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來,支撐中國歷代封建王朝統(tǒng)治的“中樞神經(jīng)”是官政——官僚體制,這種體制不能說沒一點含金量,但隨著時間推移和開明時期不再,其先天“四大劣根”根深蒂固,從而造就了中原“特產(chǎn)”——具有“圈中狼”屬性的中原官僚。
故此,封建官僚體制“四大劣根”也可稱之為封建官僚“圈中狼”的“四個統(tǒng)一性格”:
一是侵占性。政府權(quán)力全部掌握在官僚手中,官僚有權(quán)以國家利益為理由,隨意侵奪庶民的財產(chǎn)。
二是壟斷性。將本應(yīng)該屬于國家資源,甚至機會的擁有,都朝有利于自己地位鞏固的方向攬進。久而久之,變成世襲階級。
三是低效性。把應(yīng)盡的職責全然當做例行公事處理,沒有工作的原動力,遇事拖拉、猶豫不決、敷衍應(yīng)對。事非到非處理不可而絕不處理。
四是保守性。在官僚體制下,個人的權(quán)力是與其地位成正比例的。為了達到向上爬的目的,他們自然只能墨守成規(guī),而不敢有任何逾越;同時為了維護他們的既得利益,當然更不愿做任何革新。
前兩種特性鑄就了官員“貪婪”與“兇殘”的“狼本質(zhì)”,后兩種特性則給這種“圈中狼”注入了“惰性”和“鈍性”。總之,這既是一種沒有喪失本性的狼,又是一種反應(yīng)遲鈍的狼,最終成為一群“內(nèi)殘外忍”的奇異物種。
這種奇異物種,在中國二十四史占據(jù)主流。諸如大唐滅亡后的五代十國,割據(jù)一方的官僚軍閥個個都是“圈中狼”,這些“圈中狼”,對外競相諂媚,對內(nèi)競比殘暴。
從“后晉高祖”石敬瑭到“后漢高祖”劉知遠,雖然他們帶有胡人血統(tǒng),但踐行起“中原王道”來,卻比漢族皇帝更“到位”。他們一邊以偌大年紀,拜年輕的契丹國主耶律德光為“干爹”,甘當外邦邦主孝子賢孫;一邊對本國百姓橫征暴斂,動輒以“極刑”示人。他們每年定期向“干爹”上貢,珍品不計其數(shù),而在本國卻有這樣的法規(guī):私販鹽、礬、酒曲者,哪怕一兩,也統(tǒng)統(tǒng)處以死罪。
為巧立名目驕奢淫逸,后漢還曾創(chuàng)造中國歷朝“稅目之最”:百姓上廁所,上街行乞,都要交稅,甚至連死人的靈柩,如不交錢,不準出城埋葬。彼時中原百姓,生活困苦,賣兒貼婦,仍不能度日。“圈中狼”之害,罄竹難書。
在這種體系這種王道下,官員能不能做個好官?
這就好比這樣一問——不吃羊的狼,能活多久?
看看歷史上那些屈指可數(shù)的清官命運,便可一目了然。
就拿明朝嘉靖年間的御史大夫海瑞來說,那可不是“裝青天”,而是歷史公認“大清官”,即便從今天看,海瑞的品行也堪稱“正人君子”,他身居高位,不貪不占,穿的是布袍,吃的是糙米,甘愿當苦行僧,甚至不吃肉,甘當“素食動物”,但這樣一個“完人”,卻是“官場異類”,在大明朝廷,他屢撞南墻,頭破血流,死時連喪葬費都沒留下……無論活著還是死,境遇都比同朝的貪官慘。
這是為什么?
因為他沒有看清中國封建官僚制度的本質(zhì)——
官民之間,如狼羊食物鏈,狼王是皇帝,群狼是官員,官員清正,等同不吃羊的狼,如何生存于官員“狼窩”中?
以皇帝及同僚們的眼光看,海瑞的問題出在“假戲真做”,他不清楚在此制度環(huán)境下,在皇帝及官僚集團心底,利益高于一切,道德只是青樓門前的“貞潔牌坊”。當官員形成“狼群”,一個官員繼續(xù)存活于這個群中靠的就不是對民負責,而是對集團中的其他人負責,因此他不需要道德,不需要清正,不需要廉明,甚至不需要能力,而最需要的是精于彼此利益的同伙人。
和海瑞同樣命運的歷代清官大都不明白——自己如此嚴格要求自己,做道德模范,不僅對社會風氣的好轉(zhuǎn)沒能產(chǎn)生多大影響,而且反倒使自己官場之路越走越窄?
而和海瑞不同道的貪官卻很清楚——你自己吃苦害親朋受累,怎么可能得到享樂在先的同僚發(fā)自內(nèi)心的響應(yīng)?你清高自律不與別人結(jié)黨營私,又怎么可能在官僚集團掌控國家的時代,進入權(quán)力的中心?
海瑞死別南京死時,“小民罷市百里不絕”,可見百姓與海瑞的感情很深。
然而,海瑞到底屬于哪一伙呢?是皇帝的人,還是百姓的貼心人?這可能是海瑞死前最費解的問題。他無法了然:皇帝與百姓,猶如狼王與群羊,永遠不可能“血濃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