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的存在只是為了傾述
你寫作在一個忘我的清晨
每五分鐘
就有一輛火車從你的右邊隆隆開過
你左邊過久的沉默
塌陷著
震動和速度使右邊隆起
你已是一塊危險的懸崖
懸崖只能向低處
拋灑流水
向高處拋灑飛鳥和鮮花
這么說 從一開始
寫作:就是分開的
流水、花朵、飛鳥是否都是你的范疇?
飛鳥和流水都是離開你自身的事物
只有花朵和你相互依存
飛鳥去了還可能再回來
只有流水是永遠消失的事物
在清晨 你居住的高樓相對于地面
盡情吐露的筆對于紙面
都構成一個懸崖
只有筆和你的身體是游動的
對于房屋這個懸崖
它們是否一個是流水、一個是飛鳥
身體已回不到過去
而筆一再返回紙面
只是花朵不在
寂寞是有聲的
螢火蟲之詩
光 是暗的
淪陷的人間終于靜靜地呆在黑暗之底
像沉船呆在海底
些微的光亮像螢火蟲
像不眠的眼睛
趙芮民從一大片黑中醒來
邯鄲多么局部 邯鄲多么微小
趙苑以北是邯鄲的局部
邯鄲的微小
他在一間屋子里撳亮燈 窗口透出
光亮 光亮對照天上的一個人
對著黑暗抒寫亡靈之書所透出的星光
那么多封閉的安靜的適合寫作者的屋子
那么多星光
不眠的眼睛
在人間看 那是些藍色的憂郁的屋子
它們是在高處寫作
思考更遼闊的事情
一定不像我們陷在人世中
陷在日常的麻煩中
從一個透出星光的窗口看人間
我們的屋子也一定陷在藍色當中
無數透出亮光的屋子也一定像無數星星
深夜很深了
無數星星 多像無數不眠的眼睛
你只是其中的一顆
在深夜 燒著靈魂
靈魂吃著書
妄圖寫下讖語、啟示錄、判決書
夜 多么浩瀚
星光多么浩瀚
而靈魂微小
像螢火蟲一樣微小的靈魂載著一個沉重的
肉體飛
所有發出光亮的地方都無比遙遠
用一生的時間都達不到
一只向光的昆蟲 只能死在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