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圍合的形態和清凈無擾的氛圍,如北京傳統四合院一般,向內而生,自有一方天地。建筑師張軻為自己的團隊營造了一方奢侈的工作天地,設計本身即充滿試驗性。
如果不是特意找尋,幾乎沒有人會想到在北京二環路附近,在青年湖公園和柳蔭公園之間,竟然藏有這樣一處獨立于周邊細碎街巷和老舊居民區的院落。當你沿著一條老街走到頭,駐足路口仔細觀望時,便會發現一片深灰色的院子外墻,悄然而立。
建筑師張軻創立的標準營造建筑事務所就新近遷至于此,事實上,這座占地千余平方米的院子完全由張軻操刀設計而成。除去標準營造一家建筑事務所之外,圍繞著中心庭院而綿延伸展的另一側則是院落主人的私宅和其辦公空間。
說起這處院落的米由,張軻笑言這是個無心插柳的意外機緣。當時,標準營造所在的那片上世紀50年代前蘇聯式廠房被通知要拆建,張軻只好為事務所尋找新址。正好,他的好朋友,即這處院子的主人急于將小院從貼面磚亂儲物的陳年現狀中脫胎換骨,于是,他干脆讓張軻把工作室安扎于此,順便也把自己的私宅和辦公室一并改造。最重要的是,多年好友的他對張軻沒有提出任何設計要求,這對于一位建筑師米說,完全地擁有設計主動權,并且其中一部分就是打造自己的工作室,簡直是一場堪稱奢侈的設計經歷,因此,張軻本人笑言只能用“人品好”來解釋。
既然沒有要求,又是為自己而設計,那么設計中所有的靈感和糾結,就變得格外純粹,全部來源于建筑師本人的內心,用張軻的話說就是自己跟自己較勁。院落外墻保留了原狀,因為凡是在改造中涉及到邊界問題,都需要煩瑣的報批手續,因此,盡管張軻總認為這道墻不夠好,但是他最終還是決定保留。為了彌補這個缺憾,張軻又在外墻的內側重新砌了一整面墻,由此,也使得小院真正做到與外界隔絕。
這種疏離于外而專注于內的精神表現得極為鮮明。最重要的是庭院,一切空間都是圍繞著中心的庭院而向內展開。因此在改造最開始,張軻先是種樹。一共30余棵樹,包括丁香、白玉蘭、銀杏、元寶楓、白蠟、核桃樹、棗樹等在內的樹,沿著曲折小徑,精心分布在院子的每一處角落。就像真正的四合院一樣,人坐在院子里,永遠是被蔽日遮天的樹蔭圍繞;抬頭望窗外,總能聞到丁香花的香氣。
顯然,作為建筑師,張軻把這種向內的風景描述得更加極致,兩塊尺度驚人的整面落地窗,幾乎讓工作室面向庭院的界面消失,風景完整地滲入工作室內部。與此同時,通過精心設計自然光入射角度,工作室一整天都會彌漫著柔和且明亮的天光,“到晚上6點之前,我們都是不用開燈的。”張軻說道。
漂浮的臺階和如洞口般逼仄的入口,不僅讓人在進入工作室的一瞬間具有某種儀式感,更帶來一種豁然開朗的空間對比。大跨度無分隔的廠房式空間被分為工作區和會議區,一個巨大的現澆水泥書柜和地面材質將功能分區清晰化。接待處、咖啡吧、衛生間及文件儲存等設施房,如整體家具般巧妙嵌入到大空間一側的不規則邊角,既與大空間融為一體,又不乏細節。屋頂上方的預制木結構令人印象深刻,完整的三角形木結構支撐被一塊厚混凝土板包裹,僅在面向庭院的一側露出一小段木結構,與天窗相呼應。事實上,裸露屋頂木結構是許多空間都頗為青睞的做法,標準營造的原工作室也是這樣做的。然而,在新工作室中,關于木結構露多少和怎么露的問題,張軻糾結許久,最后決定把木結構大部分隱藏在水泥板中,“就像時裝設計一樣,有時候不露反而更加性感,因為留有想象的余地”,他開玩笑說道。其實,在這里選擇不裸露,也是因為這個木結構支撐系統對于房子本身來說是全新的,并不是原有結構的保留,如果依照以往在舊廠房的做法,說服力明顯不足,未免顯得刻意。還有一個重要原因依然關于光線,用水泥板包裹木結構之后,屋頂和內側墻面在材質和顏色上連成一體,天光順著屋頂緩緩流淌在墻和地面上,仿佛是天然的泛光照明,為室內帶米均勻明亮的質感。
灰色調和著自然光填滿整間工作室,粗糲的水泥和蛋殼般細膩的威尼斯石膏涂層則讓灰色顯現出豐富層次和質感,這些微妙又克制的對比總是讓建筑師玩味其中,并且確實讓身在其中的人們感到時空本身。張軻一直希望自己所處的空間是可以讓時間慢下米的,他認為“慢”對于設計師來說非常重要,因為只有慢下來,才可能出好的作品。這種不著急的狀態在當下看來是相對奢侈的,正如他認為設計就是一個奢侈的職業一樣,生活和工作很難分開,這份奢侈和掙錢多少無關,實際上做設計本來也不屬于高利潤的行當。
為了更少的表達而花費更多的功夫,這個特質一直延續在張軻的設計中。在這間工作室中,尺度驚人的落地窗、近乎于消失的鋼制窗框以及屋頂預制木結構支撐,這些看似極簡的背后是建筑師和工程團隊在創意和技術上的極多付出。張軻習慣用結構直接表達設計,鋼、水泥等基礎建材化身為純粹的設計語言,這種“玩”結構的標準建筑師做派亦在他的家具設計中,比如他為新工作室設計的一個長度達4.5米的桌子,僅用4個可拆卸桌腿支撐,并且穩定不晃動,要想實現并非易事,需要用鋼做骨架,外層覆以木材質。
過去幾年間,張軻做了一系列位于西藏的項目,眼下,他在忙于北京舊城四合院改造——“微合院”。作為建筑師,他希望用積極的心態和行動去面對這座癥結頗多的古城。他說:“用積極的心態做設計,總會帶來一些打動人的地方。”正值此時,他的新工作室也在北京舊城的胡同扎了根,或許是巧合,總而言之,從鄉村到城市,張軻一直很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