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出生在一個新的時代
他們,有才學,有事業,有見解,有理想
他們,對藝術抱有無以言表的熱情
他們,每個人都獨具個性,不喜歡被貼上任何標簽
他們,是藝術的消費者,也是藝術的參與者和推動者
……
他們,應如何定義?
在專題還在構思階段的時候,我心里曾做過很多預設和疑問,青年藏家,這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群體,應該用怎樣的語言去描述他們?通過一些采訪,我忽然發現,青年藏家這個群體遠比我想像的還要復雜、還要豐富,而年齡標簽只是一個最簡單的區分,事實上,每個人都不愿意被分類、被描述,而他們所做的事情,似乎也無法用一兩句話說清楚。
“你介意被人稱作富二代嗎?”
“有時候嘴上說不介意,但是心里還是很介意,因為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努力。”
當我小心翼翼地拋出了這個問題,一位年輕藏家的回答有些許的無奈。富二代,這也許是外人眼中對某些青年藏家的一個身份標簽,這種看法當然不可避免。作為“80后”甚至是“90后”的他們,如今都陸續步入三十而立的人生階段,當同齡人還在為不斷上漲的房價辛苦奔波的時候,他們從來沒有為生計發愁過。用家里的錢炒股,再用賺的錢買一輛瑪莎拉蒂,這樣的新聞發生在今天似乎沒那么令人驚訝。同時就在三四年前,開始出現這樣一群年輕人,他們許多人從小就受到家庭的熏陶開始購買藝術品,將最初的愛好逐漸延生成為一種情懷,一種生活方式,甚至一份事業。
對于這些青年藏家來說,雄厚的家庭財力無疑讓他們站在了一個很高的起點,但是他們中很多人卻不喜歡別人對其財富的標榜,因為這樣很容易掩蓋住他們的能力、才學和雄心壯志。
1991年出生的史健是我接觸到的最年輕的藏家,從他的經歷來看,你完全可以用“學霸”來形容:16歲考上北大,在法國拿了3個碩士學位,現在24歲的他是牛津大學哲學專業的博士研究生,而他的職業規劃,是回到母校北大當一名老師。除此之外,史健還有另外一個目標,那就是做一名獨立策展人,而他已經開始這方面的嘗試。在今年的博鰲亞洲論壇中,史健策劃的“風向東·亞洲藝術匯”匯集了來自22個國家的73位藝術家的作品,他說,特別開心的是得到了學術指導張子康和藝術總監馬瑞青兩位老師給予他的肯定。就在6月份,他與閆玉婷聯合策劃的中國年輕當代藝術家群展在意大利的卡塞雷斯博物館剛剛開幕。
在海外接受教育,這幾乎是大部分青年藏家的經歷:創辦了M WOODS的林瀚14歲留學新加坡,畢業于英國諾森比亞大學的動畫設計專業;創辦四方美術館的陸尋畢業于劍橋大學達爾文學院,學的是納米工程;開辦了LinArt-Café的趙凌甲畢業于清華大學工科,本科畢業后去美國學習金融工程;畢業于UBC的周大為和畢業于UCLA的周艟則有著更加專業的學術背景,他們攻讀了藝術史專業……高學歷和國際背景成為了精英教育模式中很重要的環節,于是這群置身紐約、倫敦或者世界各大中心城市的年輕人,可以更加方便地接觸到世界頂級畫廊和美術館,他們不需要依靠畫冊、媒體報道或者網絡來取得第二手信息,親身站在西方藝術的前沿,開闊的視野也讓他們的目光變得不一樣起來。
自稱是一名“NARA”鐵桿粉絲,2012年史健用自己實習打工賺來的4萬美金買了一件奈良美智的作品,這被他看做真正意義上的第一件自己的藏品。之后,他陸續收藏了Tim Eitels、Alex Katz、Wolfgang Tillmans和Marc Desgrandchamps的作品,在中國當代藝術家中,他收藏了翟倞、賀勛、馬秋莎、王光樂、謝墨凜和杭春暉等藝術家的作品。
國際化,這是一些青年藏家選擇的收藏路線。“雖然沒有可以刻意控制,但是我的藏品中西方藝術家的比例恰好達到一半一半”,M WOODS創始人林瀚如此說道,這位1987年出生的青年藏家從2013年才開始收藏,他曾擲重金買下曾梵志作品的故事被媒體津津樂道,他作風高調,買東西的速度一度可以用“兇猛”形容,在短短的兩年時間里,林瀚便已經擁有了兩百多件藏品。
2014年10月的某一天北京798的一條道路突然變得熱鬧非凡,這是林瀚創辦的M WOODS美術館正在隆重舉辦“微暗的火—打開收藏的國界”開館大展。特殊的是,開幕展并沒有僅僅展出林瀚自己的私人收藏,它最終成為了一場藏家群體的集體亮相,喬志兵、周大為、劉雯超、趙凌甲、陸尋、趙友厚等人紛紛帶著自己的藏品助陣,在美術館的空間里,奧拉維爾·埃利亞松、翠西·艾敏、斯特林·魯比、卡德爾·阿提亞、奈良美智等西方大牌與徐震、陳飛和歐陽春等中國當代藝術新秀的作品并置在一起形成一種強大而獨特的氣場。這場展覽之所以轟動,除了大牌作品以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以青年藏家為主體的新晉藏家呈現出一種強大的力量。
在這場以“80后”青年藏家為主導的展覽中,對西方前沿當代藝術的欣賞和推崇無疑讓人眼前一亮,他們頻繁地出入紐約、倫敦等世界頂級畫廊,Basel、Friez、FIAC等全球重要藝博會早已將他們列入VIP名單,在全球化的語境中,他們的收藏品味無疑更能跟得上國際潮流。
當然,如果單純說青年藏家的口味偏向西方化無疑是不準確的,因為他們大部分人把同樣甚至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中國當代藝術上。或者可以這么說,藝術家的地域無需是他們考慮的因素,他們更加注重的是作品本身帶給他們的感覺。這群青年藏家成長在一個全球化的時代,西方的教育環境加上自身的文化背景,也讓他們對當代藝術的理解更加寬泛,在這之外,同一個時代下的成長背景讓他們更容易對青年藝術家在情感上取得共鳴。
在UCLA讀了4年的藝術史,周朣的收藏始于2010年的一件草間彌生的作品,那時的他曾一度非常喜歡日本文化和藝術。現在他的收藏有了一個更加明確的方向,那就是包括中國、日本、韓國和印尼在內的亞洲新銳青年藝術家的重要作品。對于這種由大到小的轉變,他打了個比方:如果一個人剛剛進入時尚圈,他最先了解的多半是那些昂貴的大品牌,但是如果他之后變成一個時尚達人就會發現,有個性、能反映出品味的東西并不需要多大牌。對周艟來說,自己的收藏也是如此,欣賞一件作品不需要任何的logo來標榜,重要的是他喜歡的作品能夠反映出他的思維和世界觀。
在美國學習藝術史,讓周艟對西方藝術有了非常直接而全面的了解,了解得越多,也就越發激發了他內心對中國乃至東方的文化認同感,靠自己的力量去支持中國以及亞洲范圍內的優秀藝術家,這對他來說更像是一種使命感。從另外一個實際的角度考慮,西方很多大牌藝術家的作品已經非常昂貴,超出了自己的承擔范圍。于是,周艟的收藏有了更加明確的目標。他曾經三顧香格納畫廊,只為買下他非常喜歡的孫遜的一件作品。今年年初,他開始對印尼藝術家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理由是他們的民族辨識度極高,語言表現力和張力可以用“瘋狂”來形容。
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青年藏家的特點,我想“個性化”大概可以算其中一個。史健說,自己除了當代藝術,也會在國外的拍賣行買一些唐卡、佛造像、浮世繪和古籍之類的藏品,作為一名虔誠的佛教徒的他對這些東西有著情感上的觸動。在他的浮世繪收藏中,還有一些是1900年左右日本藝術家創作的描述日本侵略亞洲各國的寫實性浮世繪,這些記錄了戰爭歷史的作品則被他歸于歷史文獻類的收藏。而收藏方向十分寬泛的還有曾跟隨高居翰、曹星原學習宋元文人繪畫史的周大為,從吳大羽、吳冠中、趙無極和朱德群等20世紀老油畫,到徐震、劉韡、楊福東等當代藝術家的裝置和影像,再到價值2,500萬的“幣王”,十余年豐富的收藏經歷讓他直接被冠以“老藏家”的名號。
也許人們會有這種疑問,在過于個人化的收藏中,如果沒有一條清晰的收藏線索來貫穿,會不會最終難以形成一個體系?也許,對這些平均收藏時間還不滿5年的青年藏家來說還為時尚早,他們最初的收藏多是源于在家庭的影響下逐漸培養起來的對藝術的熱愛,如果要將這股熱愛轉化成更加學術而專業的收藏,這其中必然有一個長久積累的過程。對于既收藏了張恩利、徐震、傅丹等成熟藝術家的作品、又喜歡親自去歐洲拜訪青年藝術家工作室的應青藍來說,“線索”這個詞還有些早。按她的話說,線索的建立需要靠量的累積,沒有幾千件、幾萬件的藏品打底,是很難從中清晰地剝離一條主線的。對于收藏來說,量變到質變的過程可能需要幾十年的時間,在這一點上,這些年紀尚輕的藏家顯示出超出實際年齡的耐心和穩重。
另一方面,在許多藏家看來,所謂的線索并不意味著自己的收藏就要局限于某種風格或某種形式,這對不斷接受大量的新事物、思維活躍并且獨具個性的青年藏家來說多少有點局限性。一件作品能否在情感上打動人心,對每個藏家來說這種感覺都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本來感性層面上的事情都無法用條條框框去規定。“線索是有的,體系我覺得是一個挺虛無的東西,至少對于我來講。”當被問到關于收藏線索的問題,林瀚如此回答到,“或者說我覺得我正在形成自己的一種趣味,我也希望越來越多的人未來可以通過我們的收藏、在看我們展覽的時候去解讀我的這種趣味,或者說誤讀我的這種趣味,我覺得這兩個事情都是一個特別有意思的事。我的藏品,如果說有一種共性,那就是對我的知識或者是智慧具有一種牽引力,幫我去打開思考問題的一個維度。”
對于這些青年藏家來說,收藏是他們介入藝術的一個起點,但遠遠不是終點。通過收藏,他們和連同中國在內的全世界優秀的畫廊建立了聯系,認識了許多大牌藝術家和青年新秀,他們熟悉藝術市場的運作和規則,也在藝術的世界中找到了樂趣,同時,他們還擁有著藝術領域以外的優厚資源。于是,他們把目光放得更遠,想要的也更多。
受家人影響,應青藍從2011年開始了自己的藝術品收藏,一開始為了學習,她逛遍了世界各地的藝博會,然而在短短的兩年之后,她從一個藝博會的買家,一躍成為了藝博會的創辦者。2013年,一個名為“ART021”的全新藝博會在外灘中實大樓驚艷亮相,雖然29家畫廊的規模不大,然而卻吸引了白立方、貝浩登、長征空間、香格納畫廊等中西方極具實力的畫廊參展,應青藍說,一開始完全是憑著沖動按照很高的標準去做,自己也沒有想到銷售的情況會這么好。第一年一炮打響,2014年,ART021的參展畫廊從29家升至54家,場地從一座樓擴展到兩座樓,無疑,這中精致而高品質的藝博會模式受到了市場的歡迎。
通過創辦藝博會,應青藍開始真正了解這個行業的許多專業規則,也正是在像ART021這樣的藝博會中,青年藏家群體的實力正在逐漸凸顯。應青藍坦誠,那些“80后”、“90后”熱愛藝術的青年藏家雖然實力有限,但他們卻是未來的趨勢,在她眼中,“這個群體還很年輕,很多東西需要摸索,需要交一些學費來成長。”
而ART021的另一位推手周大為,則從更多的角度介入到藝術市場中,藏家已經遠遠不能概括他的身份:他是天線空間畫廊和許宇畫廊的贊助人,他是藏家俱樂部的組織者,還有一個管理自己永久收藏的CC 基金會。同時,他和藝術家徐震共同創立藝術衍生品牌“皮毛”(PIMO),開設POP Up商店,他負責產品運營。無論是收藏還是商業運作,周大為把握趨勢的眼光總是很敏銳,也敢于把想法付諸現實。
時勢造英雄,時勢也造就了這批從收藏起步并有能力走得更遠的青年藏家。無論是自由而活躍的資本市場和藝術市場,還是國家打造文化產業的政策扶持,無論是正在轉型的經濟形態,還是更加多元化并不斷前進的中國當代藝術,一切都表明,他們確實趕上一個比以往都好的時代。
看好青年藝術家的未來,這幾乎是全部青年藏家的一致看法,就像外界一致看好他們的未來一樣,而這種支持,并不僅僅是收藏幾件藝術品那么簡單。
在上海的一家老洋房里,周艟自己經營了一家西餐廳,在餐廳的二樓,就是他的Art Project CZ的展示空間。最初他是希望有一些藝術品讓這個餐廳更具有藝術感,后來逐漸發展成為了一個藝術項目。和滬申畫廊的那次合作讓周艟印象深刻,展覽的反響很好,他所推薦的青年藝術家也被更多人所認可。“藝術沒有那么高傲,大家可以在任何時候任何場合去接觸藝術,和藝術產生聯系”,在周艟眼中,這個藝術項目既可以很嚴肅,又可以是一個非常娛樂的藝術Party,他想通過他的平臺去強調跨界和藝術之間的關系,然后讓一些優秀的青年藝術家在這個公共平臺中得到展示。
將藝術向更加廣闊的公眾領域傳播推廣的青年藏家,周艟并不是唯一一位,其他還有比如經營著K11的鄭志剛,這家位于上海的大型商業中心儼然成為和藝術結合的最佳商業范例之一;而趙凌甲則開設了主打青年藝術家作品以及衍生品的電商網站LinArt,她在北京三里屯開的咖啡店也成為了一間由藝術品打造的體驗空間。在這些青年藏家的眼中,藝術與其說是一個專業人士聚集的小眾圈子,倒不如說可以和日常結合,成為一種生活方式。
對于許多藏家來說,開一間屬于自己的美術館是一個很多年才能實現的夢想。近幾年,以龍美術館為代表的私人美術館浪潮開始在中國涌起,這也讓中國民營美術館的發展進入了一個全新的階段,這一段時間,又恰巧和青年藏家群體的迅速崛起相吻合。
建立一座美術館,除了在收藏上要有一定的體量,同時也需要投入巨大的財力和精力,從這一點上,青年藏家不得不部分依靠家族雄厚財力的支持,當然,他們自身擁有的是新鮮的運營理念以及行動的魄力。
陸尋的父親陸軍是四方集團的董事長,在陸尋還在英國讀書的時候,他便讓兒子參與四方藝術湖區項目的籌建。從2009年以來短短的幾年內,陸尋在當代藝術的收藏上收獲頗豐,他把自己的藏品納入到了四方美術館的館藏,也擔任起負責人的角色。2013年,四方美術館正式揭開神秘的面紗,這座超過3,000平方米的美術館由美國建筑師史蒂文·霍爾設計,開幕展“歧異花園”由比利時藝術史家菲利普·皮洛特擔任策展人,藝術家何岸、加布里埃爾·萊斯特、徐震以及新銳藝術家李競雄專為此展量身定制作品,展覽中,奧拉維爾·埃利亞松、梁葦、傅丹、段建宇、安塞姆·基弗、毛焰、呂克·圖伊曼斯、楊福東、張恩利、周春芽和張培力等藝術家的作品悉數亮相,無論是空間的質量還是藏品的質量,都讓人們對這座年輕的美術館以及同樣年輕的館長留下了深刻印象。
轉向北京的798,林瀚的M WOODS也成為了私人美術館中的另一顆新星。關于收藏和美術館,林瀚則站在了國家大力提倡文化產業的宏觀背景下去思考。受家庭的影響,林瀚選擇了以收藏這樣一個他自己喜歡的角色介入到了文化產業領域,內心的使命感又促使他將自己的藏品轉入了美術館這樣的公共形態。現在,M WOODS的館藏包括裝置、繪畫、雕塑、影像在內近百件屬于林瀚的私人收藏,不以國籍、媒介或者文化為局限,從國際知名藝術家的代表作到年輕藝術家的最新創作,這樣開放的格局也表明了創始人的收藏風格和立場。
不過,林瀚并沒有急著把這些作品一一羅列,繼熱鬧的開幕大展之后,M WOODS第二個展覽的展品只有一件,那就是由荷蘭藝術家圭多·范·德·衛夫創作的影像作品《第十四號,家》,林瀚說,看了這件作品,人們或許可以體會他到底想呈現一個什么樣的美術館。這顯然需要花一些時間去琢磨,因為觀眾只有沉下心來花54分鐘把作品看完,方才能感受到作品背后的史詩般氣質與豐富的情感內涵。
通過不同的方式,這些青年藏家把自己的收藏延伸到了更加深遠的社會層面,同時他們自然而然地集體折射出一種理想主義的色彩。他們的嘗試帶有一種實驗的態度,無論是和商業運作、跨界合作還是建美術館,他們都沒有把取得商業上的盈利當成必須達成的目標。因為真正支撐起他們龐大收藏開支的還是他們在各自家族企業的“主業”以及他們在金融、地產等等和藝術無關的領域的投資。
不過,所謂的理想主義并不代表無條件的付出,這些青年藏家比很多人更加懂得利用手邊各式各樣的資源,他們會選擇和知名品牌合作,也會讓身邊不同領域的圈子和藝術圈盡可能的產生交集;他們深諳市場運作,懂得怎樣讓運營中的機構以不同的方式和渠道自主造血;他們也懂得怎樣利用大眾媒體、新媒體等各種渠道和平臺去宣傳,高調地在最短的時間聚集更多的目光。
也許你會問,做了這么多的事情他們是否還有時間來進行收藏?只要是和藝術有關的事情,他們不會分得那么清。從他們的朋友圈中,你會發現他們頻繁地看展覽,逛美術館和博物館,現身拍場,不斷地飛往世界各地的藝博會,親自拜訪藝術家工作室;他們會去閱讀藝術史,購買作品之前做足關于藝術家的功課,不斷地發現新的青年藝術家……“收藏是很嚴肅的事情,你需要花很多時間在上面,當然你也會享受藝術帶給你的愉悅感”,一位青年藏家的話道出了大多數藏家的心聲。
當青年藏家崛起的同時,他們最為關注的青年藝術家的市場也在悄然興起,隨之而來的便是當代藝術市場的自我調整,以此響應著這一勢頭正旺的發展趨勢。
無論是拍賣公司在當代藝術部分增加了“70后”、“80后”藝術家的比例,還是如香港佳士得等國際拍賣行推出的“泛亞洲”之類的國際化方向,策略變化的背后說明了藏家口味從幾個熱點的集中轉向了多元化,這其實和越來越多的新晉藏家進入市場是分不開的。市場已經看到,雖然青年藏家的實力還比不上成熟藏家,但是這一群體必定會逐漸成為市場的主流趨勢之一。
在一級市場中,代理青年藝術家的新畫廊越來越多,而許多主打成熟藝術家的老牌畫廊也在增加“70后”和“80后”藝術家的比例。越來越多的中國當代藝術家開始走向國際,在國外重要的藝術機構舉辦展覽,并和國際大畫廊合作,開拓其海外市場。和拍賣市場相比,一級市場才是更加適合青年藝術家成長的土壤,一位經歷過畫廊轉型主推青年藝術家的畫廊老板曾告訴我,培養一位藝術家需要很多的時間和精力,你要不斷地跟進他的創作,給他提供各種支持,還要投入更多的宣傳資金,但并不是每一位代理的藝術家都能堅持到最后。那么為什么還要做?他給出的回答是:未來屬于他們,未來的市場也屬于他們。
此外,越來越多的藝博會和衍生品商店著力推動一種“消費藝術”,當然這并不代表作品質量的降低,而是意味著合理的價格讓更多的人買得起,而它們的受眾群體主要針對的也是青年藏家。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青年藏家”這個概念在廣義上包含了一個更廣闊的群體,具有藝術品消費意愿和能力的青年人,大概都可以被視作這個群體的一員,他們的實力大小不一,也沒有統一的特征可以概括,他們并不都是富二代,有人自主創業,也有許多人還屬于工薪階層。相同的是,他們愿意花幾千、幾萬甚至更高的價格買一件藝術家或設計師的原創作品,而不是去買一堆昂貴耀眼的奢侈品。
他們總是謙虛地自稱“藝術愛好者”,不愿意把自己稱為“藏家”,因為自己的實力和心目中的藏家標準還相去甚遠,但是他們都在有限的范圍里一點點實現自己的目標:“只要一個月買下1件作品就好”、“投入年收入的30%用來收藏”……每個目標雖微小,但很實在。
當然,他們中的一些人確實把購買藝術品當作了一種投資手段,比如在一家名為iOART.com的衍生品品牌擔任COO的崔揚,就絲毫不諱言通過購買的藝術品轉手獲益的經歷,但他也表明,有些好的作品他還是會永久收藏,他和很多人一樣也看好青年藝術家,繪畫性、勞動性和未來感都是他挑選作品的標準。
從青年藏家背后,我們隱約看到了整個社會時代的變遷。自改革開放以來,社會經濟的迅速發展帶動的必然是文化產業,同時人們對待文化、藝術的觀念和態度也在發生潛移默化的改變:藝術的高高在上應體現在形而上的精神層面,卻不應該被束之高閣在美術館和畫廊。在二十多年前,很多普通人連對藝術品的概念都沒有,更別說去收藏;而二十年后的今天,當那些“80后”甚至“90后”的青年人紛紛進入社會,當自己的實力上升到某個層面,他們便把對藝術的熱愛變為實際的行動,而他們中的一些佼佼者,更是憑借一己之力推動著當代藝術的發展。
“我們沒法和上一代做比較,因為很多東西是完全不同的”,當一位青年藏家說這句話時,我想到的是幾代人之間巨大的差異:環境、教育、資源、信仰、理念、能力、興趣……這幾乎是塑造一個人所需要的全部方面,即便是在當下貧富差距繼續擴大的同一代人中也會有階級或等級的分化,那就更不用說不同時代人之間會如何的不同。可以肯定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青年藏家這個群體會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壯大,他們無形中推動著一個時代社會文化的發展,你可以大膽想象一下,當這群人成為了和他們父輩一樣的社會中流砥柱時,當現在的孩子們成長為新一代的“青年藏家”時,藝術的邊界會有多寬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