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的童話 ①

第一章 尋找

1

它們當真已滅跡了嗎？

那些吉祥鳥

那些東方寶石

曾經有遼闊的天堂

在西伯利亞， 在烏蘇里江岸

曾在長白山麓衘枝營巢

曾長唳聲聲飛過秦嶺

或輕舉纖足閑步江南

曾是扶桑國的圣鳥

養尊于宮苑，受寵如王子

2

長喙，鳳冠

艷紅的面頰如施粉黛

細長的雙腿也紅紅的

如裹著紅絲襪，穿著紅舞鞋

而一身羽衣潔白如雪

當高棲于枝羽冠在風中飄動

似佳人遺世而獨立

當展翅如輪翱翔于天

又似緋紅的霓云②

它們當真都滅絕了嗎？

3

多賦詩意的名字：朱鹮

鳥中之貴族，禽中之仁者

雅貞和壽，四德之鳥

烏鴉和青鼬常來爭巢毀蛋

但真正的毀滅來自另外的方向

來自網，來自槍口

來自黑壓壓的樓群

和一張張油污的餐桌

來自繩索般的公路

和撒在田里的死亡的粉末……

也許還有劫后余生吧？

也許會殘留兩三只？

但搜索9省，跋涉5萬里山河

也不見它的影子

4

在秦嶺的大山里

有個小小的村莊

村里的孩子想走出山去

看外面的世界是啥樣

沒想到在放學的路上

遇到從山外來的人

來山中尋鳥的人

“小朋友，你在這兒見過大鳥嗎？”

“大鳥？見過呀！

“不就是紅鶴嗎？”

“什么？你說是紅鶴？

“它在哪兒？紅鶴在哪兒？”

尋鳥人像突遭雷擊

心像要跳出胸膛

紅鶴就是朱鹮的別名啊

莫非它在這里隱藏？

在一片水田邊

守候著尋鳥人和村長

和那個孩子

和重新點燃的希望

飛來了，從山谷那邊飛來了

像緋紅的云，像仙人

一只、兩只……

落在一棵大樹上

第二章 相思

1

漢中。洋縣。姚家溝

一塊豐饒的平原，像巴掌

夾在巴山秦嶺間

漢江、嘉陵江從旁流過

絮說著孔明用兵、蔡倫封侯的舊事

紅鶴飛來了，村長很淡漠

孩子們也不以為奇

在山上，他們還見過

熊貓和金絲猴呢！③

尋鳥人在大樹旁搭起窩棚

尋鳥人變成了養鳥人

他們數了數：4只大鳥

3只幼雛。可算得一個

種群，一個家族

他們看鳥兒筑巢，在巢里

鋪上玉米稈、樹葉和草根

啊！一只小鳥被擠出巢

掉到地上了！于是被撿起來

千里迢迢送到了北京④

小朱鹮在北京長大了

起了個名字叫華華

它有了新的屋舍和憩園

它還會思念自己的老家嗎？

2

在東瀛，在佐渡島

也有朱鹮的一片故土

島上人叫它桃花鳥

還有個拉丁名Nipponia Nippon

如果你要去日本 你怎能不去佐渡呢？

去看那海灣的碧濤和峭壁

去游島上千年的杉樹林

看巨巖如野龜屹立在海中

黃萱草掀起金黃的波浪

佐渡出黃金。去當一回

鐮倉時代的金礦工

去舞鬼太鼓，去聽佐渡民謠

去駕乘木盆舟，頭戴著竹斗笠

3

當朱鹮在漢中又傳宗接代

朱鹮在佐渡卻將斷香煙

園中的6只鳥，5只

不能生育。還剩1只阿金

雖風韻猶存，也徐娘半老

全島的每片樹林，每塊巖石

都已搜遍了，再找不見

一根野生的羽毛

而從札幌到沖繩 電馳風掣的新干線

也早驅走了朱鹮的夢

4

四海之內皆兄弟

天下朱鹮也是兄弟

在地球上生活了6千萬年

如今只留下這兩個巢

漢中和佐渡啊，兩個孤子

兩個隔海相望的兄弟

為了共同的生存和后嗣

為了深遠的相思

華華登上了佐渡島⑤

給華華選個新娘吧

阿青不行，她患有風濕病

娶阿金吧，她顯得很多情

新婚燕爾，兩口子形影不離

但就是——不受孕

該怪誰呢？新娘偏大了吧？

可惜這美好但無結果的婚姻

第三章 希望

1

多次聯姻，都沒有成功

讓兩國養鳥人憂心忡忡

兩親家細心伺候著，盼啊盼

就盼能抱上一個

在佐渡出生的小朱鹮

又恐怕日本海不平靜

風生水起，多變的政治風浪

會不會阻擋鳥們的來往？

直等到友友和洋洋來⑥

是天公作美？或精誠所至？

一條小生命，一個愛的結晶

誕生了！優優誕生了！

熱淚閃爍在養鳥人的眼簾

用雙手抱起優優

就像抱起十世單傳的嬰兒

2

在佐渡，在森林公園里

有一塊鳥的石碑

阿金站立在那碑上

依然滿眼風情

日本的最后一只野生朱鹮

一只美麗的長壽鳥

它活到了36歲

雖然膝下無兒

畢竟曾有過跨國戀情

有過一段羅曼史

是命運注定了它

要成為不朽

成為一塊石碑

一個傳奇

3

而在漢中的土地上，在家家

爐灶前，如今也烘烤著

兩國養鳥人的故事

共同守護一個剛出生的小鳥

就像守護一個易碎的寶瓶

一起用高倍望遠鏡觀察

在野外放飛的朱鹮

就像聯合偵察兵

一條蛇爬上樹，將襲擊

巢里的鳥。得把它抓下來

我去吧，我會爬樹

不，我去，我比你年輕

放飛基地上沒有公路

便一起用背簍將食糧（包括

朱鹮的）背上山去……

享受著人鳥同樂

看鏡中卻青絲成霜

他們在放飛朱鹮

他們在放飛希望

4

雖還是弱小的種群

卻給地球上瀕危的物種們

點亮了一盞燈塔

紅鶴飛進了小學教科書⑦

桃花鳥帶著郵戳

飛至世界的各個角落

這星球是一個大舞臺

人類不能演獨角戲

飛禽、走獸各有自己的角色

乃至一只小小的昆蟲

天鵝們在湖上

在柴可夫斯基的音樂里

與王子翩翩起舞

也讓朱鹮們，讓東方之鳥們

舞起來，飛起來吧

在復活的童話里

讓我們的星球啊，因這

舞蹈，因這飛翔，而多幾分

吉祥，多一些美麗

2012.7.13. 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