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我們都在高速地生活,唯一可以慢下來的恐怕只有堵車,但堵車分明又撥快了你心里的時鐘。如果一架攝影機用高速拍攝,就可以呈現出慢鏡頭,一切動作都慢了下來,讓我們在與時間的博弈中,稍稍可以透支一些優雅的思考瞬間。在慢鏡頭的狀態里,我們呼吸放緩,姿態自由,聲音悶沉,仿佛隔了母親的肚皮,感知外面的世界……
帶病中的母親去看望一位老人家,沒想到搬家走了,說是住到山上去了。打聽了半天,終于問到詳細的地址,一路進了山。路上風光旖旎,水碧山青,但是趕路心切,無心欣賞,更何況沒走多遠,就是凹凸不平的泥濘山路了。在山路上曲折前行,每到一個岔路口就不知何去何從,差點兒絕望地原路返回。更悲慘的是手機也沒有信號,只能等上一會兒,詢問過路人。就這樣邊走、邊等、邊問,終于到了一個小山村。隨著石階向上,最高的一戶人家,地勢上與村落隔開,相當清幽,一小片開闊地被鋪成了院子,幾間老房。寒暄過后,坐于院中,煞是安靜,耳邊只有風吹樹葉的聲響,剎那間,心中竟然涌起了一份感動。
如果選擇在此居住,必定要忍受冬天的寒冷,夏日的蚊蟲,生活的不便。而且沒有休閑、玩樂,甚至沒有朋友的聚會。唯一能獲得的就是一份寧靜。
寧靜,奢侈的字眼,我們在各種忙碌中,其實已經墮落了。我不敢想象自己在這樣的環境中生活,但是為什么會心生向往?難道那些城市花盆里的殘念,仍然渴望土地的根基?當我置身鄉村小院,在靜謐中傾聽風吹過樹葉的聲音時,那份感動是一種鄉愁么?是努力回想被時間刪除的記憶么?
廖一梅講到自己的小孩兒,問他,你還記得自己是從哪里來的嗎?小家伙想了好半天,說,我忘了。然后若有所思地睡去,用被子蒙住頭。過了一會兒,當廖一梅把被子拉下來的時候,驚訝地發現,孩子竟然在哭,問了才知道,他傷心地淚流滿面,只是因為他實在想不起自己是從哪來的了……這也是一種原生的鄉愁吧。
我已經想不起來幼年時有沒有人問過我這樣艱難的問題,現在似乎更沒有人提及這些問題。你是誰?你從哪里來?你來干什么?你去哪兒?這些問題貌似很傻、無用、有病,無需回答,甚至無須理睬。這些問題不屬于高速的時代,高速的時代早已經把它們碾得粉碎了。它們是緩慢的,在緩慢的縫隙中從心底里滋生出來,等你去面對,去解決。
慢是一種鄉愁,原生的鄉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