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歲的王桂英坐在亮堂堂的簇新廚房里。想當年,她家的整幢茅草屋還沒有如今這間廚房大。當時不但得獵殺野味謀生,還得自己種植棉花制衣,直到1983年,她們家在村里率先種起橡膠樹。“從此以后,日子過得越來越好。”她說。
到了2011年,王家每年可從自家的4英畝田里賺8萬元人民幣,而地較多的鄰居甚至能賺進六位數。當地人家開始建造兩層樓房、購買汽車和平面電視,并參加去北京的長途旅行團,或是到鄰近的越南游玩。然而今年油價跌落,與之掛鉤的天然橡膠和合成橡膠的價格也應聲下降。王家預計今年只能掙到1萬元人民幣。“我們也不明白怎么會跌價,但除了橡膠,我們沒有別的指望了。”王桂英32歲的女婿介洱說。
鑒于橡膠價格的下跌,該地區中心城市景洪城郊的環境官員測試起全新的開墾模式,希望借此打造出能夠持續發展且經濟效益更為穩定的橡膠產業。
在占地約165英畝的田地上,農民們交錯種上了橡膠、可可、咖啡和澳大利亞堅果,以及具備高經濟價值的木材樹種。官方將這種間作方式稱為“環境友好型橡膠種植”,目的在于減少水土流失、改善水質并提升生物多樣性等。橡膠種植最早于20世紀50年代中期以國營農場的形式出現在云南。這片熱帶地區原先是亞洲象及白頰長臂猿的棲息地。當時中國推行中央計劃經濟,整齊劃一的橡膠樹在山谷間綿延不絕地生長。從遠處望過來,這片綠色的橡膠林地呈現人工的單一色塊,和鄰近的原始森林形成強烈對比。到了90年代晚期,中國向自由市場經濟轉型,又恰逢橡膠價格上揚,因此種植規模開始迅速擴張。到了現在,西雙版納州超過五分之一的土地都用來出產橡膠,僅2002至2010年間的種植面積就增長了兩倍。在70年代晚期,云南仍保有將近70%的原始森林,而到了2003年,原始森林的覆蓋率跌落至不及50%的水平。這里是全中國生物多樣性最豐富的地區之一,如今野生動物日漸稀少。

州政府旗下的發展生物產業辦公室希望,在2020年以前,把該地區近四分之一的橡膠林地變為更有助于生態發展的這種新種植模式。發展生物產業辦公室主任李慶友站在吉普車旁,眺望新的高樓及遠方的瀾滄江,腳下的斜坡將一排咖啡樹和其他的橡膠樹分隔開來。“以往為了全力發展經濟而種植橡膠,卻忽略了對環境造成的影響,”他表示,“如今我們了解到這對我們不利,也無益于經濟發展。”
2014年,州政府花費千萬元人民幣來將近2.15萬英畝的既有橡膠林改造為生態平衡林地。根據官員的說法,今年還將把1.6萬英畝左右的林地納入規劃。由于橡膠價格創10年新低,農民也因收入下跌而恐慌,官員表示他們有難得的機會推行這個理念,其中也包括引進新物產,讓農戶不至于太依賴單一收入來源。
目前的計劃包括發放免費幼苗——在2014年發放了50萬株——之類的措施,以及阻止農民在陡坡或海拔超過800米的地方種植橡膠樹,因為那么做會造成更嚴重的土壤侵蝕等環境損害,并相應減少產量。
膠農通常在橡膠樹較為年幼、尚未長成完整的樹冠時進行間作,在已成熟的橡膠林之間整合其他作物的做法并不常見。不過,茶、可可、咖啡與幾樣中藥藥草可以在橡膠樹之間存活,還有一些價值高但成長緩慢的樹種亦是如此,例如柚木。
介洱說他對分發幼苗的計劃感到好奇,但他不會砍掉自家那些需要七年才能長成的橡膠樹。“我們在想,要不要也種些澳大利亞堅果或是沉香樹。”沉香樹是一種高大的常綠喬木,可以生產富含樹脂的沉香木,用于生產香水,是世界上最昂貴的原材料之一。
團結村還有許多人談到,要為了生計離開此地,到景洪市打短工。
批評政府橡膠計劃的人指出,該計劃缺乏明確的環境標準,也缺乏明確的獎勵措施吸引當地農民參與。絕大多數的橡膠樹農是像王家這樣擁有長期土地使用權并可以自己做出經濟決策的個體小農。
“政府沒有力量有效推廣這個計劃,因為在政策層面上,他們無法阻止不懂環境保護意義的村民為所欲為.”西雙版納熱帶植物園主任陳進表示。該機構曾協助開發了景洪市的示范區。他還說,教導村民的進展很慢,“就像用冷水泡茶。”
他不認同政府的進度指標與目標,認為它們被夸大到了“根本不可能”達到的程度。
發展生物產業辦公室的李主任承認目標有些不現實,但表示設置這些目標是為了顯示政府有改變現狀的決心。他說:“否則,民眾會缺乏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