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決斗

李阿舍是福建詔安人，明代聞名閩粵兩地的民間武術(shù)高手。

李阿舍出身大戶人家，從小過著衣食無憂、悠游自在的日子。至今詔安人形容一個人不學(xué)無術(shù)，無所用心就會說他“閑甲像阿舍哩”，典故就來源于李阿舍的故事。

李阿舍父親是茶葉巨商，常年下南洋經(jīng)商，很少顧家，對李阿舍缺少管教，小阿舍頑劣貪玩。一個酷熱的夏天，小阿舍到東溪岸上玩。那東溪岸上原本就野草叢生，沙灘上還有人們亂扔的垃圾雜物，甚至有死狗，死嬰，因此饑餓的烏鴉總愛飛到溪岸上覓食。

當(dāng)天天氣大熱，人們都在四處尋找涼蔭處避暑，小阿舍卻褪去上身的衣物，在身上放了很多臭不可聞的腐肉，然后躺在溪岸上，一動不動地像死尸一般，一群覓食的群鴉發(fā)現(xiàn)如此“美味佳肴”，歡喜地呱呱叫起來，從四處飛來，正當(dāng)群鴉飛下啄食，小阿舍突然坐起，群鴉驚慌失措地四處飛竄，小阿舍哈哈大笑，左右手中已各抓住一只不斷撲騰尖叫的烏鴉。小阿舍的玩性之大，手法之奇令人叫絕。

長大后的李阿舍還是不喜好讀書，也不好經(jīng)商，卻好習(xí)練拳腳，舞槍弄棒。李父常年在外，李阿舍也樂得耳根清靜，無人管束，于是四處游蕩，上過少林寺武當(dāng)山，學(xué)成下山，更愛與人切磋較量。

有一次，李父從南洋回到家中，李阿舍恭恭敬敬地捧茶伺候。李父很久不見兒子，此刻看到阿舍儀表堂堂，身姿挺拔，心里很高興，就問，“阿舍啊，家里那么多錢，你都花到哪里去了。”

阿舍隨口就說，“阿爸，我沒做生意，全拿去拜師學(xué)功夫了。”

李父一聽勃然大怒，心想自家兒子外表光鮮，不料卻是個敗家子，一氣之下就把阿舍捧上來的茶杯和茶盤一摔，只見李阿舍一個“鷂子翻身”，然后輕輕落地，但雙手仍捧著茶杯，茶湯沒有蕩出一分一毫，而雙腳穩(wěn)穩(wěn)踏著茶盤。

李父大為驚異，就問：“兒啊，這是什么功夫啊？”

阿舍得意地回答：“阿爸，這是少林寺的輕功呀。”

李父萬萬沒有料到兒子竟然練成如此身手，心想也算是另一種學(xué)有所成，于是轉(zhuǎn)怒為喜，語重心長地對阿舍說，“為父沒想到你功夫?qū)W得如此了得，武術(shù)可以健體防身，但千萬不要輕易使用，以免招惹是非、引禍上身啊。”阿舍連聲答應(yīng)，心里卻不以為然。

說起來，李阿舍也確實學(xué)到了真功夫，他的輕功和硬氣功都極好，可以足點(diǎn)稻葉飛奔，還可以翻身一躍坐在芭蕉葉上，再從芭蕉葉縱身落下，用勁跺一下腳下的青石板，那石板竟然綻開裂縫，把圍觀人群驚得目瞪口呆。父親一離開，少年李阿舍就把父親的叮囑都忘在爪哇國了，出門在外總愛打抱不平，只是打架贏得多了，像是上了癮，一天不打架就渾身發(fā)癢似的。閩粵兩地遠(yuǎn)近的練家子聽說了他的威名，就跑來向他挑戰(zhàn)，但都敗在他的手下，一時間“閩粵第一高手”稱號就這么傳開了。

父母為了拴住李阿舍的心，就給他娶親，好讓他從此過上安生的日子。沒想到成家后，還是不改愛游蕩愛管閑事的習(xí)性。有一回，李阿舍終于遇上高手了，這高手是本埠一個平凡補(bǔ)鞋匠，平日里不聲不響地給人補(bǔ)鞋掙錢，收工之后就在自家院子里刻苦練功，練就一雙毒辣無比的“黑沙掌”。補(bǔ)鞋匠看不慣李阿舍整日耀武揚(yáng)威，不可一世的樣子，也動了挑戰(zhàn)的念頭。

這一天，跟人打擂又獲勝的李阿舍剛好走過街角，那補(bǔ)鞋匠見他走過來，就說：“你就是李阿舍？傳說中百戰(zhàn)百勝的李阿舍？”

李阿舍一愣，就問道：“你是何人，莫非你也想跟我較量一番？”

補(bǔ)鞋匠笑笑，“你與人交手無數(shù)次，難道就沒一次失手，當(dāng)真無人能敵？別人信，我可不信。”

李阿舍傲然應(yīng)道，“不是我吹牛，至今我未遇到對手。你若不服氣，我們就打一場，看看誰厲害！”

補(bǔ)鞋匠哈哈一笑，“痛快。不瞞你說，我也愛練武，早知道你的大名，很想跟你請教。你是大名人，我是無名之輩，你若在眾人面前輸了，面子也過不去，不如我們私下打一場，誰勝誰負(fù)也不必說出去，誰贏誰就站著走！”

李阿舍打量一下眼前的補(bǔ)鞋匠，見他雖然衣衫破舊，貌不驚人，但眼神犀利，言辭陰毒，心知遇上高手了，就朗聲應(yīng)道，“好，從來打架都是愿打服輸，點(diǎn)到為止，輸贏都心知肚明。你既然這么自信，我就成全你，就跟你打一場，讓你輸?shù)眯姆诜！?/p>

于是兩人約好當(dāng)日夜晚就在南山腳下一分高下，并事先說好，拳腳無眼，生死由命。

所謂高手一過招，勝負(fù)已分明。兩人擺好架式，那補(bǔ)鞋匠猶如下山猛虎，一個“黑龍吐珠”，揮出一掌，電閃雷鳴般擊中李阿舍的胸部，李阿舍頓時一陣劇痛，沒想到補(bǔ)鞋匠他出手這么快，這么重，但他不由多想，身形迅即一晃，使出少林寺的“沾衣十八跌”，那補(bǔ)鞋匠招式用老，不由自主的一個踉蹌，李阿舍已繞到他的身后，李阿舍并起食指和中指，使出“重碑手”，一下子擊中補(bǔ)鞋匠的命門。補(bǔ)鞋匠猛地向前仆倒，口噴鮮血。

補(bǔ)鞋匠自己練武的命門被破，大難臨頭，就獰笑地說，“中了我的黑沙掌，你別想活命，你熬不過半個時辰的。”

李阿舍冷冷地說，“你活不過五步！”

補(bǔ)鞋匠不信，掙扎著站起身，踉踉蹌蹌地走不了五步，就倒地死去。

李阿舍知道“黑沙掌”的厲害，于是使出絕頂輕功，在半個時辰內(nèi)趕回家中。為了不驚動老母親，李阿舍翻墻進(jìn)入內(nèi)室，著急地呼叫他的妻子。

他妻子見他身受重傷，大驚失色，語無倫次，李阿舍就告訴她別慌，“快將我倒吊到房梁上，褪去我身上的衣物，用竹板大力抽打我，直到我體內(nèi)的淤血吐出來，就能保住性命！”

李阿舍的妻子趕緊照著他說的去做，一個時辰后，李阿舍吐出大口黑血，終于獲救。

但經(jīng)此役的李阿舍并未收斂多少，依然故我。有一次，李阿舍到潮汕的高堂鎮(zhèn)逛賭場，得罪了當(dāng)?shù)睾诶洗蟆凹t十娘”，李阿舍出手傷了“紅十娘”，但對方仗著人多，群起圍攻，“紅十娘”的大徒弟還使出淬了毒的暗器，再次擊中李阿舍的胸部。李阿舍寡不敵眾，又身中奇毒，于是使出足點(diǎn)稻葉的輕功，逃出重圍，對方緊追不舍，但終究沒有追上。

正是八月水稻成熟待割的時候，從高堂到詔安至少有四十里地，李阿舍在一個時辰內(nèi)趕回，可謂神速。

李阿舍回到家，天時已晚，為了不驚動老母，仍然翻墻進(jìn)入內(nèi)室，仍然呼叫他的妻子救他。他的妻子趕緊又將他倒吊到房梁，褪去衣服，用竹板大力抽打他的背部。

夜深人靜，抽打的聲音驚醒了老夫人，老人聽到聲音是從兒子的臥房里發(fā)出，心里懷疑，就走到房前，叫媳婦趕緊開門，媳婦久久不開，抽打聲音不斷，老人心里更加著急，就不停拍門，最后媳婦無奈只好開門。

老人一見李阿舍被倒吊起來，身上傷痕累累，以為媳婦毒打老公，開口就罵媳婦“惡毒婦人心”，李阿舍已完全昏迷，他的妻子又百口莫辯，又急著拯救老公，要繼續(xù)抽打李阿舍，老夫人就上前阻止，婆媳兩人糾纏在一起，拖延了時間，結(jié)果李阿舍不治身亡。

一代武林高手就此歸西，一時讓人扼腕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