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一生實際上只有兩項職責:一是做人,二是做事。
做人是做事的前提和根本,做事是做人的外在表現和結果。
人生在世就像一棵樹,做人是這棵樹的根和本,做事是這棵樹的主干和枝葉,人做好了,根扎得就深,生命力就強。一個人做人做對了做好了,生命之樹就枝繁葉茂,充滿生機和活力。
曾國藩堅持“先做人再做事”時,其事業和名譽就不斷走向輝煌,違背了這一原則,其身辱名沒,遭到國人的唾罵。
一個人的人生有三大目標:“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左傳·襄公二十四年》)換句話說,一個人的成就突出表現在三個方面:立德,立功,立言。排在人生第一位的是立德,不是建立功業和著書立說。因為立德是根本,失去了這個本,談不上建功立業和著書立說。如果德不立,即便取得了功業,又有多少人從內心里信服呢?恐怕連自己的腰桿子也發軟,硬不起來,同樣,如果德不立,即便寫了書,出了著作,但書品再好人品不好,或者書是抄襲的、是掛名的,讀者讀起來也會覺得乏味,甚至倒胃口。
圣賢的智慧是“據于德”。有德才能長久,但有才不一定能長久。
三國時候,曹操為接班人的事很發愁。長子曹丕雖為太子,但幼子曹植有才華,文名滿天下,曹操一度有易儲的念頭。曹丕得知后十分恐慌,問他的貼身大臣賈詡該怎么辦。賈詡說:“愿你有德性和度量,像個寒士一樣做事,兢兢業業,不要違背做兒子的禮數,也就這樣了。”
曹操有一次親征,曹植朗誦自己歌功頌德的文章,以此既討父親的歡心,又顯示自己的才華。而曹丕卻伏地而泣,跪拜不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問他為何這樣,他哽哽咽咽的說:“父親年事已高,還要掛帥親征,作為兒子心里又擔憂又難過。”一言既出,滿朝文武百官都為太子如此仁孝而感動。相反,大家覺得曹植只曉得為己揚名,未免華而不實,有悖人之孝道,難以勝任一國之君。從此,曹操打消了易儲的念頭。曹植并未從中反思自己,仍然結交名士,以才名炫世,不收斂鋒芒,最終被曹丕置于死地。
紅頂商人胡雪巖的錢莊開業不久,接待了一個存入“阜康錢莊”一萬兩銀子卻既不要利息也不要存折的特殊客戶。這位客戶就是綠林軍官羅尚全。羅尚全之所以這樣做,一是相信胡雪巖的為人。羅尚全的同鄉劉慶生經常在他面前提到胡雪巖,贊不絕口,所以相信“阜康錢莊”的信譽;二是因為自己要上戰場,生死未卜,存折帶在身上是個麻煩、沒用。
面對這樣的客戶,胡雪巖當時就決定:第一,客戶不要利息但錢莊必須給。按三年定期存款的利息算,三年之后來取,本息付給一萬五千兩銀子。第二,對方不要存折,也仍然要立一個存折,交給劉慶生代管。
羅尚全后來果然在戰場上陣亡了。陣亡之前,他委托兩位同鄉將自己在“阜康錢莊”的存款提出,轉給老家的親戚。羅尚全的兩位同鄉沒有任何憑據就來到錢莊,原以為會遇到一些刁難或麻煩,甚至怕胡雪巖會賴掉這筆錢,沒想到胡雪巖除了為證實他倆的確是羅尚全的同鄉,請劉慶生來做個證明之外,沒費一點周折,而且照付了利息。
胡雪巖為什么能成為紅頂商人?到他的故居看看一幅對聯就明白了:
傳家有道惟存厚,處世無奇但率真。

一個人只要秉承厚德、率真,就不會去干沒有良心的事了。
“百行以德為首。”(《世說新語·賢媛》)人不管干什么,其結果都是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其結局都是“德厚者流光,德薄者留卑。”
明朝的王守仁在《傳習錄》里有句名言:“種樹者必培其根,種德者必養其心。欲樹之長,必于始生時刪其繁枝;欲德之盛,必于始學時去夫外好心。”這就為我們如何培養自己德性指明了方向——重在養心,也就是加強自身的道德修養。
醫道的最高境界是養生,養身的最高境界是養心。養心對仕者太重要了。因為心不正,行不可能正。
現實生活中,做人表里不一的情況比比皆是。莊子借孔子之口,列舉了五種人表里不一的情況:
有人外表恭謹而內心驕傲,
有人貌似長者而心術不正,
有人舉止拘謹而內心輕佻,
有人表面堅強而內心軟弱,
有人表面溫和而內心急躁。
莊子認為,人心比山川更險惡,比自然更難了解。自然還有春夏秋冬和日夜之規律,人卻是外表厚實、情感深藏。莊子的結論是:“僨驕而不可系者,其唯人心乎!意思是說,激蕩驕縱而難以約束的就是人心!所以莊子告訴人們,人的“修煉”至關重要的是“修心”。
一個人的內心若能從虛到靜、從靜到明,這個人就透明了,就能超脫自己,超越自己。
望子成龍,是中國人作家長的普遍心愿。但有智慧的家長并不這樣想。北宋“三蘇”是出了名的。四川眉山有個“三蘇祠”,每天都有很多游客來此游覽觀光,追尋三蘇的道德文章。三蘇就是中國著名文學家蘇洵、蘇軾、蘇轍父子。作為散文家的父親蘇洵,給大兒子起名叫蘇軾,軾是車的橫木,供站立車上遠觀時扶手之用,似乎可有可無。給二兒子起名叫蘇轍,車轍更無關緊要,但車壞馬死,禍不會殃及車轍,車轍處于禍福之間,雖然沒有福也不至于有禍。從給兩個兒子取名可以看出,蘇洵是希望兒子能平安免禍。“無為無不為”,結果,唐宋八大家里他的兩個兒子都榜上有名。
古代圣賢們對如何才能趨福避禍,如何才能立身成人,有很多精辟論斷,字字句句包含著深刻的人生哲理,閃耀著人性光輝。我有個感覺:人這本書,古代的比現代的厚重多了,深刻多了;古人的認知比今人的認知清醒多了,高明多了。牢記并按照圣人之言去做,等于給自己的人生路上添加一塊塊“鋪路石”,記住并依照俗世之見去做,無異于為自己人生路上增加一塊塊“絆腳石”。違背圣賢的教導去立身做事,失敗是遲早的;違背前車之鑒和從官之道,等于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堵自己的路,失敗也是遲早的。一個人路走錯了可以拐回來重走,事做錯了可以重做,但人生的路走錯了拐不回來,立身做人錯了無法“從零開始”,從新開始。
朱熹強調:“為學須先立志,志既立,則學問可次第著力;立志不定,終不濟事。書不記,熟讀可記;義不精,細思可精;唯有志不立,直是無著力處。”年輕人既然為仕,就要首先立好志,端正出仕的動機和心態,就要明白朱熹講的“著力處”在立志做人,不在立志做官。
人,無論在仕途上收獲了多大功名,行囊中收獲了多少財富,人終究是人。背離了做人,再大的官職,再多的金錢,也只不過是人身上多長了一堆肥肉,看起來很威武,很壯實,但是并不健康。
權利是一時的,
金錢是身外的,
身體是自己的,
做人是長久的。
讓我們趁著年輕去實踐這樣一句格言吧:人不一定都能偉大,但卻可以更崇高。
(作者系裝備學院原副政委,走進崇高研究院政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