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

悶熱的窯里，滾燙的火炭。用手斧劈開的5噸規模的紅松材燒，烘烤著我的身體。冰冷的冬日寒風，也漸漸平靜了。工匠的額頭凝結著汗珠，目光中、臉上早已泛著紅光。

給窯生火，就是戰斗中的決斗，哪怕坐著休息幾分鐘也不可以。窯里溫度有13000C，敢想象一下那樣的熱流嗎？時代變遷，很多窯廠為了方便，已經使用電（油）窯或氣窯來燒瓷，但在陶器故鄉韓國京畿道利川，已經延續了兩代家業的知名陶藝家金振賢，還是堅持使用傳統柴窯。

在柴燒窯里誕生的陶瓷器的韻味和美，是氣窯鍛造的瓷器所不能比擬的。在呼呼燃燒的窯里，陶器經火、土、工匠三位一體的融合，成為一件新的藝術品。

癸巳年新年，在陶器故鄉利川，見到了正在進行陶藝創作的深泉窯二代陶藝家金振賢。在寒冬雪后的寒流中，趕到了窯廠，穿過達數百件的陶器，我們在偌大的暖爐旁剛坐下，金振賢就用親手制作的茶具泡茶來招待我們，讓我們深深感到了陶藝家的熱情?；蛟S是天太冷的緣故，暖暖的茶，覺得格外的溫暖，我們也馬上從今年的計劃開始詢問： “今年，比利時王室邀請而舉行的特別展覽在即。雖然現在還不確定準確的日期，但您已經開始籌備于比利時的歐洲促進項目了吧？”

談到受比利時王室關注.前往歐洲舉辦特展的契機，金振賢跟我講起來了他在Facebook上發生的事情。原來在過去的2011年9月，金振賢經人幫助，在Facebook上注冊了用戶，每天進行陶瓷藝術品更新，不到一年，Facebook上的朋友就增加到超額的程度，且幾乎都是對陶藝感興趣或從事陶藝工作的外國朋友。他說：“Facebook上世界各地的朋友都很有意思，比如說Joel，他是一名LeicaGeosystems（萊卡測量系統）GPS測量師，家族世代都是探險家，而他作為一名鐘情于陶器多年的朋友，剛到韓國就趕來窯廠。我們彼此一聊天，便發現對陶藝作品的價值觀是一樣的。真是太神奇了，我們在沒用翻譯的情況下，成了直接交流的朋友?！?/p>

而去年在美國華盛頓舉行的陶藝會議，在作品觀摩參展的3天期間，坐六七個小時的飛機趕來的Facebook上的美國朋友有1000位，可想而知金振賢先生影響力之大。無形的線條和光澤，經過藝術家的手，就再次變成了有形的陶器藝術，而陶器的再誕生，讓韓國再次受到世人的矚目。

從20歲開始，9年中金振賢一直和父親從事陶瓷工藝創作，他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很快便深入陶瓷領域。正當他越來越熟悉陶藝時，他的父親在1986年被診斷為胃癌，經過1年與病魔斗爭，在第二年1月長辭世間。在此期間，父親金慶鐘先生還未傳授他陶藝創作最核心的技術——柴窯生火。金振賢為了保留下傳統柴窯的生命，他艱難地對患了胃癌、與病魔抗爭中的父親開口：“爸爸，打開窯，能不能請您教我一下？”爸爸也感到自己時日無多，心里雖然難受，卻很欣慰地將自己的畢生經驗傳授給了他。

兒子也重走自己的老路，金敬中（已故）先生曾經反對過，但他最終接受了兒子的請求，將傳統柴燒窯的技術傳授給了兒子。溫的窯爐里，陶器與火相交融，燒制出各式變幻莫測顏色與紋理；土、火和釉料，缺一都燒制不出精品，這都是從父親滾燙的汗水和一句句的諄諄教誨中學到的。金振賢繼續執著地借助自然的原料，用自然的方式，吸取人和自然的靈氣，最后接過父親的衣缽燒制成功了陶瓷作品。

在創制陶瓷的30多年間，白瓷、青瓷、粉青瓷器，他進行了無數次嘗試，隨著烏黑發燙的材燒窯冷卻下來，他的心也一次次經歷焦慮，飽嘗無數次失敗的挫敗。人生哪里有容易的事情，一個人的執著和堅持，要經受常人難以忍受的孤獨。但功夫不負苦心人，最終金振賢燒制出了粉青，青瓷，白瓷，更燒制出了高麗時代12世紀后就銷聲匿跡了的韻味無窮的丹砂瓷器。丹砂瓷器，是在傳統柴燒窯中燒制，會產生很多意想不到的色澤和花紋，讓人沉浸在無限美好的遐想里的紅色陶器。因為吸收了桐釉（丹砂釉）的陶器，需要對釉的成分有熟練的認知和對火候的靈活掌握，一年中需要燒窯四、五次，在那個時期，金振賢先生的敏銳度達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正是這份千錘百煉的敏銳，成就了獨特色澤、造型的現代丹砂瓷器，更成就了一代陶瓷大家。

如今，金振賢先生的聲名也已經在中國、日本廣為流傳。從他（34歲時）1993年在日本舉行的韓國傳承陶藝協會會員展開始，到1997年俄羅斯韓國傳統陶瓷展示會展，1 998年在美國PBS hidden Korea舉辦傳統工藝名品會員展，2001年在日本韓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東京韓國文化園舉辦的韓國傳承工藝美展，2009年在中國景德鎮舉行的當代國際陶藝展“Generation ToGeneration”及在北京舉行的首屆觀音堂畫廊街藝術節暨中韓藝術交流展等，已舉辦了多次海內外的展會。35年，他一路走來，代表韓國陶藝家的身份已漸漸被被世人所公認…柴燒真兄弟

一堆泥料，一碗清水，一根割線、一臺陶車。楊樹振和林連分別坐在陶車前，靈巧的雙手輕撫著不停轉動的泥團，時上時下、時內時外，或輕或重、或緩或急，不一會，一個個造型美觀的茶杯就做好了。顯然，手拉坯這項傳統而神奇的技藝，楊樹振和林連都已經玩得很嫻熟。

1985年出生的楊樹振和1987年出生的林連都來自寧德市，2005年到德化陶瓷職業技術學院就讀陶瓷藝術設計系，從此與陶瓷結下了不解之緣。2008年畢業后，也曾漂泊到福州、廈門等地。然而，陶瓷夢想在他們的心中始終無法湮滅。又在偶然的機會下，認識了一些來自臺灣、日本的陶藝家，開始學習手拉坯制陶。于是，2010年兩人回到了德化，2011年成立了“土不土”工作室，從事柴燒陶藝。

柴燒淵源于中國，但現代柴燒陶藝與過去舊柴燒有著完全不同的作法和理念，提倡“裸燒”，追求木灰燼與土的自然結合。這一做法是不再罩住瓷胎，使得灰燼和火焰直接竄入窯內，讓窯內的落灰自然依附在坯體表面。熔化或未熔化的木灰在高溫烤制下形成或平滑或粗糙的質感及各種顏色的變化，形成溫澤光潤、層次豐富的自然灰釉，留下了火曾駐足過的痕跡，自然而無粉飾之氣；而且，燒窯效果很難預期，燒成品不重復，這也是柴燒陶藝家為之著迷，盡心追求的原因。

“土，地之吐生物者也?！薄墩f文解字》如是說。經過火的歷練，土展現出不同的風華，再也“不土”，而是藝術家眼中珍貴無價的美?；蛟S，這也是楊樹振和林連將工作室命名為“土不土”的緣由。

楊樹振說，土、柴、火，一直是大自然中最普遍也與我們最親近的東西，人類固然喜好精致優美的東西，可在他們的內心深處，都有著一股回歸自然的渴望，因此， “土不土”便是源于自然、返璞歸真、擁戴自然。

走進“土不土”柴燒工作室，每一把茶壺，每一個杯子，每一件配器，無不帶來一種回歸自然的氣氛。正如楊樹振所說， “每一個器物都是有靈性和生命的。來自大自然的土，手作時已經融入了作者手心的溫暖與紋路，也融入了作者的心性與情懷?！辈粌H如此，經過手拉精制的泥坯，放入古拙卻歷史之感濃郁的月記窯，要經過幾天幾夜不眠不休的守護，方能出窯；出窯后，還要去拙取精，去普通留性格，層層用心篩選，才能是正品。因此，“土不土”的每件陶器都獨一無二，猶如人的性格一樣，承載了一份獨一無二的本真。

向來智者好飲茶，茶中品人生，好茶器如同得人生一好知己?！巴敛煌痢辈駸杵髑∫蚱滟|樸、渾厚、古拙，為人們帶去溫潤、敦厚、沉穩、內斂的柴燒性格，讓人們在生活藝術里體會到生命不可言喻的境界，從而獲得廣泛認同，深受喜愛。曾經有客人不遠千里直接來到工作室與楊樹振他們一起玩泥，一起守窯，一起見證，過著簡單而精神豐滿的日子。

楊樹振和林連都還不到30歲，然而他們追求是卻是心靈的最大自由和心態的閑適優雅。于是，懷著一顆傳承柴燒文化的責任心，為古老的藝術播種，返璞歸真，帶來簡單卻精致的生活觀，呼喚人們勿忘真我，回歸才是升華，真實才是恒久，為瓷都德化百花齊放的瓷壇注入清風一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