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近日,媒體報道稱,2014年國民閱讀調查報告顯示:我國未成年人2013年圖書閱讀率為76.1%,人均圖書閱讀量為6.97本,較2012年提高1.48本。但數據背后依然有隱憂,該調查是將教材與教輔都計算在內,來自北京大學圖書館的調研更不容樂觀,2014年北大圖書館的書籍借閱總數為62萬本,是近10年的最低數量,而在2006年,這個數字是107萬本。
閱讀是一種精神現象,書籍是屹立在時間的汪洋大海中的燈塔。古人云,“至樂莫如讀書”,更提出了“天下第一等好事無非讀書”的觀點,這被認同和傳誦,但到了今天,種種數字和事實顯示,如何閱讀、閱讀什么竟然成了問題,對大學生群體來說,也不例外。而在呼喚建設書香社會的當下,反思是什么因素促使大學生忘記了或者遠離了“天下第一等好事無非讀書”,是一個迫在眉睫的課題。
時代背景的理性審視
有關數據顯示,我國的人均年圖書購買數量與發達國家相比有很大的差距,歐美國家達到了16本,甚至有些北歐國家達到了24本,而我國只有5.6本。同時,2011年中國的人均圖書閱讀量是4.3本,韓國是10本,俄羅斯超過20本,以色列最多,達到60本。醒目的數量對比,讓我們看到了什么?客觀地說,這種差距不是個體所能左右的,相反,隱藏其后的事實是國民購買力的差距、教育程度的差距,更有長期的城鄉二元結構導致占人口大多數的農村社會經濟發展水平低下,人均受教育程度更制約了圖書的購買與閱讀。
社會變革的復雜性必然影響公眾的精神追求和文化選擇,并且在社會心理趨向物質追求和娛樂快感享受的無形引導下,閱讀相比于個體的其他追求來說,很可能排在靠后的位置而非是一種必然選擇。
從微觀層面來看,盡管出版界、學者和公眾都發表了各種各樣的看法,但細究起來,無一不是站在自身立場的“自我辯護”,而沒有一種直面問題或者說解決問題的擔當意識。這是一種吊詭的現象。社會學告訴我們,任何一種社會心理和習俗的養成,都離不開個體與社會心理的雙重作用。并且不因權力者的威力而改變,更不因說教和鼓噪而動搖。包括大學生群體在內的公眾之所以愿意花費大量的時間去看“肥皂劇”乃至用大量的金錢去追星,也不愿意去買書讀書,原因大概就在于人的微妙心理在發揮著無形的影響。正如經濟學常識所揭示的那樣:每一個人在社會中都會被假定為理性的個體,他對于自身擁有的時間、金錢等資源的分配,一定是出自滿足自身最大效用的目的。
更何況,彌漫于整個社會中的浮躁和功利心態加劇了這一傾向。轉型時期的生存壓力與物質誘惑使人們心態日趨浮躁,急功近利明顯可見,人們開始把有限的精力時間用來追逐與自己關系最密切、最實在、最直接的利益,就連閱讀也明顯染上了功利色彩。
深閱讀和淺閱讀之辯
網絡的飛速發展、信息的海量增加、快餐文化的迅速傳播催生了淺閱讀現象。首份中國城市閱讀指數研究報告顯示,在互聯網環境下,閱讀生態發生深刻變化:手機成為網民閱讀的第一途徑;“淺閱讀”取代“深閱讀”趨勢明顯;教育類圖書需求大。
由于閱讀方便、成本低,手機成了人們獲取閱讀的最主要途徑,造成的結果便是“淺閱讀”取代“深閱讀”趨勢明顯。在移動互聯網時代面前,這樣的判斷似乎與公眾預期相一致,但要思考的是,真的是相互取代的關系嗎?若果真如此的話,碎片化閱讀就成個體的下意識選擇,閱讀又要走向何方呢?
當下,只要個體擁有移動設備,就可以進行閱讀,只是無論從內容、時間還是載體、進程來說,都是碎片化閱讀,看似隨時隨地都可進行,但閱讀成了一種娛樂的方式而不是思考的方式,很難進行嚴格的邏輯推延,并且不是以閱讀傳統書籍的形態演進,更像是打發無聊時間的無意識行為。也正因為如此,“淺閱讀”取代“深閱讀”趨勢明顯的判斷出籠了,甚至有人產生了“深閱讀”瀕危的憂慮。
喪失了“深閱讀”功能的社會,是無法想象的,拒絕“深閱讀”的個體也是可悲的。正如美國科技作家卡爾所說:“我們犧牲了深入閱讀的功能,變成只是信息的解碼者,形成豐富的精神連接的能力被擱置。” 盡管數字閱讀有著驚人的上升,但功利性閱讀與日俱增,甚至在造成公眾思考能力下降的同時,整個社會和民族的文化底蘊也在消散。這或許是可怕的征兆。
閱讀的深與淺對一個社會、一個民族精神氣質的走向有著重要影響。朱熹曾說:“為學之道,莫先于窮理;究理之要,必先于讀書。”從辯證的角度看,淺和深相對而言,沒有淺,就沒有深; 沒有深,也就談不上淺。從理論上說,淺閱讀替代不了深閱讀,二者并非完全對立的關系,更不是相互替代的關系。如果能創造條件,讓淺閱讀成為深閱讀的補充,而不是坐視淺閱讀日益蔓延和侵襲,恐怕才是最為關鍵的問題。
三聯書店總編輯李昕說:“現在每年出的新書有一半不用讀,好書太少了。”結合出版物現狀就是說,相當部分圖書粗制濫造,缺少符合民眾需要的“深閱讀”圖書。在憂慮民眾淺閱讀的同時,出版界是不是也應反思民眾何以沉迷于“淺閱讀”呢?唯有如此, 才能跳出“淺閱讀”取代“深閱讀”的二元對立邏輯,才能避免大學生把花在屏幕上的時間當作閱讀。
讀書的有用和無用
雨果在《悲慘世界》中指出,書籍是一種冷靜可靠的朋友。也有作家說:“最優秀的書籍是一種由高貴的語言和閃光的思想所構成的財富,為人類所銘記,所珍惜,是我們永恒的伴侶和慰藉”。而結合開頭提到的調查結果,我們則發現,除了圖書館的書籍借閱總數創下10年最低,大學生的閱讀內容也不容樂觀:最受大學生歡迎、高踞排行榜前三的是《明朝那些事兒》《藏地密碼》和《盜墓筆記》這類的通俗作品,遠離經典、遠離原著似乎成了當代大學生閱讀的趨勢。這些調查顯示,大學生閱讀的數量和質量似乎都在下降,大學生似乎并沒有把閱讀當作“朋友”和“伴侶”。
日前發布的第12次全國國民閱讀調查報告顯示,2014年中國成年國民圖書閱讀率為58.0%,數字化閱讀接觸率為58.1%,數字化閱讀比例首次超過傳統閱讀,其中手機和微信閱讀的增長最顯著。雖說數字化閱讀呈增長態勢,但是,“都說讀書好,都喊沒時間”卻成了共同的尷尬。從媒介角度來說,電視、網絡等對大學生閱讀造成了不小的沖擊,大眾文化宣揚的快餐消費不可避免地對大學生的閱讀選擇產生影響,閱讀的娛樂性和趣味性追求,正是大眾文化和媒介環境變遷的結果。大眾文化消解著個體書本的深層次理解,影響著個體對思想深度的追求,大學生對通俗讀物的偏愛,原因正在于此。
當本應引領社會讀書風氣之先、充當書香社會建設領頭羊的大學師生也陷入了“疏遠名著、閱讀退化”的窠臼時,難免讓人憂慮??梢哉f,閱讀數量和層次的降低,閱讀品位的直線下降,并不僅僅屬于某個群體。客觀地說,單一的調查和忽視閱讀環境、閱讀方式、閱讀習慣等因素得出的大學生閱讀量新低的結論需要辯證看待,但這并不影響我們正視其中隱藏的問題。
閱讀講究方法,但對我國學生來說,除了教科書之外的書籍基本上都被歸類為課外書,不僅閱讀面狹窄,而且在閱讀方法上也很是欠缺。不少學生僅僅把讀書看作是工具、手段和敲門磚,根本無暇顧及方法的考量,囫圇吞棗、不求甚解者多。在這樣的事實面前,通俗性書籍的易理解和易接受就得以顯現,而需要認真品味、仔細閱讀的原著、經典自然無法受到歡迎。
當下,整個社會的讀書行為都有著“效益”追求——看書能不能帶來實用的效果,如成功、技能、處世等,恰恰遮蔽了閱讀的真正價值,放逐了閱讀的真正意義。本應是為得到精神的交流和心靈共鳴的閱讀,卻變為謀取現實利益的手段,并且,當某種實用效應實現,就意味著閱讀的結束,就意味著書籍可以束之高閣了,最終導致功利性閱讀盛行,而精神性、思想性的閱讀日益萎縮。在這樣的事實面前,大學生群體受到嚴重裹挾,技術型書籍以及可以幫助實現就業和掌握生存工具、短暫放松壓力和愉悅身心的書籍大受歡迎。大學生閱讀量新低和閱讀內容通俗化,是受社會和時代潮流擠壓的結果。
蘇霍姆林斯基說,一所學??赡苁裁炊箭R全,但如果沒有為了人的全面發展和豐富精神生活而必備的書,或者如果大家不喜愛書籍,對書籍冷淡,那么,就不能稱其為學校。但是,現實中,從小學到大學,從學生、家長到學校都拒絕課外讀物。對升學和考試沒有幫助的書籍被冠以“閑書”“雜書”的名字,可以想象,到了大學,青年人能改變這種被強制灌輸的閱讀習慣嗎?因此,教育者和家長也應反思。讀書的樂趣正在被丟棄,國民閱讀率讓人憂慮,經典閱讀逐漸被擱置,快餐閱讀成為潮流,思考能力嚴重下降,僅僅屬于大學生群體嗎?
閱讀具有很強的時代性,也是很個性化的事情,但有一點是不變的——閱讀是個體生命的擴展。大學生閱讀問題值得關注,但不能把問題都歸罪于大學生。書不僅是生活,而且是現在、過去和未來文化生活的源泉。在這個功利為王的時代中,張揚讀書的“無形之用”——對話崇高、精神享受,理性對待讀書的“有形之用”——成功兌現、前程實現等,才能使閱讀的價值真正回歸,進而消除大學生閱讀量悖論和怪象。
讀書的最高層次是無功利的閱讀。一個人的閱讀史就是他的精神史,一個民族的精神境界取決于這個民族的閱讀水平。對大學生來說,既要有讀書的理想追求,也要講究方法,甘坐冷板凳,百折不撓,下真功夫、苦功夫,注重學用結合、學有所悟、用有所得,養成愛讀書、勤讀書、讀好書、善讀書的好習慣。
責編:趙 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