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特羅家的小姐妹

從美國佛羅里達州的邁阿密到古巴首都哈瓦那，距離是300多公里，坐飛機不到半小時。但對59歲的阿林娜來說，這段路她走了21年。

阿林娜從哈瓦那回來才幾個月，就聽到了古美關系解凍的消息。在CNN的節目中，阿林娜聽到古巴領導人勞爾·卡斯特羅的女兒瑪麗拉說，她相信伯父、古巴革命領導人菲德爾·卡斯特羅對此事真心高興。“我們一直盼望著兩國關系正常化”。

瑪麗拉是阿林娜的堂妹，勞爾的小女兒。阿林娜則是菲德爾唯一的女兒。當年，阿林娜離開哈瓦那，給古巴第一家庭帶去了難堪。如今，她回國探親，堂妹又成為古美關系解凍后第一位接受美國媒體采訪的卡斯特羅家族成員，令人感慨不已。

出走

阿林娜生于1956年，是菲德爾·卡斯特羅與“紅顏知己”雷韋爾塔生的孩子。阿林娜10歲時，母親才告訴她生父是誰。阿林娜記得，父親總是晚上來，穿著軍裝和皮靴。“我記得他身上的雪茄味兒。”

阿林娜隨母親生活，與父親的關系磕磕絆絆。16歲時，她就結了婚，丈夫比她大14歲。父親很不滿意，曾在婚宴上挖苦她：“如果你要離婚，別忘了給我打電話。”高中畢業后，父親希望她學化學，她卻堅持學醫，最后又當了服裝模特，讓父親更惱火。

1993年12月19日，阿林娜突然出走。她頭戴假發，用假護照騙過邊檢人員，從哈瓦那飛往西班牙馬德里，隨后又去了美國。她后來說，之所以離開古巴，是因為父親對自己婚姻、工作的干涉，以及與父親政見不合。“我時常同父親爭吵。我老覺得有人對我搞電話竊聽。”雷韋爾塔拒絕出走，說：“年輕人總以為外面的草兒更綠。但在這里，他們健康地生活在一個沒有毒品的世界。”阿林娜后來定居邁阿密——那里生活著大量古巴流亡者。她在當地電臺主持一檔節目，曾批評自己的父親：“菲德爾毀了古巴。他害了人民，令國家破產。這到底為什么？”

1998年，阿林娜出版了一本西班牙語回憶錄《卡斯特羅之女：一個流亡者的古巴記憶》。她姑姑胡安妮塔為此起訴，稱書中內容侵犯了其本人及家人聲譽。胡安妮塔1964年離開古巴，后在邁阿密經營藥店。她與哥哥菲德爾政見不同，但“他始終是我的哥哥”。胡安妮塔說：“過去吃菲德爾飯的人如今想要權力和金錢，所以他們想說什么說什么。”2005年，西班牙法院判處阿林娜和出版商共同賠償4.5萬美元。此書英文版出版時，刪掉了有爭議的內容。

2006年8月3日，CNN聘阿林娜為撰稿人。她說，自己并不想和父親作對，只是想點評政局。在被問到她是否想回古巴時，她說得很含糊：“我不知道。這么多年過去了，我成為一棵越來越老、卻沒有根的樹。”

變化

隨著時間的推移，古巴也在慢慢變化。

2008年2月，勞爾接替兄長擔任國務委員會主席兼部長會議主席，成為國家最高領導人。這一年，阿林娜接受美國《外交政策》雜志專訪時說，比起父親，她和叔叔更親。勞爾記得家里每個人的生日。“每次遇到問題的時候，他是可以尋求幫助的人。我曾經數次向他求助，他總是立刻幫忙。而菲德爾什么也幫不了。”

在同樣特立獨行的堂妹瑪麗拉身上，阿林娜看到了不同的人生軌跡。1962年出生的瑪麗拉，先是與一位智利左翼人士菲施曼同居，生有一女，后來又嫁給意大利攝影師、商人保羅。她是古巴的全國性教育中心主任，世界性健康協會的成員。她的工作讓她有機會自由地進出西方世界，包括考察荷蘭的紅燈區。2005年，她在古巴提議允許進行變性手術。2008年，古巴通過法律，允許公民免費進行變性手術。這被外界視為古巴人權的一大進步。有人說，在她的身上，世界看到了古巴的自由度。

瑪麗拉到過美國。2002年，她受邀去美國參加性學國際會議。次年，世界性學會在古巴舉行大會，很多美國同行都來參加。2012年，她到舊金山參加拉美研究協會第三十屆大會，還訪問了紐約。“人們的熱情超過了我的想象。”她說。

兩姐妹是否在美國見面，沒有公開的報道。但以“異見者”身份生活在美國的阿林娜，未必會去見這個堂妹。而瑪麗拉也沒有去古巴流亡人士聚集的邁阿密。事實上，她和這些人合不來。2011年，她開通了自己的推特賬號，發布的第一條消息是自己去荷蘭訪問的事。誰知，她立刻遭到一個叫桑切斯的人挖苦：“歡迎來到推特，這里沒有人能讓我閉嘴，沒有人能拒絕我的旅行申請，或阻礙我回國。”瑪麗拉立刻反擊，稱對方是“卑劣的寄生蟲”，并說：“你們的雇主是否要求你們以預先設計好的同樣方式來回復我？請更有創造性一點。”

歸來

2014年8月，阿林娜帶著女兒低調返回哈瓦那，探望因中風住院的母親。這是她流亡以來第一次回到故鄉。此行無疑得到了古巴政府的許可。但阿林娜說，她和父親沒有聯系。她在回憶錄里寫道：“我有很多話要告訴他。我想要告訴他，要找到一個解決所有物品（包括衣服和肉）短缺的方法。”但后來她說：“我們雙方都對見面沒有興趣。我沒什么可以對他說的。”

阿林娜和兩個堂妹也有距離。勞爾的大女兒德博拉在古巴教育部擔任顧問，她嫁給一位名叫羅德里格斯的軍官。后者曾執掌古巴一個軍方控股的大型國有企業，在政壇很有影響。至于瑪麗拉，2013年已經當選古巴國會議員，此前她是古巴婦聯主席。外界認為，她已經成為卡斯特羅家族的政治新星之一。

瑪麗拉曾對CNN表示：“古巴人民不想回到資本主義社會。我們喜歡生活在一個革命國家，努力建設社會主義。”而阿林娜也并沒有真正改變她的政治立場。古美關系雖然“融冰”，但卡斯特羅家的姐妹們要團圓，卻還沒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