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的小院里,它悄然而生。它從何而來,不得而知??赡苁菑囊恢患庾扉L翼的鳥兒口中掉落后.長出來的一株孱弱小苗吧。母親幾次要將它拔除,父親卻把它當作天賜奇珍,念叨著“絨花、絨花”,庇護著它。
它爭氣地茁壯成長,兩三年之后,儼然成了一株“鎮(zhèn)宅之寶”。白天,絨花樹的葉子舒展,迎風而舞,纖細的針狀的小葉子,像密密的睫毛,忽閃忽閃。暮色降臨時,互生的小葉子就會成雙結(jié)對地合攏在一起,抱頭而眠。多么奇異的情狀.讓人心生異樣的溫暖。更不同常的是,它的葉子居然可以治療本地一種多發(fā)的皮膚病。一時間,上門討要者眾多。母親很慷慨,大把地折枝。父親人前一臉自豪,人后卻聲聲怨怪:“太小,折損不起,我還指望著這棵樹成材呢!”語氣急了,倆人就一個橫眉、一個怒目,爭吵起來。
印象中,兩個人好像總是吵吵鬧鬧的,父親不和顏,母親不悅色。
就在那一年,我的學業(yè)飛流直下。一向?qū)ξ壹挠韬裢母赣H黑臉不看我,卻向母親撒氣。而母親的陣地似乎總在節(jié)節(jié)失守,她敗退到病床上,幾天滴水未進,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我……
我沒有向父親承諾,也沒有向母親懺悔,我揪著我小小的不堪重負的心,暗地里跟三更燈火五更雞較著勁兒。
一年后的夏天的一天,熱烈、盛大得像一個節(jié)日。父親站在院里,迎來送往,驚艷的目光停留在絨花樹那薄薄的云鬢、云霞般的花冠上。孔雀的尾屏般的花瓣,由中心到尾翼呈漸進色,由自變紅,如夢似幻。黃昏時,鋪天蓋地的黑蝴蝶不邀而至,在蓬松的樹冠上聯(lián)袂起舞。樹下,父親一板一眼地念著我的錄取通知書:弟弟憨態(tài)可掬,趴在小凳上,瞅一眼我,瞄一眼父親;母親張羅著晚飯,腳步輕快,眉眼盈盈……
我后來知道了父親的一個秘密——那棵樹之所以被他寵愛有加,是因為它的名字與他給我起的小名兒相同。
想一想
為什么父親對那棵樹那么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