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著詩性天賦的丁長河,以率真的個性及彝人特有的靈性于2015年推出自己的個人詩集《靈光》,本書由222首語言凝練、有極其傳神的短詩組成。
詩人在長期與大涼山身心交融中,吸取大量的養分,通過自己獨特審美直覺捕捉能力,靈動的聯想、靈動的意象、靈異的語言展現詩人眼中世界斑斕的色彩。
整本詩集,他大膽地叩問世界,叩問人性,叩問一切。他像一只會思索的鷹,清醒地看到大地蒼茫并且感受到這一切,他在不斷地揮動著翅膀,飛呀飛呀,想飛到大地的盡頭。
因而他的詩,有自己的呼吸、體溫與表情,慢慢地逼近了生活真相。這種真,是對他自己的,也是對這個世界的真。這種真叩問我們的內心,同時展現詩人對彝族詩歌的一種傳承與開創的責任。
丁長河或許是一個靈覺靈視的詩人,他所生活的土地和所受教育的文化影響形成了詩人善良、質樸、自強而又執著、敏感、多思的精神氣質和赤子情懷。在該詩集自序中有一段話酣暢淋漓表達了個人的詩觀:
“如果路真的有黑暗,那么就需要去尋找內心深處的一線靈光,看著那一線線、一絲絲的靈光走下去,一直毫不猶豫地走下去,必定會看到更多的靈明。”
正是靠著這種執拗的信念,點燃了他的無窮的潛能,指引他飛向夢想的天空與蔚藍的靈思。走進丁長河詩歌中,我時常會想,這是怎樣的一種情懷,能夠使讀者在品讀詩文的時候,獲得一種情、景、意的內心體驗呢?
初讀《靈光》隱隱感覺詩人在訴說著對世界混亂秩序的真實心情與喚醒的需要,尤其是對這個世界上大家應該所共同遵循的各種規則有話要說,希望這個星球上的晨曦能夠天天有一線靈明。
詩集中,像《土地》、《古樹》、《陽光》、《石頭》、《山鷹》、《晨曦》這些詩,混雜著詩人對少年時代鄉村生活的鮮活而美好的回憶。
大山、河流、青草、天空等,粘有鄉土氣息的大自然元素都在長河的記憶里扎下了深深的根,它們是詩人一輩子留戀不已的鄉土情結。后來,他在四川大學的學習和生活思考后,轉變成他詩歌創作取之不盡的意象源泉并賦予了它們獨特的內涵。在《路的印象》中:
“我赤腳離開山里的時候/兩邊是古樹林//我穿著布鞋走親來的時候/兩邊是灌木叢林//我穿著皮鞋回鄉來的時候/兩邊是風沙//我穿著旅游鞋踏青來的時候/兩邊是泥石流//我不再回鄉的時候/一個老人像孤鷹久久佇立在山頂上/不再肯說一句話”
山里,曾是詩人心中的一片圣地。如今,這片圣地一變再變,變得讓他陌生和害怕。他是如此的熱愛著他的記憶中的樸實而豐厚的大山,此刻,它卻是傷痕累累,滿目瘡痍。
詩人以他緊貼山里、超脫自我的卻又真實抒情的詩句所傳達的質性自然融入了他的語言之中,兒時森林、灌木叢等,如今的風沙和泥石流所取代,整首詩歌沒有空話、套話,出奇地冷靜,描繪現代社會里,人們為了追求最高的物質利益不斷破壞生態環境,村中老人親眼目睹這一切后,穿心透胸般的疼痛讓他失語,讀到最后一節,不能不讓讀者感動和揪心了。
緩緩地默讀,聆聽心底最真的自我以舒緩的語調朗讀,感受作者詩文中帶給我的感動。在《原野》中,詩人自述“太陽是我的靈魂/血液是我的翅膀/綠色是我的心臟。”
詩人托物寄情,通過一種可觀可感的具象來描述抽象的主觀感受,可謂生動形象、貼切自然。該詩通過詩意化的訴說,折射出執著的信念,流淌在心底不變的理想,以及堅守的情懷。大氣而鮮潤的文字,讀后令人感覺余味無窮,思路瞬間開闊。
在《靈》這首詩中,詩人內心世界的一種告白,包含詩人在某一階段的心路歷程的記錄,埋藏在文字里的那種愛或痛,體會著“滄桑的靈/天黑就出發/受傷的靈天亮才回來/”你可以認為是一種愛情,也可以認為是一種勵志。絕望中產生希望,黑暗中預見曙光。
愛情也好,生活也罷,我們見到了過多的憂傷和敏感,自憐自惜,獨自舔平傷口,而這首《靈》給我們一種剛性,像晨曦的第一縷陽光,照耀讀者。
《夜與晝》當屬這本短詩集中代表作,干脆的語言,執著的追求顯示了一種性格,可以說是一首“性格詩”:
“黑夜的厚度/需要短槍/白晝的高度/需要長炮/我不是一個/拿筆桿子的狙擊手/生命的長線/在我凝固的語句里/夜與晝演繹著風波/靈與肉洋溢著風暴。”
黑夜是什么?黑夜,是魔鬼撒旦的最愛,喜歡襲一身黑袍,在夜間游蕩,渲染出一片詭異。什么是白晝?白晝,是太陽神阿波羅的最愛,喜歡抱一把白金豎琴,在云端彈出陽光的燦爛。
而人生也無非是黑夜與白晝的共同體,詩人處于這兩種力量的爭斗、沖突之中,實際上,是處于激烈的自我沖突,詩人不愿在沉沒在黑暗中,他發出自己的吶喊,通過手中短槍和長袍化作一支支標槍將黑夜刺破,讓希望與夢想在隱秘的黑暗中突現,蓄勢待發,最終奔涌而出,一飛沖天。
詩人以異乎尋常的堅毅和剛強、執著和熱烈,以一種近于悲壯的口吻告訴我們,不管人生多么艱辛,命運多么坎坷,現實多么殘酷,都會用手中的短槍和長炮,向命運挑戰,勇往直前,實現自己人生的價值。這一切都昭示了詩人那崇高而嚴正的命題:生命的長線,在我凝固的語句里。
詩人《靈光》222首短詩就像一滴海水可以折射太陽的光芒,承載著詩人對終極價值的思索與追尋、對個體生存困境的深沉感悟以及對一切美好事物眷戀的情懷所產生的迷惑與痛苦。
在他的詩歌中,他懷著悲天憫人的火熱心腸和博愛的赤子情懷,關注人類的生存境況及其未來命運,更在他的詩歌中思考著宇宙起源與人類生命的關系。
詩人把這種對存在的追問和生命終極價值的探尋的詩歌理想寄托在對詩歌的創造上,使得他甘愿承受生命的痛苦,試圖通過詩歌的“靈性光輝”來照亮世界的黑暗,成為詩歌的虔誠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