廈大校長改變了陳景潤的命運

我國著名數學家陳景潤（1933—1996）創造了舉世震驚的奇跡：屈居于6平方米小屋，借一盞昏暗的煤油燈，伏在床板上，用一支筆，耗去了6麻袋的草稿紙，攻克了世界著名數學難題“哥德巴赫猜想”中的“1+2”，創造了距摘取這顆數論皇冠上的明珠“1+1”只有一步之遙的輝煌。他的成長曾經得到經濟學家、教育家王亞南（1901—1969）的扶持，對其可謂有再造之恩。

校長與“邋遢”學生

1950年至1953年，陳景潤在廈門大學數學系學習，王校長就知道陳景潤是一個學習上埋頭苦干、不修邊幅的學生。

在同學們眼里，陳景潤是一個和善的老實人，也是一個難以理解的怪人，性格孤僻、不修邊幅。他的生命里似乎只有書，只有那些字母、數字和公式。他的口袋里永遠裝著一支筆和幾張紙，一有空就在上面寫寫劃劃。夏天，宿舍里又悶又熱，大腳蚊子成群結隊撲進來，咬得人沒法躲避，一到黃昏，同學們就只好三三兩兩去外面散步聊天，只有陳景潤仍埋頭在昏暗的燈光下。晚上，大家都熄燈睡下了，他悄悄擰亮手電，將床單頂在頭上遮住光，繼續學習。他似乎永遠都沉浸在一個別人進入不了的世界里。這種專注，使他看起來神情恍惚，總像若有所思。在同學中流傳著一個關于他的笑話。一天，陳景潤從教室回宿舍，突然間下起了大雨，同學們紛紛四散奔跑，只有他渾然不覺，依舊不緊不慢地走著，直到雨水將衣服淋得透濕，他才覺察到異常，于是大驚失色、嘴里哇哇叫著奔跑起來。他生活沒有規律且邋里邋遢，衣服似乎只有一種黑色，黑色的布帽子，黑色的中山裝，腳光著，穿一雙黑色的膠鞋，總是很臟了，才脫下來在水盆里泡一泡。他似乎從不刷牙、也少見他洗臉。

當學生會干部向他反映陳景潤生活雜亂無章，以致某些同學有意見時，王校長認為：對青年的某些缺點，應該熱情幫助他克服，可以發動陳景潤同宿舍的同學訂一個愛國公約，互相督促，幫助他把個人衛生搞好。同時要說服有意見的同學，對某些生活細節不必于過計較。學生會干部回去做工作，陳景潤的學習、生活趨于正常了。

失業擺書攤

陳景潤大學畢業后被分配到北京四中當教師（1953—1954），因口齒不清，被學校拒絕上講臺授課，只可批改作業，后被“停職回鄉養病”（辭退），一度工作和生活都陷入困境。

陳景潤被北京四中辭退了，失業在家，經常生病，十分苦悶。1954年的冬天，是陳景潤一生中最凄冷的一個冬天。父親陳元俊整天愁眉苦臉、唉聲嘆氣，他沒想到辛辛苦苦送兒子念了大學，兒子卻連工作都找不到，沒有工作單位，沒有經濟收入，身體又多病，他今后的生活怎么辦？

家里一天到晚彌漫著嗆人的中藥味，陳景潤的病情終于漸漸得到了控制。每當看到父親佝僂著腰為他拎回一包包中草藥，陳景潤心里就有一種深深的愧疚，父親老了，可是，卻不得不仍為生計奔忙，他這個已經2l歲的兒子不但幫不了父親，還給父親又增加了一副沉重的負擔。

陳景潤想出去找份工作，教書他顯然不行，做體力活，他更不行。苦悶中，他幾乎每天都去書店看書，從這家書店換到那家書店，漸漸地，離家近的幾家書店的營業員幾乎都認識了這個只看書不買書的顧客。這樣的顧客當然不受歡迎，終于有一天，他被攆了出來。

他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頭，心里充滿了苦痛和惆悵：一個人如果連自己都養活不了，遑論其他，我要自己養活自己。他腦子閃出一個念頭，為什么不可以擺個租書攤.這個活不累，還能一邊守攤點一邊看書。一天，他將自己想辦租書攤點的想法跟父親講了。父親給他湊了一些錢，大哥陳景桐又給他送來了一些書。小書攤終于在馬路邊擺開了。每天早晨，陳景潤推著裝滿了書的小推車離開家，小推車“吱吱”叫著穿過小巷，停在熱鬧的街邊，他擺開攤子放上書，將寫有“租書”的牌子擺放好后，就坐下來看隨身帶來的數學書。

生意很清淡。前來租書看的大多數是孩子，他們花2分錢就能租一本小人書看。陳景潤收下錢，遞上書，又低頭看他的數學書。直到街上的路燈都亮了，他才收攤回家。這樣一天下來能有幾角錢收入，陳景潤勉強能維持自己的生活。

回母校工作

日子在毫無希望中一天天過去。如果不是大哥陳景桐偶然遇見廈大校長王亞南，陳景潤也許就在小書攤的守望中平淡地度過一生。

1954年春天，省里召開統戰工作會議，當時在省商業廳工作的陳景桐被抽去搞會務。會議報到的這天，來了一位溫文儒雅的學者，他在報到冊上簽上自己的名字：王亞南。

站在一邊的陳景桐心里一喜，王校長的名字如雷貫耳，沒想到今天偶爾得見。他上前自我介紹是陳景潤的哥哥，說了弟弟的困境。王亞南想起那個戴著斷了一只腿的眼鏡學生，獲悉他失業后說：“陳景潤數學基礎很好，鉆研能力也很強，就是表達能力差一點。我會想辦法幫幫他的。”他找到廈大黨委書記陸維持，商量讓陳景潤到廈大做資料員，不能讓他擺書攤了，這樣浪費人才。

王亞南和陸維持決定將陳景潤調回廈門大學，并為此開始四處奔波。在那個一次分配定終身，不允許人才流動的年代里，要調進一個人并不那么容易。當王亞南他們為陳景潤四處奔走的時候，陳景潤仍然沒有希望地每天守坐在書攤前，眼巴巴盼望著顧客。他做夢都不敢想廈大會收下他這個被單位除名的人。 一天下午，書攤冷清清的，一個顧客也沒有，陳景潤坐在小板凳上看書，腳邊的紙盒子里，只有一枚2分的硬幣，在陽光下泛著清冷的光。父親氣喘吁吁地跑來了，他手里拿著廈大送來的信函，喜氣洋洋地說：“景潤，景潤，王校長讓你去廈門大學工作哩。”陳景潤一遍又一遍地看著那份蓋著廈大公章的信函，淚水涌上眼眶，掛在他蒼白的臉上。

陳景潤到廈大后，被分配在圖書館，管理數學系圖書資料閱覽室。王亞南又向圖書管領導作了交代，要讓陳景潤有充足的時間研究自己的數學。

陳景潤十分滿意自己的工作。這間閱覽室并不算大，里面從此有了他的一個固定座位，還有一張書桌。這里有各種中文的、外文的數學書籍和雜志，這里再也見不到使自己窘迫不堪的學生的眼光.再也不用自己去憋著嗓子講那種并不熟悉的普通話。從此，陳景潤就像一個進了教堂的虔誠的修士，一頭扎在閱覽室里，一切與數學無關的雜念都被排除到了腦后。陳景潤同時研究數論，對組合數學與現代經濟管理、科學實驗、尖端技術、人類生活的密切關系等問題也作了研究。

1955年2月，經王亞南推薦，陳景潤回廈大數學系任助教。這時，王亞南不止一次地關心他的工作和科研，說：“陳景潤非常用功，這很大的優點，對這樣的青年，應該特別關心。”陳景潤回廈大，對于攀登數學高峰是有重大意義的。

支持到中科院

1956年，陳景潤發表《塔內問題》，改進了華羅庚先生在《堆壘素數論》中的結果，陳景潤才華成長，崢嶸初露。為此，翌年9月，由于華羅庚教授的重視，他被調入中國科學院數學研究所任研究實習員。華羅庚要陳景潤去工作，王亞南卻不為廈大局部利益所囿，而是唯賢是舉，堅決支持。他認為這樣更有利于陳景潤的成長和提高，對我國數學科研更有好處。陳景潤終于到數學研究所了，采擷一顆又一顆的科學明珠。人們都譽稱王亞南是陳景潤的恩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