埋進沙子里,溫暖的海水拍打著她的臉,杰克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似乎想問她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
“萊克茜……”
“嗯……”她咕噥著,不想挪動穿著比基尼的完美身體。她扭過臉看著光著上身的杰克,真酷。
她感到臉上挨了輕輕的一巴掌,身下的沙子硬得異乎尋常,一股松香味鉆進她的鼻孔。松樹?不對,海邊聞到的不應該是鹽的味道嗎?
“萊克茜!”
她睜開眼睛,出現在眼前的不是熱帶的海灘,而是從一個古怪的角度看過去的廚房。雨點的頭在她臉上方晃來晃去,小小的舌頭舔著她的臉。
“怎么……”
“萊克茜,你沒事吧?”杰克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里,她轉過一陣陣抽搐的頭對著他,從夢中的海灘回到現實世界。
“我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我怎么會躺在地板上?”
“不知道,我從窗戶上無意中看到你躺在這里。”
萊克茜想站起來,可是身子就像粘到地上一樣。杰克伸手去扶她,她倚在他的身上,直到她掃視了一眼廚房:廚房遭到了洗劫?
“噢,我的天!這是怎么回事?”
“我正想這樣問你呢,”杰克說,“好像有人要找什么東西?!?/p>
萊克茜四下張望,眼前的景象讓她的心沉了下去:抽屜拉了出來,衣柜的門開著,東西扔了一地。她一定是昏過去了,一點兒動靜都沒聽到。
“你知道他們找什么嗎?”杰克追問。
筆記本!
萊克茜推開杰克,強忍著惡心和頭暈,匆匆趕到狗床前,拿起墊子,把手伸進去,筆記本還在!
她抓緊筆記本,把它抽出來。
“我想他們找的是這個。”她把筆記本塞到跟過來的杰克手里。
杰克翻看著筆記本,眼睛越睜越大:“這是哪里來的?”
“凱文寄來的。”
“拿到手有多久了?為什么不告訴我?”杰克生氣地瞪著他。
萊克茜感到臉上發熱,可想到她給他留了信息,他卻一直沒回時,她的內疚消失了。
“是昨天拿到的,不過也許在信箱里已經放了一兩天了。我給你打過電話,你沒接,給你留了信息,你也沒回?!彼碇睔鈮训胤吹芍?。
“這是重要的證據。”杰克舉起筆記本說。
萊克茜瞪著他,難道她連這個都不知道嗎?
“這本筆記本可能是破案的鑰匙,”杰克說,“如果兇手知道本子在你手里,你一定會有很大危險。顯然,他或她已經懷疑到你了,他們花了不少力氣來尋找它?!彼钢鴣y糟糟的屋子,變成了關心的語氣。
他的關心驅散了萊克茜的惱怒,她嘆了口氣說:“我知道?!?/p>
“看清襲擊你的人了嗎?”
“沒有,我是從后面被襲擊的?!比R克茜摸摸后腦勺,摸到一個正在形成的腫塊。
杰克走到她身后,輕輕地觸摸著她的后腦,察看著受傷的區域:“有個包,你應該去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腦震蕩。要我叫救護車嗎?”
萊克茜小心地搖搖頭,知道即使真有腦震蕩,叫救護車也只是浪費時間和金錢。
她看到杰克的眼神溫柔起來,他伸出雙臂,試探性地擁抱著她。她先是感到很溫暖,但隨即想起窗戶上的那個卷發女人,身子不由得繃緊了。
杰克放開她,說:“我最好把本子送到局里去,讓他們盡快破譯?!?/p>
“好?!比R克茜點點頭,心情十分復雜,既想撲進他的懷抱尋求保護,又對她的女朋友耿耿于懷。她挺直身子,希望顯得堅強而獨立,盡量顯出滿不在乎的神情,雖然有人襲擊了她并把她的家翻得亂七八糟使她有點兒害怕。
杰克走到廚房門口,朝其他房間看了一眼,說:“看來他們把你的家翻了個遍。今晚我會派輛警車守在你家外面,防止他們再來,但我想你可能需要到別處住一宿。”
萊克茜看了看亂糟糟的家——今晚她有的忙了。她抱起雨點,說:“謝謝,不過我哪里也不去,雨點會保護我的。”她把臉埋在狗兒的毛里,雨點搖著尾巴,扭過頭來舔著她的臉。
“向我保證你不會太緊張,要是有事立刻給我打電話。”杰克關心地看著她,使得萊克茜的心里又泛起漣漪。
“我保證。”她舉起手說。
杰克最后看了她一眼,消失在后門外。
萊克茜嘆口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雨點快活地蹭著她的腿,一點兒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餓了嗎,寶貝?”
萊克茜拿起狗食盆,裝滿,放到地板上,滿以為雨點看到后會立刻撲上來,可是雨點的注意力卻在另一個東西上。
“什么東西,小姑娘?”考慮到屋子里的混亂,那可能是任何東西。
萊克茜彎下腰,把這件東西拾起來,舉到眼前。這是枚金色的扣子,中央鑲著塊黑石頭,外緣鑲著希臘滾邊。
她皺起眉頭,努力回憶自己有沒有帶這種扣子的衣服,沒有。
當她意識到這只能說明一件事的時候,不由得脊背發涼:這枚扣子屬于砸昏她并洗劫了她家的人。
天亮時萊克茜又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門外的警車使她的心里感到平靜,讓她睡不著覺的是那枚扣子。
四十五分鐘后,她已經坐在老年中心的圓桌子旁,向老太太們講述昨晚的事件,扣子放在桌子中央,四顆花白的頭低下去仔細地查看著。
“一枚漂亮的扣子。”露絲說。
“說不清是男人的還是女人的?!卑_補充說。
“看起來像是從昂貴的上衣或連衣裙上掉下來的?!焙愓f。
“萊克茜,”南斯說,“閉上眼睛,仔細回憶靈堂上有沒有人穿釘這種扣子的衣服?”
萊克茜閉上眼睛,仔細回想著在靈堂上見到過的人,怎么也想不起看到過誰的衣服上釘著這種扣子,也許當時她沒在意。
“看,”南斯指著房間另一頭的大電視,“那不是凱文的哥哥詹森嗎?”
萊克茜回頭看去,詹森正在發表什么演講。這沒什么奇怪的,他是副市長,經常出現在電視上。萊克茜正要回過頭來,電視上什么東西吸引了她的眼睛。
她站起身,跑到電視前,睜大眼睛看著,然后轉身看著老太太們,臉興奮得通紅。
“我想我知道誰是兇手了!”她抓起手提袋,飛快地擁抱了一下南斯,向門口跑去??炫艿介T口時,聽到南斯在后面喊:“萊克茜……千萬不要自己去做危險的事!”
“凱文給我寄了樣東西……一本筆記本?!比R克茜對著手機輕聲說。
“是嗎?上面寫了些什么?”電話另一頭那個熟悉的聲音問。
“都是密碼,我看不懂?!?/p>
電話里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能拿給我看看嗎?”萊克茜聽出對方的聲音里含著焦慮。
“可以?!彼蛋灯砬笾眠\。事實上筆記本已經不在她的手上了,可她有個讓兇手坦白的計劃,而這個計劃只有在當面才能實施。
“好,二十分鐘后在我家見?!蹦莻€聲音壓低嗓子說。
萊克茜掛斷電話,在儲物箱里找出一臺微型錄音機放進手提袋里,從汽車后備箱里找到一本筆記本作為誘餌,又從座位下面掏出一罐辣椒噴霧劑。
南斯的警告在腦子里回響,她應該給杰克打電話,但她知道他不會同意她的計劃,而她想盡快了結這個案子,以便她的店能重新營業。她的存款幾乎用光了,急需掙些錢來付賬單,給杰克打電話只會拖延時間。
做出決定后,她關掉手機,再次檢查了手提袋里的錄音機、筆記本和辣椒噴霧劑,然后發動汽車,向目的地駛去。
杰克看著手機,盤算著是不是給萊克茜打個電話,問問她怎么樣。不,最好再等等。
他想著昨晚她給他的筆記本,現在他的人正忙著破譯,那里面一定有可以找到殺害凱文的兇手的線索。
這是他很想知道萊克茜在本案中扮演的角色,倘若有的話。起初,她高居嫌疑人的榜首,可是隨著案子的逐漸明朗,杰克如釋重負地看著她牽扯進來的可能性越來越小。
可是,還是有些東西對她不利,包括有毒的蛋糕甜頂、她與死者的關系、還有那些細高跟鞋鞋印。當然,昨晚的事件很大程度上還了她的清白……除非是她精心設計的??蔀槭裁此压P記本交給他?她一定是清白的,杰克想,希望他的認定是源于線索和證據,而不是對她的好感。
杰克的心開始下沉,如果她是清白的,那她的生命可能正處于極度危險之中。
手上的手機突然響了,嚇了他一跳,他打開手機,希望打電話的是萊克茜。
“杰克!請幫幫我,我非常擔心萊克茜!”
“莫娜?”杰克聽出是南斯的聲音。“別急,慢慢說,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杰克的心揪了起來。
莫娜急切地說著,聽得出聲音里充滿了恐懼。
“別擔心,我會找到她的?!苯芸苏f,努力使聲音保持平靜,以消除老人的擔心?!拔乙徽业剿徒o你打電話,請靜候佳音,好嗎?”
“好的,謝謝你,杰克。”
杰克掛斷電話,她會去哪兒?
他想起派去保護她的警察,他打開手機,用顫抖的手指按下警察局的快捷鍵。
“嗨,我是佩里洛,派去保護萊克茜的警察還在跟著她嗎?”
“沒有,我們只要求一個晚上,”杰克的心刷地沉了下去。“不過我們在你拿來的筆記本上有所發現?!?/p>
“快說!”
“但僅破譯了一小部分,所有的內容都指向我們目前的頭號嫌疑人。”
“就是說,我們的觀點是對的,凱文發現了他的貪污,便敲詐他,最終導致被殺?”
“看來是這樣,不過我們需要更過硬的證據才能逮捕他。”
杰克想起莫娜說的萊克茜發現紐扣的事:“過一會兒給你打電話,我想我們可以去要我們需要的東西了?!?/p>
他找到與莫娜的通話記錄,撥了回去。
“你好莫娜,我是杰克,你說你們在看電視的時候萊克茜說她知道誰是兇手了,對嗎?”
“對?!?/p>
“還記得看的是什么嗎?”
“記得,是凱文的哥哥詹森,你知道他是副市長,對嗎?當時他正在宣布著什么?!?/p>
“好的,謝謝,我會很快給你打電話?!苯芸苏f,掛斷電話,再次打給警察局。
“我有確鑿的證據了——兇手上衣上掉下的一枚紐扣,我們可以立刻出發嗎?”杰克感到心跳加速,萊克茜此刻也許已經與兇手見面了。當然,他會奮不顧身地趕往那里,不過有整個警察局做后盾,他就更勝券在握了。
“可以,我們大約十分鐘后到?!?/p>
杰克寬慰地嘆了口氣,向自己的車跑去。
詹森領著萊克茜匆匆走進他的家,朝外面張望了一眼才關上門。
“筆記本帶來了嗎?”詹森盯著萊克茜。她看他眼圈發紅,胡子拉碴,完全沒有了往日那種政治家的形象。
萊克茜退后幾步,從手提袋里抽出筆記本,心緊張得怦怦直跳,因為詹森立刻會發現筆記本不是真的。她的眼瞼開始抽搐,希望這種緊張時的反應沒有出賣她。
詹森抓著亂糟糟的頭發,把它們弄得更亂了:“真不敢相信凱文會這樣對我,你理解我為什么必須這么做,對嗎?我是為了我們?!?/p>
我們?他一定有妄想癥,萊克茜想,不過還是假裝理解地點點頭。
“我認為我們有許多共同之處——首先,凱文背叛了你,也背叛了我,但現在我們可以在一起了,我們可以帶著錢到我們想去的任何地方。我知道你像我一樣,非常希望我們能在一起?!?/p>
一起到任何地方?萊克茜感到腎上腺素正在上升。她知道詹森想要的不只是朋友,但自己從沒表示過她也想這樣。
“錢?你是說從橋梁工程上搞的錢?”她探詢地問,希望他能爽快地說出以便她能錄下來,可令她失望的是,詹森只是點點頭。
她換了一個角度:“凱文怎么會知道的?”
“是我那該死的助手,希拉!她注意到財務報告上的數字不符,便深挖下去,并把她的發現告訴了凱文?!闭采湫σ宦?,“當然,那個蠢貨以為找到了金礦。我想解雇希拉,可他們捏住了我的把柄,不過最后我把她搞到了手,是希拉把那個奪命蛋糕送給凱文的!”他歇斯底里地大笑起來。
好極了,他不但有妄想癥,還是個瘋子。
“詹森,為什么要用我的蛋糕甜頂去毒死他?你完全可以用別的東西?!?/p>
“哦,那正是我計劃中的妙處所在。因為你與凱文的關系,用你的蛋糕去毒死他可以讓我不會受到懷疑,還可以保證你不得不跟我走,”他上下打量著她,“我猜你不想進監獄吧?”
對他這種荒唐的邏輯,萊克茜只能搖頭。要是這人以為把她扯進謀殺就能讓她跟他走的話,他該去看心理醫生了。
詹森滔滔不絕地說下去,沒意識到萊克茜正悄悄地向門口移動:“凱文太自信了,竟威脅要送我進監獄,可我是他哥哥呀!”
“用筆記本上的東西?”萊克茜舉著筆記本問。
“沒錯,”詹森瞇起眼睛,“等等,讓我看看上面都寫了些什么。”
萊克茜想把手收回來,可是他動作太快,一把奪了過去??吹剿_本子,萊克茜的心恐懼地揪了起來,只見他發現受了騙時,臉色越來越紅。
“你這個婊子!”他尖叫道,“竟敢像凱文一樣耍我!”
萊克茜尖叫著要逃跑,可兩條腿卻像在地上生了根似的。詹森睜圓了眼睛,臉上殺氣騰騰。
“沒人敢耍我!”他氣急敗壞地說,“你看到了凱文的下場,現在輪到你了!”
詹森撲向萊克茜,使出渾身力氣掐住她的脖子。萊克茜拼命地想推開他,可是她呼吸困難,眼前直冒金星,所看到的一切開始變得模糊。這時她想起了南斯和雨點,沒有了她,她們怎么辦?
詹森因憤怒而扭曲的臉離她的臉只有幾英寸,萊克茜匯聚僅剩的一點兒力氣,從手提袋里掏出辣椒噴霧器,對著詹森摁下按鈕。
萊克茜聽到詹森嚎叫起來,松開了她的脖子。她倒在地板上,大口地喘著氣,可是吸入的卻是辣椒霧,引起她一陣劇烈的咳嗽。
傳來猛烈的踹門和木頭撕裂的聲音,她轉過淚汪汪的眼睛向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杰克和幾名端著槍的警察沖了進來。
萊克茜一邊咳嗽,一邊急急地說著,淚水還在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感到一條有力的胳膊摟住她,把她從地上抱起來。
“萊克茜,你沒事吧?”杰克急切地問。
“我……想是……的……”她斷斷續續地咳著說。屋子的另一邊,她看到詹森被兩名警察摁在地上,正給他戴手銬。詹森拼命掙扎和號叫著,使他們很難把他銬住。
杰克問:“你在搞什么?你差點兒送命!”
萊克茜覺得臉上發燙。她做了件蠢事,她只記得他是她的老朋友,卻忘了他也是個殺人犯。
杰克用大拇指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著他。他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溫柔的動作使她的心像是要熔化。
然后,他的唇壓在了她的唇上,使她的身體一陣戰栗。她仰起頭接受他的吻,讓自己迷失在這種美妙的感覺里。可是,隨即想起了他的女朋友。
她把他推開,杰克微閉的眼睛猛然睜開,吃驚地看著她。
“有什么不對嗎?”
“你心里明白!你不該吻我,你的女朋友會怎么想?”
“女朋友?什么女朋友?”
“別想抵賴,我聽到你在電話里叫她親愛的,那天晚上我在你家的窗戶上看到她的影子,一頭長長的卷發!”萊克茜帶著哭腔說,為什么感覺如此受傷?
杰克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困惑地皺著眉頭。很快他的眉頭舒展開了,爆發出一陣大笑。
“你以為那是我的女朋友?”他淘氣地眨著眼睛,朝著門外喊,“約翰,進來一下!”
萊克茜氣呼呼地站在那里,有那么好笑嗎?這時她看到一個男人不慌不忙地走了進來,穿著黑皮夾克,磨損的牛仔褲,長長的頭發在腦后扎成整齊的馬尾辮。是個便衣偵探嗎?
“這是我的搭檔,約翰·琴艾德,”杰克說,重音放在這位偵探的名字上?!捌綍r他喜歡把頭發散開,今天梳起來了,我想你在我家看到的就是他?!?/p>
萊克茜驚訝得合不攏嘴,雖然有點兒被愚弄的感覺,卻十分開心地伸出手去。
“很高興見到你?!彼龔娙讨φf。
琴艾德使勁握著她的手:“你就是那個引起這一切的人?”
“我嗎?”
“當然,這幾天杰克一直在加班加點地工作,想把你從嫌疑人名單上劃去,以便你的店能早點兒重新營業……”
他的話被一陣騷動打斷了,別的警察正拖著賴著不肯走的詹森從他們身邊經過,向門口走去。
“我該走了。”約翰說,幫助他們把這位即將成為“前副市長”的家伙推出門去。
杰克看著萊克茜,把她的一縷散發掠到腦后去。
“萊克茜,我沒有女朋友,我不是凱文那樣的人……”
萊克茜說:“對不起,我過早下結論了?!?/p>
“嗯,現在一切都清楚了,我想可以把剛才的事接著完成了?!苯芸烁┫律碜?,萊克茜急切地踮起腳尖去迎他,這次她不再擔心女朋友、兇手、或欺騙的男朋友,可以盡情享受他們的吻了。
“我還是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兇手是詹森的?”凱茜邊烤著蛋糕甜頂邊問。
萊克茜打量著擠滿了顧客的店堂,經過這場風波后,店里的生意不降反升,許多人慕名前來品嘗置人于死的“殺手蛋糕”。
“我被打昏后,雨點在地板上發現了一枚扣子,那不是我的,所以我認定是襲擊我的那個人的。然后我在南斯那里的電視上看到了詹森,認出了他衣服上的扣子。我記得詹森使用松樹味的須后水,我在被襲擊時也聞到了這種味道。我把這些綜合起來,便知道是他了。”萊克茜自豪地說。
“于是你決定親自與他對質?似乎太危險了,你至少應該給我打個電話——或給杰克。嗬,說曹操,曹操到?!眲P茜用下巴指著店門。
萊克茜看到杰克站在門口,心跳開始加速。她跑過去,拉住他的手,把他帶到一張桌子上,從自助吧臺拿來兩杯咖啡,遞給他一杯。
“昨天有個奇怪的人來找我?!苯芸苏f,淡棕色的眼睛固定在她的身上?!八f是凱文的朋友,在靈堂上同你說過話?!?/p>
萊克茜想起那個威脅過她的邋遢漢:“我知道你說的是誰,我對你提起過他,對嗎?”
杰克點點頭:“他說他知道敲詐的所有事,但聲稱與他無關。他說凱文害怕自己可能會出事,凱文把筆記本寄給你,因為他知道可以信任你。我認為他想同你談談,可是還沒來得及便被殺了。那人說只是警告你,怕你受到傷害。”
“哦,這樣我就放心了。”萊克茜靠在桌子上,“這么說,案子結束了?”
“差不多吧,我們還得找到希拉,她似乎帶著凱文敲詐來的錢消失了。”
萊克茜喝了口咖啡,讓這種又苦又甜的液體包裹著她的味蕾。如果凱文對待希拉像對待她一樣,那錢也算是對希拉的補償。
杰克伸出手,放在萊克茜的手上:“今晚我們繼續嗎?”
萊克茜熱切地點點頭,雖然逮捕詹森才不過兩天,他們已經難舍難分了。
門口的風鈴響了起來,萊克茜抬起頭,只見長腿的琴艾德出現在門口。透過眼角,她看到凱茜瞄了他一眼。萊克茜暗笑起來——約翰正是凱茜喜歡的類型。
約翰掃視著店堂,目光在凱茜身上停留了一會,然后落在杰克和萊克茜身上?!拔覀兊米吡恕!彼麑芸苏f,又朝萊克茜點頭致意。
杰克跳起來。“晚上七點見,如何?”他問萊克茜。
萊克茜點點頭。杰克轉過身,跟著約翰出了門,大門關上時,她看到約翰回頭看了凱茜一眼。再看凱茜,她站在柜臺后,張大了嘴巴。
“那人是誰?”凱茜睜大眼睛問。
“是杰克的搭檔,約翰·琴艾德?!比R克茜微笑著說。
“喔,”凱茜用手扇著風,“溪嶺警察局還真有些不錯的警察,也許我們應該多卷入幾次謀殺案。”
萊克茜大笑起來。她必須承認,追查殺害凱文的兇手是一次有趣的挑戰,她很享受最終找到兇手的那種興奮。不過追查兇手是個費時費力的工作,她更愿意把時間花在糕點店里,做她喜歡的事——烘焙。
另外,一輩子追查一次兇手就夠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