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82年的一天,米切·多布朗內開著他“超級棒”的綠色豐田卡羅拉在洛杉磯以北的405高速公路上獨行。過去4年里他都居無定所,開著這輛車在亞利桑那、新墨西哥和加州四處漂泊,拍攝這片奇跡般宏偉的大地,直到不久前才搬到城里。當那輛卡羅拉開上了一個山頭,他看到了一個攝影師所能期待的最美好的東西,圣費爾南多山谷就在他的腳下延綿鋪展開,被圣蓋博山包裹著。仿佛是受到了啟示,他放棄了過去的生活,開始做工業設計的生意,養了3個孩子,20多年里不再攝影。

如今,他說道:“那時我看到的畫面一直在腦海里縈繞不去,這么多年來,它附在我的靈魂里。現在我想重新把它們創造出來。”2005年,他重新拿起了照相機。從那時起,多布朗內開始捕捉美國偉大的自然風貌,最近,風暴成了他的作品主題。北達科他、南達科他、懷俄明、得克薩斯,他追尋著西部平原上的龍卷風、雷暴、閃電,他的作品贏得了索尼全球攝影大獎。即使是在拍攝洛杉磯時,自然依然主宰著畫面,這座1300萬人創建和生活的大都會,仿佛依然無法逃脫被自然力量壓迫的命運,文明的痕跡看起來搖搖欲墜。

這些照片拍攝的地點離多布朗內在洛杉磯附近的影視城的家五英里遠,但看起來就像是從另一個世界拍到的照片一樣。這些照片記錄的不是一時一地的東西。“我想我們所擁有的東西都是借來的。500年后,加州所有的房子都不會是現在的樣子,但有些東西依然矗立在那兒,巋然不動。當我拍這些照片時,內心想的是當我們都已經消散在歷史長河中后,這片土地看起來會是什么樣子。”在他的照片里,好萊塢的標志仿佛一只溫順的小鳥棲息在一座無名的山坡之上,仿佛一轉眼就會被遺忘;驅動現代文明的發電廠好似一片無關緊要的瓦礫。

多布朗內是20世紀60年代和70年代在紐約長大的野孩子,對他來說,摩托車、游行、抗議和大麻是比攝影更有意思的東西。為了讓他收心,多布朗內的父親給他買了一架照相機。后來,多布朗內接觸到了安塞爾·亞當斯的攝影作品。“那會兒我都不知道他是誰。但從他的作品里,我看到從來沒在東海岸見過的夢幻景色。我突然意識到,這個世界值得珍惜,我一定要親自看一看那些驚人的瞬間。”亞當斯不僅給了他一個目標,還讓他找到了攝影的感覺和對細微事物的把控能力。當他得到一架新的相機后,多布朗內會把它拆掉再裝回去,“我要搞清楚它的一切細節,直到它成為我身體的一部分。”他曾經親自沖印每一張照片。后來開始用數碼設備之后,多布朗內花了3年時間和數以萬計的金錢尋找好的墨水和相紙,直到最后他打印出滿意的照片。

他的拍攝方式現在看起來,是某種計劃性和意外運氣的奇妙結合。但說到底,它關乎的是一種精神狀態。“拍照片就像觀察一個黑暗的房間,你剛走進去時,什么都看不到,但在黑暗中獨處一段時間后,突然,一起都變得清晰起來,細節栩栩如生。”
他在黑巖山拍了一場冬季的暴風雪,暴烈和寂靜在影像上達成了共存,讓人印象深刻。雖然照片里沒有城市,但跟他拍的洛杉磯在氣質上有驚人的相似性,仿佛那場風暴的中心曾經有過一座城市。這是一張講述過去和未來的照片,以及在這過去和未來之間發生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