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 日（外一首）

那個走在黃河邊，把落日

從左肩換到右肩的人，是我的祖父

他用落日做一口灶，燒

樹葉、干草、夜的頭發、梳子

結出燈火、鹽、家庭、后代

落日是松木的祖母的

一只紅漆箱子，她用蔚藍懷抱

一枚枚清朝的銅錢

打發走

院落中的拐杖和霜

春天的雞仔，嘰嘰地跟著落日

母親走過來

把月亮撿進一個青瓷米缸

山頭從草色里冒出來，咯咯地叫著

那個扛著鋤頭，走進大霧，埋下落日

的人，是我的父親

他在樹下，挖出

馬鈴薯，玉雕煙斗，嬰孩的枕頭

暮色的手，還在實現一次次交易

給我落日，我給你

黃河、長江、長城……

梔子花

這月光的小小的城

臥在無邊的翠葉和鳥語中

誰的腳步

發酵了她深藏的詩句和古酒

誰的燈盞

讓她綻放成一件雪白的嫁衣

當我無意地走近

那晶瑩的淚珠，馥郁的字畫

把我粘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