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喜歡媽媽熬的濃稠濃稠的粥。只要時間允許,媽媽可能一上午就守在鍋邊,時不時加點兒添點兒。聞到米香,聽到蒸汽呼呼的聲音,我總要蹲在邊上問她:“好了嗎?”“沒有呢!”“還要多久?”“快了!”
蹲久了,煩了,就要走開,一會兒又來問:“好了嗎?”前前后后,粥端上來還燙,只能瞪著剛冒上來的香味兒水汽糊了眼,勺子攪來攪去,叮叮當當的。媽媽會說:“你啊,還是喝稀飯吧!”我就不作聲了。確實稀飯沒有粥長時間慢火慢熬的味兒。少了份穩穩當當兒的不易的喜悅。
想來,在這一鍋粥的時間里,有多少積蓄的喜悅,又要母親費多少心思。但是這于母親卻似一種享受。她不急不忙地等著。我常想,母親是知道這是好的東西的。而好的東西急不得,一步一步做足了,才能做出像樣兒的東西。
而像樣兒的東西,可能沒有“稀飯”那么直接,隨時填飽肚子。等待粥可能還要挨會兒餓。所以我們有了快餐,有了“開袋即食”。我們急急地奔走著,要從最快的捷徑那兒得到些什么,不是最好但也不太差的東西。我們癡迷著速成,流水線上的批量生產。于是,我們不斷給家畜催肥,給瓜果催熟,得到的是生脆生脆粉紅瓤西瓜。
自然界里有草本、灌木、喬木;又有季生、一年生、兩年生、多年生的。有的種子落在土里,立馬生根發芽,有的要隔年越過一個冬天,才能慢慢長大。而這百年的樹木,必定要比年生年滅的來得穩重長久。然而植下一棵這樣的樹,等著它長成,太難,長成蒼天大樹更難,哪有草地那樣的生命力。所以我們挖樹移樹造樹,根不穩干不直就死了,又再移,就只少了這點耐心。
這樣催催趕趕的事兒多了,只是在質量和數量上分配的權衡吧。家里的桓門是訂了木頭的,木頭要晾才能制,成型了要千了才能漆,漆了晾了再漆才能裝。我們等不及,漆未干就裝,半年全裂了,只好再換。
我們可以用三個月制一扇柜門,也可以在三個月里換三扇柜門。可以用熬一鍋粥的時間煮出四五鍋稀飯來,而這一鍋粥的時間里只多出了一點點東西,那就是耐心。
點評
真是絕佳的習作!“稀飯”與“粥”,看上去相似,實則有天壤之別。而最難的就是把這種差別用文字表現出來,但是作者做到了,她說那其中“少了份穩穩當當兒的不易的喜悅”。多么細膩的拿捏!整篇文章也如同熬粥一樣,不急于把主旨一下子端到你眼前,而是不慌不忙地將母親熬粥的技巧與道理講透,再延伸到速食快餐與批量生產,再延伸到自然規律之上。巧妙的是,作者再用一張柜門將已經鋪開了的格局默默收束起來,又回歸到“時間”這個關鍵因素上,最后點明最核心的藏在時間里的東西——耐心。慢火細燉,頗見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