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利奧塔的《后現代狀況———關于知識的報告》為后現代主義的開山之作,雖名為報告,卻并非社會統計學意義上的調研報告,而是運用哲學家的視角,采用語用分析方法,對后現代社會中知識的合法性問題、社會政治建制、大學教育等社會問題進行形而上的拷問。筆者以知識世俗化為角度,從后現代社會知識世俗化的背景、后現代社會知識世俗化現狀、知識分子在后現代社會知識世俗化中的命運三個方面進行論述。
關鍵詞:《后現代狀況》知識世俗化語用學知識分子
利奧塔的《后現代狀況———關于知識的報告》是研究后現代主義問題的經典著作,它宣告了后現代社會的來臨,揭示了知識世俗化現狀。因此,后現代社會的知識世俗化現狀是利奧塔對后現代的一個重要貢獻。首先,“通過與敘事危機的比較”定位“現代”與“后現代”,以此構成后現代社會知識世俗化背景;其次,后現代社會知識世俗化現狀主要表現為技術、資本與知識的結合,并以文學藝術領域中的流水線創作為例進行補充論述;最后揭示知識分子在知識世俗化的后現代社會中的命運問題,以及應扮演的角色和承擔的責任。
一、知識世俗化背景后現代主義(postmodernism)是20世紀下半葉重要的文藝思潮。20世紀50年代,經濟的飛速發展,人類知識的空前膨脹,電腦和數據庫的廣泛應用,都促使西方逐漸步入后工業社會(post-industrial society)。而學者對于后現代主義的看法,近幾十年間論爭此起彼伏,波及當代西方文化界和思想界。既有學者認為后現代主義是對現代主義的反駁,也有學者認為它是現代主義的進一步發展。
首先,利奧塔認為要理解后現代,先要區分現代與后現代。現代是對元敘事的信仰,元敘事指能夠為科學立法的哲學話語,“我用現代一詞指稱任何根據某種元話語為自己立法的科學,它們明確地求助于一些宏大的敘事,如精神辯證法、意義的解釋學、理性或勞動主體的解放以及財富的創造”①。而所謂科學立法,就是指“被賦予權威的立法者為科學話語和命題提供規定性條件的過程”②。正如利奧塔所說:“自從柏拉圖以來,科學立法問題就一直同立法者的立法問題密不可分。科學立法在西方知識傳統中,從來就不是局囿于科學自身,它需借助于更為綜合性的敘事。”③在西方現代知識體系中,存在著兩種主要敘事:以綜合性哲學思考見長的德國思辨式的敘事;以啟蒙思想為基礎、倡導人類平等自由的法國政治式的敘事。現代的根本特點表現為對元敘事的堅定信仰,即對理性的信仰,科學技術的進步能推動人類歷史的進步,能給人類帶來更文明的生活,即形而上的理性和工具理性的統一。可是利奧塔認為技術科學以完成現代性的形式破壞了現代性,即“技術科學愈是發達,它離理性所允諾的合理現實就愈遠,它的合法性問題就愈嚴重,因此技術科學并未完成普遍的社會理想的實現,相反,它加快了合法性喪失的過程”④,因此,他理解的后現代是對現代主義的不滿而分裂的產物,是對元敘事采取懷疑的態度。
其次,利奧塔把后現代理解為一種狀況,后現代的第一層意思為元敘事的消失,即啟蒙敘事的消失,這是知識商品化帶來的后果。知識一方面曾以真理和自由的名義為合法化的基礎做辯護,而如今它已經不再具備承擔信仰的功能,真、善、美這樣的宏大敘事再也激不起人們的任何熱情;另一方面對元敘事的消解又帶來了新的宏大敘事,即技術力量敘事的興起:以資本、技術和利潤至上的現實主義暗渡陳倉,成為決定論和元敘事喬裝打扮之后的翻版,后現代社會中知識成為商品、人淪為科學技術的附庸,將資本和技術凌駕于一切價值判斷之上,因此形成了一種新型的技術力量敘事。
二、知識世俗化現狀后現代社會知識世俗化現狀主要體現為技術、資本與知識的聯姻,催生了技術審美。維護生態系統、美化自然環境、建設城市生態美、商品包裝、產品設計,甚至文物古跡的現代維護都和技術審美聯系密切。固然,審美不僅屬于藝術,也屬于生活,屬于大眾。技術審美,一方面制造大眾審美的狂歡場面,讓大眾能接觸高懸于殿堂之上的文學,打破只有貴族才能欣賞高雅文學的特權;但另一方面也徹底解構了美學,整個社會淪陷成整體無深度的、沉醉于感官的平面狀態。此時的文藝不再以文藝內在價值為衡量標準,而是附著于表面的喧囂,以社會知名度、眾多追捧者和超高的市場人氣為衡量標準,炒作而非腳踏實地地創作成為商業運營的必備手段之一,整個文藝領域出現世俗化現狀。這主要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首先,文藝領域的世俗化表現在創作方面。后現代社會拜物教盛行,文藝創作者崇高的使命———呼喚人性解放、理想、正義和自由,已經被商品價值所取代,“流水線”式大批量生產能夠快速地給文藝創作者帶來經濟效益,浮躁的社會風氣推動了職業小說家多產,歌德耗費六十年寫作一篇《浮士德》不會再出現于后現代社會。有學者統計當今藝術作品仿作遠遠超于以前任何時代仿作品之和,仿作如此泛濫的一個重要原因就在于藝術家的原創并非不可復制,作品操作簡單,只要稍具專業知識就可模仿制作,沒有了藝術家的獨立思想和創新精神,沒有了情感、思想與時代精神的參與,別說創造藝術、藝術品,充其量為技藝罷了。藝術的“無法再生的唯一性”“情感表達的個體性”及“創新性”才是文藝創作者應該關注和耗費心血的地方。
其次,文藝審美領域也出現了世俗化,文藝審美標準由文藝作品內在價值轉移到流通過程中的包裝、炒作。知識世俗化與技術革新催生了文藝流通領域中的大批復制品,本雅明擔憂機械復制會造成“靈韻”的消失,可他不曾想到后現代社會還會出現藝術家自我復制藝術品的情況,他們不擔憂贗品,而害怕自己的作品進入市場就石沉大海,連造假的人都不屑一顧。因此,新時代的炒作油然而起,“炒”本來是把食物放在鍋里加熱,不斷翻動,使之成熟,而“炒”字后面再加一個“作”,便賦予了當代語境的全新意味,即人們不再關注鍋里的東西是否成熟,而在與是否能倒騰出多種花樣,吸引大眾眼球,得到消費者青睞。與此相關,藝術拍賣也成為虛假的資本游戲,拍假、假拍、作局成為藝術品市場資本逐利的潛規則,藝術拍賣搖身變為宣傳作品的手段。
最后,文藝批評領域也受到知識世俗化沖擊,一些文藝批評家自愿墮落,喪失了藝術家應具備的自主性和獨立性,對藝術品做出虛假、奉承的評價。甚至有些藝術家還求助于法律手段打敗文藝領域中對立的觀點。文藝具有特殊性,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文藝領域崇尚主體性與自由,文藝評論也一樣,借助法律與政治手段打壓對立的競爭對手,用新聞事實的真實性來評價文藝評論,是藝術的墮落,也是藝術評論領域的墮落。
三、知識分子的命運20世紀50年代,兩大知識分子神話基礎———德國的思辨哲學與法國的啟蒙主義思想在后現代社會罹難,英雄圣賢、崇高的使命、終極自由等原動力全部消失。一面是科技知識的高歌猛進,另一面是精神文化的崩潰和知識分子的漂泊不定感,精英知識分子逐漸被工具知識分子取代,專業化、多樣化的大分工造成了新型的知識分子,他們成為精于“學科分類”的專家,而不再執著于思想之道,思想早已成了他們逝去的記憶。
在這個意義上,后現代社會敲響了知識分子的喪鐘。然而,知識分子死亡的命運又是人類社會發展不可避免的結果。從尼采宣布“上帝已死”到福柯的“人已經死了”,以至利奧塔疾呼“知識分子之死”,是合乎社會發展邏輯的遞進過程。“上帝”是無所不在、無所不能的理性化身,是形而上學的幽靈。人無法容忍這種殘酷的監護者角色的上帝的存在。隨著上帝的隱去,人似乎成了自己的主人。然而人的主體性仍然需要加以消解,使其喪失中心意義,人的死亡標志著人的良知形象———知識分子已經退出歷史舞臺。知識分子的命運同上帝的命運是一樣的,因為神是超驗型的代言人,而知識分子是經驗型的代言人,對元敘事的消解意味著人類自己也不需要代言人,知識分子面臨著死亡的困境,其命運讓人擔憂。
但是知識分子不是一個特殊的階層,就像曼海姆在《意識形態與烏托邦》中描述的一樣,知識分子屬于“漂流階層”。他們的共同特點不在利益,而在他們所受的教育,而教育則使本來來自不同階層的人超越了本階級的利益,從而也超越了本階級的局限,成為不依附于任何階級的利益或意識形態的漂流群體,這使得知識分子的價值取向也具有了超越性,能從普遍性的、綜合的角度思考社會問題。所以專業的分工不是導致知識分子死亡的根本原因。科技知識的高歌猛進造成了“知識分子”尤其是“人文知識分子”的漂泊不定感。知識分子必須維持自身的尊嚴和新理想的風格,才不至于成為現實利益的追逐者和一心為己的信徒,進而為商品浸漬一切并成為拜金主義的鼓吹者,那么,“知識分子”終將淪為社會經濟的傳聲筒,成為企業集團的附庸,甚至成為心靈精神的異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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