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阮小青在QQ簽名上寫下“飛翔的棉花糖。”同桌柳眉,也就是六中校花馬上跟帖寫道:“親,別讓棉花糖飛,快到我的碗里來吧,哈哈!”
雖然棉花糖潔白如云,卻固定在竹簽上,怎么飛呢?但阮小青多么希望,棉花糖像白云一樣,沒有煩惱沒有憂傷,自由自在地飛在藍天上。
每次,阮小青需要多走三條街道,再穿過嘈雜鬧市,只為在街角那個小攤前,買一支棉花糖。
賣棉花糖的那位阿姨,不僅技術精湛而且還很健談,雙手不停地轉動,嘴里還招呼著:“看你穿的校服,應該是六中的,我們李賢也在那所學校讀書呢,你們是一個班的嗎?”阮小青含糊應著,手里擎著棉花糖跑遠了。
阮小青將棉花糖一片片扯下來,輕輕丟進風中,棉花糖只是在風中打個旋,便跌落在塵埃中。而阮小青的心事卻剪不斷理還亂,無法扯下來丟進風里。
李賢不在,讓阮小青多少有些失望,十六歲的女孩,學會了憂傷。
第一次近距離接觸李賢,緣于一場籃球賽。
那天,學校舉辦籃球賽,許多同學前去觀看,本來不喜歡籃球的阮小青,偏偏被同桌柳眉拉去當啦啦隊,結果那只籃球從球架上彈出直奔她倆飛來。
柳眉花容失色尖聲叫著,阮小青則本能地用身體護住柳眉,籃球在同學們的驚呼聲中,結結實實砸中阮小青。
李賢陽光燦爛地站在教室門前,遞給阮小青一支棉花糖,并不停地道歉。那天,李賢投中三分球很開心,回手將球投向球板慶賀,結果球彈向場外。
二
一支棉花糖,不僅讓阮小青成為班里女生公敵,也成為李賢所在四班女生羨慕嫉妒的對象。
李賢高大帥氣學習優秀,不僅是校籃球隊隊長,還彈得一手好古箏,就連老師們也驚嘆,很少有男孩子如此文武雙全。周一到周五需要穿校服,而周六上半天課,李賢則穿休閑套服,更是帥氣得無與倫比。
女生們議論紛紛,李賢是標準的高帥富,真不知有哪位女孩能入他的法眼,就連被稱為校花的柳眉,也沒能讓他有所青睞。而李賢送給阮小青一支棉花糖,真是讓人大跌眼鏡。
阮小青是標準的嬰兒肥,從不曾與苗條沾邊,更談不上眉清目秀。一副近視鏡,更是讓她老氣橫秋,但那支棉花糖,卻仿佛喚醒她所有沉睡的細胞。
阮小青不敢奢望李賢對自己有好感,卻以“愛屋及烏”的心態,莫名地喜歡上棉花糖,大街小巷只要有賣棉花糖的地方,總會留下阮小青的足跡。她在心里期盼著,或許在某個棉花糖攤前,就會出現同樣喜歡棉花糖的李賢。而當她尋找到夢想中的那支棉花糖時,卻發現了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那天,李賢送給阮小青的棉花糖,是用透明包裝紙包裝,而大街上的棉花糖,千篇一律是白色塑料袋。于是,阮小青尋找到用包裝紙包裹棉花糖的小攤時,卻與李賢相遇。
阮小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賢穿著品牌休閑服,認真坐在小板凳上,雙手嫻熟快速轉動,一支狀如蘑菇云的棉花糖出爐。
阮小青怕李賢尷尬,正準備轉身走掉,李賢卻大方地招呼著,并迅速遞給阮小青一支棉花糖。
“那天砸疼你了,真的對不起,你喜歡棉花糖嗎,我也喜歡棉花糖,”李賢笑容燦爛。
阮小青搖頭,可是馬上又點頭。而那位賣棉花糖的阿姨,可能是李賢的母親吧,坐在附近休息,目光慈祥地望過來。
此后,阮小青經常與李賢偶遇在棉花糖攤前。

三
柳眉杏眼圓睜地指責阮小青,“憑什么替我擋球呀,是不是為了證明你有多高尚多偉大呀?為了吸引李賢,你是不是早就有預謀呀?”阮小青沉默不語。
期中考試時,柳眉考取年組第一,李賢考取第二,而一直排名在后的阮小青,則努力地殺入年組一百名之內。柳眉驚訝地望著她,阮小青深深地低下頭。
當李賢將棉花糖送給阮小青,祝賀她取得好成績時,柳眉已經憤怒了,“阮小青,你喜歡吃棉花糖嗎?”阮小青慌亂地低下了頭。
李賢笑容純凈地說:“阮小青喜歡棉花糖呀。”
柳眉滿臉不屑地說:“阮小青撒謊,她曾親口說過,她對所有糖類都過敏,怎么會喜歡吃棉花糖呢?”
阮小青羞紅了臉,同學們哈哈大笑。阮小青真想找個地縫兒鉆進去,心里的小秘密被揭穿,而無辜的李賢則尷尬地站在那里。
因為撒謊,阮小青成為被取笑的對象,校園里甚至有人開始喊阮小青“棉花糖,”而就在阮小青焦頭爛額時,又一件煩心事出現,幾乎將阮小青逼上梁山。
阮小青憤怒了。
四
幾乎全校同學的手機微信里,都轉有一張圖片,嘈雜的鬧市區,熙熙攘攘的人群,而那個讓全校女生為之傾倒,讓全校老師都贊不絕口的李賢,坐在簡陋的圓鐵桶前,雙手轉動著棉花糖。
“哇,好帥呀,這就是人見人愛的李賢嗎?”
“還以為李賢是真正的高富帥呢,原來瞞天過海呀。”
“每次學校舉辦捐款捐物活動,李賢都是積極主動的,而且捐款也比同學多,卻是沽名釣譽呀,家里以賣棉花糖維持生計還穿名牌,沒錢也任性呀。”
阮小青傻眼了,那張照片是她偷偷拍下來存在手機里的,可是怎么會如此海量外傳呢?
“啪”,一聲清脆的響聲驚動全班,阮小青竟然打了柳眉,那個偷看手機并將圖片轉載的罪魁禍首。
柳眉捂著紅紅的臉,眼淚委屈地流下來。柳眉也沒有想到一張圖片,竟然引起軒然大波,全校都在議論李賢的人品,而自己則因為喜歡李賢遭拒,同時對阮小青能獲得李賢的青睞而妒忌。
年少時,總會為沖動的青春付出代價,雖然沉重且極具殺傷力,卻也能讓年少的心變得堅強而無畏。
阮小青差點離家出走。
五
中考即將來臨,而省城重點高中也來學校選拔尖子生,從學習成績到品德方面逐一考核,最后選中了李賢、柳眉等六人。
分別在即,柳眉真誠地向阮小青道歉。因為不能吃糖,每次阮小青都把買來的棉花糖送給同桌柳眉,于是柳眉知道了阮小青的秘密,也知道阮小青喜歡李賢,那是潔白如云的棉花糖所無法承載的暗戀。
“雖然沒有品嘗過棉花糖,但我知道它一定是甜的,”阮小青笑靨如花地說。
“阮小青,不要自卑,只要努力學習就會考取理想學校。而有些東西不一定擁有,就像你不能品嘗棉花糖,但欣賞也是一種美。”李賢真誠地說。
阮小青含淚點頭,并答應有時間,會去棉花糖小攤幫忙。那個賣棉花糖的阿姨,曾經在李賢家當過保姆,李賢的父母因為經商而無法照顧李賢……
“棉花糖,飛翔在十六歲的天空,”阮小青更改了QQ簽名。青春就像手里的棉花糖,潔白如云,承載著青春歲月里的惆悵與憂傷,自由自在地飛翔著。雖然飛得不高不遠,卻足以成為生命里最甜美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