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小佛在翻地種菜時不小心傷了手。手掌內側,浮起了幾個腫塊。
他覺得其中有一個看起來特別像小寫的英文字母“d”。于是,他就用紅、藍色的顏料“拯救”患處。一勾一描,淤血腫塊便幽默地變成了紋身“Bad”。
如果他沒有給自己貼上“木匠”的標簽,他和城市街頭的嘻哈青年別無二致:帽子反戴、紋身、板鞋、牛仔褲、T恤、滑板……“標配”一樣都沒少。然而,這并不代表他推崇城市的生活,充其量只是他的一種生活態度。
“滑板就是木頭,玩滑板的人都喜歡自己去決定一些事情。玩滑板也不等于鬧,其實,我挺安靜的。”的確,他似乎更喜歡離群索居。
他的工作室原先在景德鎮一個叫“三寶”的地方。盡管他沒有像其他陶藝家那樣聚居在那個頗有名氣的“國際陶藝村”里,但是他還是覺得不理想。“那個地方,知道的人太多,總是會有人過來玩,蹭下工具做點東西什么的,節奏比較亂,不夠安靜。”
為了給創作騰出更完整的時間,他帶著所有“家當”往更遠的地方搬。“現在的地方完全就在一座山里面了,前面的路都是泥巴路,不容易找,不容易去。”遠離了喧鬧與煩擾,每天的時間就變得純粹。“一天能工作的時間不長,特別是天黑了不好做事情,就盡量把白天時間都用好,不讓別人來打斷我(創作進度)。”
在他的眼里,做木匠就是做木匠,并沒有什么高尚華麗的理由。若是一定要提煉到一種精神,那就是——生活!“這是一段時間里的生活狀態,一切都在生活里,輕松舒適都是生活外的娛樂。而我所認為的真正的生活應該是劈柴流的汗而不是點起篝火的快樂。”
待在山里,他更能“把自己想明白”。劈柴生火,翻地種菜,肚子管飽。閑暇之余,他會跑到山林深處游泳,或是在水潭里劃皮劃艇,或是在高高的樹上蕩秋千,或是在林間的吊床上打盹曬太陽,或是臨流而坐喝茶發呆,或是跟朋友喝酒看星星……全然是一種隱者的生活。
其實,他的身體里總是流淌著一股豪放恣肆、蓬勃生長的野性,一種追求自由的強烈渴望。他發來一張自己的人體藝術照:前景是一泓碧潭,上方是一面黝黑嶙峋的巖壁,數叢幽草,點綴罅隙。一絲不掛的他,披散著頭發,背對著鏡頭,默立在飛瀑垂落撞擊成的水簾中,腳邊水花四濺。山,水,人,時間就像是突然靜止了。
他用最沒有掛礙的身體和心靈去擁抱自然。“可能我更喜歡野人或原始人的生活,不過,現在還不太可能吧,呵呵。”這個男孩很靦腆地笑了。
自由是他永恒的虔誠信仰。他坦言,他創作很隨意隨性,“太沒規矩”。
圓為“規”,方為“矩”,“規矩”本來就是來自傳統木作的術語,從而引申為法度、準則。一組鋒利的金屬工具在木面上游走,鋸、削、刨、銼、鑿、刻、磨,刨花木屑如雪飛揚,一塊木頭,慢慢被打造了成一件規整光潔的木器。
同樣的工具,同樣的木料,在小佛手上變成作品后,卻有著頗為另類的風格。茶鏟、茶則是他創作最多的木藝作品,形制不一而足,而且有很大一部分是原原本本地保留了銼鑿的痕跡,使之呈現出粗糲樸拙的質感,仿佛是對傳統的一種反叛。
打量一件木料的時候,他并沒有考慮太多,腦海中沒有一個大致的、可供參考的原型,而是遵循材料的自然形態、紋理去自由發揮。“我做的都比較隨性,大多數情況下,就是材料長啥樣減去一些多余的,留下的部分就是作品了。”
器具是否實用,他不怎么在乎,更不會為了“有用”而去鉆牛角尖。對于茶鏟、茶勺之類的器具,他比較在意握持部位,如柄的長度、角度等,因為他喜歡那種握住東西的感覺,那是一種安妥、持穩。“我特別愛送東西給朋友,從小就是,還喜歡撿東西。木頭給人帶來溫暖的感覺,是大自然給的禮物,所以我一直在做木頭的禮物,盡量不要用太多的條條框框圈住它,還是自由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