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現代文學與當代文學同是來源于中國的傳統文化,都高舉著反庸俗和反封建的旗幟,并且竭力發揮了文學的實用功利主義作用。從文學的性質出發,現代文學與當代文學是一致的。但是,社會環境的變化也賦予了文學時代的差異性,每個階段的文學各具特色。進步的中國社會自然也孕育出向前發展的文學趨勢,新鮮的血液源源不斷地輸入。
關鍵詞:文學的功利性 反封建 傳統
20世紀90年代,學界已有學者對現代文學與近代文學的界定提出了質疑。而近些年,學界又多次對現代文學與當代文學的分期進行討論,并且提出“20世紀中國文學”這一概念。可見,關于中國近代、現代、當代文學的界定爭議頗多。對此,我認為“一千個讀者有一千個哈姆萊特”,每個研究者觀照文學史的維度不一樣,自然也會導致相異的文學分期。在此,筆者仍是追隨大眾所普遍接受的方式來劃分現代文學與當代文學,即以傳統政治視角的分期方式,把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作為劃分中國現代文學與當代文學的根據和標志。
在文學史上,我們默認中國現代文學起于“五四新文化運動”,經由這一場思想解放運動,中國文學從此走上了反封建的道路。然而,學界錯誤地把“封建”與“傳統”等同起來,于是導演了一場“五四反傳統”的鬧劇。所謂“封建”,初見于《詩經》中“命于下國,封建厥福”一句;并指出“封,大也”,意為大立。{1}其后衍生為“封邦建國”之意,之后才拓展為保守、泥古的意思。{2}而“傳統”則是指世代相傳的精神、制度、風俗、藝術等。{3}在字典的釋義中,封建與傳統的區別顯而易見。不幸的是,五四的理論家們并沒意識到這一點,出于五四反封建的需要,知識分子對中國的傳統文化進行無情的抨擊,目的就是反對傳統思想啟蒙。而五四時期名聲大噪的魯迅“被自覺”地擔當起了思想啟蒙者的角色。反傳統與改造“國民性”作為他文學創作的主題,使魯迅當之無愧地成為新文學的旗手,他創作出《狂人日記》等一系列小說來完成思想啟蒙的任務。我們每一個中國人身處的社會都是由傳統建構而成的,不管是人自身還是人類的風俗習慣都是代代相傳。因此,反傳統也就意味著反對人類自身,這明顯不成立。所以說,五四運動的基本目標就是沖破封建主義思想文化,走向民主,走向科學。五四并非反傳統,而是反對傳統思想中帶著濃厚封建色彩的部分,以便更好地繼承傳統思想中精華的方面。也就是說,傳統哺育了現代文學。王德威在《被壓抑的現代性》中提出“沒有晚清,何來五四”{4},這也適用于現代文學與當代文學的關系,“沒有現代,何來當代”。無疑,當代文學是從現代文學走出來的,所以不能直接跳過現代來談論當代。總的來說,文學也屬于傳統的一部分,并在傳承的過程中發展,現代文學與當代文學則是其中重要的兩環。當代文學更是承襲了傳統,在特殊的社會背景下,意識形態高度集中,并且剝奪了文學的個性,文學又返回到“規范化”的狀態。
當然,“五四新文化運動”并非僅是反封建,其領導者胡適還喊出了“提倡白話文,取消文言文”的口號。在胡適看來,“白話文”取代“文言文”,就代表著“現代”觀念對“傳統”觀念的徹底取代。{5}他卻忽視了這樣一個事實:不管是白話文抑或是文言文,都只是人們用以表達的一種方式,并非不同的漢字。在古代,雖然在書面是以文言文為主,但是在日常生活中,人民群眾不可能用文言文交流,白話文是隨處可見的。如此看來,二者只是適用范圍不同罷了,并沒有背負著代表某一個時代的責任。因此,“文言文”的被取締并不意味著“傳統”的被拋棄。如此一來,再一次說明“傳統”反不了,不管是現代文學還是當代文學,都是致力于反對傳統中的不合理的部分,比如封建思想。
白話文的廣泛使用并沒有消滅傳統,反而給文學帶來了大量的讀者。周敦頤在《周子通書·文辭》中提出“文以載道”,表明了文學的社會功利性。白話文的通俗易懂無疑擴大了文學的“教化”群體,更有利于實現了文學功利性的目的。眾所周知,魯迅的《狂人日記》是我國文學史上第一部白話小說。故可以說,魯迅開啟了以實用功利主義為目的的創作先河,從此,便一發不可收拾。在五四新文學日益繁茂的發展態勢下,文學社團、流派、風格越來越多樣化,但“為人生”的現實主義仍占據了主流地位。魯迅曾說過“以為必須是‘為人生’,而且要改良這人生”{6}。可見,“為人生”講求文學的實用功利性。究其盛行的原因,顯然,20世紀二三十年代的中國是個文化教育程度極低的國家,而以現實主義為特色的小說通俗易懂且貼近生活,能為大多數的讀者理解和接受。于是,便通過文學來聯系群眾,壯大革命隊伍,以達到文學的功利目的,體現其實用性。1942年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發表了講話,并指出要處理好文藝與政治的關系,做到一切為政治服務。雖然“為政治”導致了文學高度的政治理性化和規范化,但是,這在一定程度上也鞏固了中國共產黨的統治,完成了“為政治”的功利目的。就兩個時代的代表作家而言,從魯迅到趙樹理,他們在不同的歷史階段,都是以藝術這種特殊的啟蒙武器,來表現“戰士”的精神氣質,并完成了“戰士”被賦予的文學任務。因此,魯迅成為了“五四的啟蒙者”,而趙樹理被稱為“解放區的方向”。文學的功利色彩從未改變,只是其功利目的因社會背景的差異而改變而已。
所以說,整個20世紀的文學是相通的。中國現代文學和中國當代文學都是由傳統哺育的,它們是對傳統的繼承。只是,“五四新文學”是以傳統來反叛傳統,它在承認一部分傳統的同時否定了另一部分傳統,而當代文學的初期則是對傳統文化的承襲。導致這種差別的原因是五四時代的“西化”演變成為30年代之后逐漸發展的“蘇化”,蘇聯的文學思想和文學思潮取代西方的文學思想和思潮而被接受,并逐漸成為中國文學的主流,且這種趨勢從“左聯”時期一直持續到“文革”時期,蘇聯式的社會主義現實主義開始慢慢地取代現實主義,脫離了現實主義的客觀性和批判性,取而代之的是高度理性化的文學創作。但是,在新時期文學階段,糾正了五六十年代的意識形態化特征,并指出新時期的主要工作是恢復五四人道主義、現實主義,使文學獲得相對獨立的地位。故現代與當代對傳統的態度有所差異,但總體上二者是在繼承與反叛傳統的道路上前進。而且“文以載道”的思想始終貫穿于文學發展的歷程中,從五四的“為人生”到新中國初期的“為政治”。以上可見,當代文學從傳統走出來,也從現代走出來,因此不論是在文學對待傳統的態度或是在文學的性質與目的上,二者都是相似的。
但是,我們不能簡單地認為,現代文學養育了當代文學,他們之間是相輔相成的。新時期文學提出的“恢復五四”是對五四提出的“人的文學”“現實主義”的重返{7},又一次掀起了五四新文學思想的文學高潮,引起群眾重新重視五四文學,這相當于給予了現代文學一次新生。同時,五四文學的不落潮又導致了人們對當代文學的質疑,并認為當代文學日漸衰落,不能超越現代文學。在80年代“重寫文學史”的過程中,甚至引發了“當代文學危機”,張頤武等學者則認為這一危機緣于現代文學對當代文學學科的霸權和壓抑。我認為不然,當代文學的危機是源于“工農兵文學”不能適應于新的歷史環境,故遭遇了文學的困境。歷史就是我們的一切,因此我們的文學創作也要跟上歷史的腳步。這也表明每個時代的創作都因歷史環境的差異而顯示出其獨特性。盡管當代文學的成就不如現代文學,但它能在吸取文學經驗的同時繼續前進、獲取新鮮的血液。比如,現代主義的出現與發展。當代文學在與現代文學對立、區分中建構起來,并以超越和克服現代文學的局限性為己任,這足以說明當代文學是進步的。回首20世紀,短短百年,中國文學埋葬了古典主義,也告別了現實主義,開始走向現代主義,使得中國開始真正地走向世界。
{1}{2}{3} 《辭源(第二冊)》,商務印書館1979年版,第869頁,第869頁,第2423頁。
{4} 王德威:《被壓抑的現代性》,《社會科學論壇》2006年第3期。
{5} 宋劍華:《五四與傳統:我們“成功”地“斷裂”了嗎?》,《理論與創作》2009年第3期。
{6} 魯迅:《魯迅全集(第四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年版,第512頁。
{7} 楊春時、宋劍華:《論20世紀中國文學的近代性》,《學術月刊》1996年第12期。
參考文獻:
[1] 郜元寶.尚未完成的“現代”——也談中國現當代文學的分期[J].復旦學報,2001(3).
[2] 鮑昌.現代文學研究與當代文學思潮[J].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1985(4).
[3] 宋劍華,張冀.啟蒙主義與中國現代文學[J].貴州社會科學,2007(1).
[4] 宋劍華.五四與傳統:我們“成功”地“斷裂”了嗎?[J].理論與創作,2009(3).
[5] 宋劍華.反“庸俗”而非反禮教:小說《祝福》的再解讀[J].魯迅研究月刊,2013(11).
作 者:徐楠,暨南大學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
編 輯:張晴 Email:zqmz060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