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霾那個天

寫此文時，正值“兩會”。每天在網絡、電視等各種平臺都有看到大家在討論各種民生問題，其中討論最熱烈的，是霧霾。霧霾真有成為年度熱詞的趨勢。想想看，我們小時候，幾乎是沒有聽說過這個詞的。不是我不明白，是這世界變化快。

我們可以住不同的房子，吃不同的飯，穿不同的衣服，卻不得不呼吸著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氣。蒼穹之下，同呼吸，共命運，我們究竟對每天吸入身體的空氣做了什么呢？

2014年，我們全家移居到山東的一座小城。小城發展得不錯，出行方便，商業發達，還有條玉帶一樣的小河。只是美中不足，小城的空氣不大好。

每晚出去散步，空氣里都彌漫著一股臭雞蛋的味道。這是不遠處一家玉米廠散發出來的。小城的居民早已見怪不怪，習以為常。小侄子每天倒都會調侃一句：好新鮮的PM2.5啊。我們小時候，全然不知道PM2.5為何物，他們這一代，卻是被霧霾和PM2.5陪伴著長大的。

老家原在山清水秀的小興安嶺腳下，那里號稱“天然氧吧”，天藍得跟海一樣透亮。樹木蔥蘢，田地一望無垠。但殘酷的現實是，如此田園風光，如此適合人類居住的環境，遠離工業，遠離工業污染，卻也遠離了經濟發展。與之相對應的，是教育的落后。于是我們全家就面臨一個艱難的選擇，是留在家鄉讓小侄子享受最新鮮的空氣，還是遷居異地，讓小侄子接受良好的教育。再難的選擇總要選擇。我們也學著孟母三遷，到了空氣質量很糟糕的地方。

其實，這樣的事很多。很多農民工的家鄉也是山清水秀，但為了更好地生存，也會背井離鄉，涌入城市。

我們的城市，我們的社會像臺高速運轉的機器。大家都在奔著利益最大化而去。或者每個經營者心里也都存著一點小心思——即使我不排污，我嚴格自律，別人也會把環境弄糟。

于是，我害人人，最終變成了人人害我。小時候，我們學空氣時總記得說空氣是無色、無味的氣體?，F在，空氣有了顏色，混沌一片，每個人都在迷霧里，如同世界末日，人類不知方向。如同仙境，我們卻沒有神仙的輕盈自在?？諝庖灿辛宋兜馈８鞣N暖昧不明的味道，任是人類想象力多神奇，也不會知道工廠冒出的濃煙到底跟什么食物的味道接近。還有街上跑著比螞蟻還多的車輛的尾氣到底對人體有多大危害。我們只知道，藍天越來越少，我們的頭頂如同蒙著一層厚厚的云，于是我們開始想念風，期待它有吹散一切的力量。

霧霾的“霾”幾年前還是個生僻字，跟它組詞最多的還是“陰霾”，形容人心里的陰云密布，感覺用這詞用得最多的還是詩人。現在，它很不幸地跟霧連在了一起，上頭條的概率比汪峰上頭條更高。

面對霧霾，大家更愿意裝糊涂，各種專家出來說它形成原因不明。更有不靠譜的專家出來說，跟居民做飯排油煙有關。很打臉的是，奧運會時，北京的天是藍的，APCE會議時，北京的天也是瓦藍的。甚至，春節期間，工廠放假，很多人離開北京回老家過年，北京的天也是藍的。從奧運藍到APCE藍再到春節藍，這都只是單純的巧合嗎？肯定不是。這就說明，霧霾是有辦法控制的，只是控制的成本太大，犧牲太大，大家都寧愿視而不見。

我不知道孩子們長大時，會不會全然不知道藍天的樣子，全然不知道沒有PM2.5的日子，我們人類的基因或者已經適應了那樣的霧霾天，每個人都長著銅肺鐵鼻堅強地活著。再或者，我們將永遠生活在鋼筋混凝土的房子里，全封閉，一輩子都不用走出房子，生活所需都可以在屋子內完成。這聽聽都覺得恐怖，像科幻場景。但愿，我們人類沒有那樣的一天。但愿，我們仍能雙腳落在土地上，仍能仰望藍天。

時至今日，我們也仍然不知道距離蔚藍的天空、清新的空氣有多遠，但我們千萬雙手舉起來，千萬顆心凝聚到一起總會有希望。剛剛得到的好消息是，我居住的那個小城那座污染空氣的玉米廠已經確定要搬離，原址會建一個公園。那就意味著，我們呼吸的空氣里不會再有難聞的氣味。

我們一起期待的是，在不遠的將來，霧霾那個天將變成傳說。我們不要很耐心地給孩子們解釋什么是霾。但愿，但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