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成的鴨子不會飛

前言：“因為我是鴨，所以你嫌棄我了！”看著這只被自己撿回來的蠢萌鴨精，葉華覺得隨地亂撿東西是病，得治。

楔子·隨手撿回了一個攆不走的他

博雅這只鴨，起初葉華是不想撿回來的。

因為它二條腿朝天躺在地上，葉華以為它掛掉了。

就在葉華與它擦腳而過的時候，它緊閉的眼皮一翻，尖尖的嘴一張，“嘎嘎嘎……”了好幾聲，很是響亮。

這鴨子，毛色金黃金黃，黑色的眼珠也是亮晶晶的，就像上成的黑玉，不錯的鴨子。葉華估摸著，給它洗個澡，打理一下毛，應該能賣個好價錢吧。

誰知葉華隨地撿回了一只小黃鴨，也隨手撿回了一個攆不走的他。

嗚呼哀哉！

一·這何止是不錯的鴨子，這是個不錯的鴨精

世界萬千飛禽走獸。

狐貍什么的，靠著魅惑人這等采陽的功夫，速度快的百年就可修行成精。

飛鳥什么的，賴在古樹上白吃白喝的，運氣好的百年也可以修行成精。

即便人見人拍的蚊子，吸了神仙的血，不費吹灰之力它也能修煉成精。

那鴨子呢？

博雅欲哭無淚！

他野生的鴨子，集天地日月之精華，避天下吃貨之毒手，耗去漫長的五百年，總算修成了鴨精。還不等跟隔壁的雞精搞好關系，就被奉行斬妖除魔的道士追著滿山逃竄……最后被打回原形，虛弱的只能躺在地上挺尸。

真是天妒鴨才。

好在他不至于倒霉到底，遇見了葉華。

“云想衣裳花想容”，這是博雅對葉華的第一印象。當時他整個眼睛都亮了，看著一襲藍裙的葉華直喊，“漂亮（嘎嘎）！”

這個漂亮的美人還帶他回家，給他洗澡，喂他吃好吃的。這樣的好人，他一定要報恩……對！以身相許！

博雅被葉華安置在一個木盆里，春日的夜里有些涼，而他被打回原形，身體本就虧損，這樣趴在冰涼的木桶里很是難受。

昂起小腦袋看了眼葉華，她背對著他躺在床上，呼吸淺淺，想來是睡著了。

博雅一路搖擺到床邊，撲哧著翅膀累出了一身汗，總算爬上美人的床。在美人臂彎里找到一個舒適的位置，小腦袋一點，抵著葉華的手背，沉沉睡去。

次日，葉華看著空空的木盆，再看看抱著她的俊男，屬于那只鴨子身上的古皂味她再熟悉不過。她嘴角抽抽，抬起一腳將那個鴨精從床上踹了下去，將床褥丟過去蓋住他精致的裸體。

這何止是不錯的鴨子，這是個不錯的鴨精。

這是個睫毛修長，五官俊美，還具有八塊腹肌的極品鴨精。

博雅醒來看著自己，自己都被自己驚呆了。

“我……我受了這么重的傷，怎……怎么這么快就恢……恢復了。”博雅被打回原形，想再化人形，最少也得休息個把月，怎么一晚上就恢復了？果然，美人就是治傷的良藥。

他還沒意識到自己被踹的事實，撲到葉華身上將她抱了個滿懷，又被她一腳踹飛，他繼續鍥而不舍地上前擁抱美人，不忘重復道：“美人！我要報恩，我要以身相許。”

報恩？很好！

以身相許？做夢！

葉華擦了擦頭上折騰出的汗水，看著床上被她五花大綁還全身冒心心的俊男，盤算著他能賣個多少錢。

二·說好的以身相許呢？為什么讓他出來賣！

淮州臨近昆侖仙山，資源豐富，很是繁華。

破曉過后，臨安街道開始熱鬧起來。商販們吆喝著，“好吃的肉包子”，“新鮮的豬肉”，“肉多肥大的鱖魚”……使勁吹噓著。

唯獨葉華很是淡定，因為她賣的東西是上成品——一只成精的鴨子。

博雅依著她的意思極不情愿地變回了一只鴨，蹲在木盆里耷拉著腦袋，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葉華看著就來氣，一掌拍在他小腦袋上，“想報恩，就讓自己更值錢點。你一副鴨瘟的樣子，怎么拿出來賣。快，叫，給我大聲的叫！”

……

博雅一頭黑線，嘶叫著：“嘎嘎嘎嘎嘎嘎嘎……（說好的以身相許呢？為什么我要出來賣！）”

他用哀怨的眼神無聲抗議著，還是逃不過被賣的命運，整整一百兩，已經趕上小倌的價格了，他是不是應該高興。

入夜。

打發掉一個鴨精，葉華放下擔子在小溪里泡澡，正愜意的時候。忽覺水面上有個黃黃的東西一直飄著。定眼一看，一只黃鴨在小溪里劃著雙腿，奮力地向她游過來，見她看向自己，一直嘎嘎嘎嘎嘎……

葉華眉頭一皺，擰起湊過來的博雅一丟，那鴨子就如流星一般劃過天際不見了。

失策了，忘記這是個鴨精，還是一個致力于以身相許的鴨精，丟出去后還能嘎嘎跑回來。

一只鴨子，跋山涉水，一路搖擺著回到她的身邊，這點是不足以感動葉華的。

而他一直嘮叨著喜歡她，那般敷衍，也不足以打動她。

次日，葉華又在臨安街賣鴨了。

可她賣了博雅無數次，一次比一次遠，甚至把它賣到隔壁州去了。還是免不了某一天醒來，被臂彎里睡著的鴨子驚出一身汗，靠！這是甩不掉嘛！

幾日后。

葉華想再一次將博雅賣掉的時候，卻出了點狀況。

一大清早的，在院子里看到人頭攢動，如此熱鬧的景象，葉華很是頭痛。

土豪，富二代，探索者……這些曾經買過博雅的人堵在了竹屋的門口聲稱買回的鴨子飛了，讓她賠錢。葉華揉了揉額頭，淡定道：“煮熟的鴨子都會飛，何況是活的。”

……

那幫有文化的人自恃吵不過賣鴨的葉華，齊齊將目光投向某人。

此人一襲道袍，白毛長須，頗有些裝扮上的仙風道骨，道人唧唧歪歪講了一通，無外乎此鴨邪乎，葉華印堂發黑什么的。

前者博雅認，葉華白璧無瑕，后者純屬胡扯，他搖擺著身子從門內探出小腦袋，準備看看是誰在扯淡。看著傲立在門口，那個追著他一直打的熟悉道士。趕忙怯怯縮回了脖子。

可還是被那道人發現。

“鴨精，讓本道一通好找。”

鴨精一出，怕死的土豪、富二代火速奔走。擁擠的院子一下子安靜了，可惜那個掐指念訣的道士有點煞風景。

道人降妖除魔本是天經地義，葉華側過身子讓出道，方便道士收妖。

她輕挪腳步后才發現，博雅這鴨子不知什么時候窩在她腳下，靜靜的，還有點暖暖的。他烏黑的眼珠濕漉漉的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倒讓葉華納悶，他這是在跟自己深情道別嗎？

那道人也被眼前的畫面驚到了，思維一轉，嚴肅道：“姑娘，你讓鴨精如此乖巧，莫不也是哪路妖怪吧。”

此話一出，一心等死的博雅不爽了！

即便葉華交代不讓他變成人，他此刻不變不行。

連累人這種事，不是他這只致力做好鴨的鴨子該干的事。

博雅化成人形，抽出一把鐵制的扇子抵在葉華脖子上，戲里貌似都是這么演的。

那道士訝然道：“你這是作甚？”

“告訴你她是被逼的。”說出這句話，博雅都感覺自己很偉大，而葉華只是淡定地扭過脖子，一臉“你是笨蛋”的表情望著他，見他一如既往的裸著，又搖著頭別開了視線，剛好瞧見羞紅臉的道士舉起長劍步下了華麗麗的法陣……

博雅到底沒能在美人臉上看到崇拜的表情，也沒有幫助葉華洗脫嫌疑。

因為葉華衣袂一揮破除了道士引以為傲的法陣，擰起他一路騰云而去。如此瀟灑，讓他直想以身相許。

葉華看著這個在云上鬧騰，腰部圍著圈樹葉的美男子，嘆了口氣。見他長得實在俊美，才忍住沒將他踹下云頭。

其實，葉華本不該強出頭的，可先是見他將死的時候窩在自己腳下不舍的模樣，后見他為了幫自己脫離嫌疑故意弄把破扇子架在她脖子上，實在太蠢萌了。三千年里，第一次有人，雖然是只鴨，這么為她著想，她有些舍不得他死了。

三·因為我是鴨，你嫌棄我了？

淮州是不能再待了，葉華這人懶，就近去了隔壁州。循著一處山下小溪，搭了一個竹屋，日子一樣過。

葉華沒有再要求自己變成鴨子，博雅便端得一派風流倜儻，搖著扇子在大馬路上裝大爺，引得路過的女子頻頻搭訕。

看著俊男被一群女子團團圍住，而自己只能遠遠看著的滋味很不好受。

葉華覺得自己倒不是吃醋，只是想起某些事。

那時的葉華還在九重天，位居司法之神，處理對神仙的審判，比如剔出仙骨，比如魂飛魄散，她覺得自己是公正的，可他仙看來她是冷血的，因為多多少少有些神仙是死在她手上的。

坐在這個位置，她被其他神仙罵作沒有七情六欲的劊子手，本不該動情的。偏偏那年蟠桃宴上，看見北海仙君北銘瑄一襲白袍玉帶，溫柔如風的模樣。

那天，某些怨恨懼怕她的神仙像從前一樣給她使了絆子，只要他們解恨，葉華還是愿意裝作中招的樣子作勢摔倒。只是這一次，她沒有如愿讓別人看笑話。

因為北銘瑄搭了把手扶起她，還溫柔說了一句“葉司神小心”，她就把自己的心交了出去。葉華不得不承認，當了無情的司命一千多年，她有點缺愛了。

那些日子里，葉華追求北銘瑄沒少遭旁人的白眼，畢竟喜歡北銘瑄的神仙那么多，不差她一個。

而她追求北銘瑄也沒少用心。

損修為，集仙石，奪神器，甚至將東海龍王的龍鱗拔下來贈與北銘瑄，都是祝他修行。

北銘瑄得她相助位列仙尊，娶了天帝的女兒好不風光。獨留她拖著破爛的身體還要遭受他仙笑話，最后灰頭土臉地滾下了凡。

有過這一遭慘痛的教訓。

博雅雖然年輕帥氣，惹得隔壁州的女人們出手包養，葉華卻是不愿意的，那樣不劃算，因為——你為了他窮其一生，也不一定能換來一顆真心。

可是她低估了博雅這只妄圖以身相許的鴨。

此時，博雅剛飽餐了一頓在繁華的大街上溜達，葉華看著自己越來越小的腰包，還有他越來越圓的臉蛋。

一腳踹博雅后背上，怒道：“你滾吧。”

他從地上起來，撲進她懷里問為什么？都舍命相救了，離以身相許不遠了！

“太賠本。”前幾日她腦袋秀逗了才會救下他。

賣他這種事有了前車之鑒不能干第二次了，以前賺的錢因為走的匆忙都放淮州了，她身上僅有的二十兩銀子，也被吃的只剩下三兩了。

“可我還沒有報恩！”

……讓她報完恩她就喝西北風去了。“你趕緊滾，才是對我最好的報恩。”

博雅臉上吃飽喝足的享受表情淡去了，亮晶晶的眼睛里都快掐出水了。

“因為我是鴨，你嫌棄我了？”

……葉華明白博雅的意思是他是一個鴨精，讓她這個神仙嫌棄了，可自他嘴里說出來，在某些不知情的人聽來就很有一番味道。

“雖然我是鴨，我也蠻拼的，我可以努力地賣。”

……這話有點黃暴了。

博雅這一通鬧，引來路人駐足圍觀。他們自行帶入，將博雅想成世上最癡情的鴨，而葉華則成了把心上人賣身賺來的錢肆意揮霍的毒蛇女。她可以喊冤嗎？

看著路人鄙夷、憎恨的眼神。

即便曾經在眾仙面前摔了個狗吃屎，葉華還是覺得，此時的自己最丟人。那時候，位居司神之位，她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不能逃也沒法逃。

現在人間走一遭，她沒必要再供人觀賞吧。

葉華望著那群圍著博雅，閃著淚光的鶯鶯燕燕，惡狠狠道：“你不滾，我滾！”從未有過的負氣。

四·他除了是一只努力修成精的鴨子和長相英俊一點外真的——一無是處

將博雅甩掉，葉華終于得了清閑，彎著腰，在小溪里掬了捧水還不等洗臉。平靜的小溪，水勢突然洶涌起來，水花更是竄起一丈高。

聞著那道熟悉的氣息，葉華不由皺了皺眉頭，上次救下那鴨精，這麻煩緊跟著就來了。

葉華瞧著水中那頭來者不善的龍，扯了扯早已濕透的衣衫，“唷，這不是水神嘛。”

曾經是東海龍王，失了龍鱗早已淪為水神的熬林，望著這個恨得牙癢癢的司法之神，鼻孔里噴出兩團火氣。

他找葉華很久了，奈何她突然離開仙界，更是斂了仙氣，他久尋不到。還好前幾日遇到一個吃癟的道士，才知道她原來一直躲在淮州。又聽人說在隔壁州看到那個買鴨的藍衣女子，他急忙飛奔而來。

很好！夢中生吞了葉華的畫面，終于可以不再是夢了。

熬林尾巴拍的啪啪響，朝著葉華疾奔而來，葉華眸光一冷，已是迎戰。

博雅一路循著葉華的氣息追過來，剛巧看到一頭巨龍同手握長槍的葉華打得不可開交。一時間飛沙走石，浪花四濺。

他鴨身一顫，急忙奔過去幫助恩人，被迎頭一個浪花拍了回來。

他鴨身二顫，再次奔了過去，被迎面一個石子擊倒了。

他鴨身三顫，終于奔到了葉華身旁，還不等說上一句話，就被她一巴掌扇飛，耳邊還響起葉華冷冷的話語，“神仙打架，妖怪湊什么熱鬧。”

……

他到底沒有幫上什么忙，只能眼睜睜看著葉華用一己之力擊退那頭抽風的龍，即便最后葉華受了傷也是自己咬著牙回了竹屋，沒有讓他扶一把。

他除了是一只努力修成精的鴨子和長相英俊一點外真的——一無是處。

葉華看著染血的藍衣，蹙了蹙眉頭，看著蹲在自己身邊黯然傷神的鴨子，眉頭皺得更高了。

“博雅，你怎么趕都趕不走。”

“我要報恩……你也許覺得這樣很厚顏無恥，可我真的喜歡你——”

“報……”葉華已經預測到他必然再來那些以身相許的說辭，準備用一句報你妹頂回去，難料他突然來了這么一句，褪去死皮賴臉的口吻，從未有過的深情，讓她想起曾經的自己。

“知道那龍為什么想殺我嗎？因為……我為了喜歡的神仙，抽了他的龍鱗混入自己的鮮血做了藥引。結果我喜歡的神仙對我的付出毫不在意，趁著我臥病在床的時候，娶了天帝的女兒……”她還想說下去，吐出滿身的委屈。

可他緊了緊她的手，“我不是他，我喜歡你，我會一輩子喜歡你。”

一輩子嘛，神仙的壽命太長，一輩子也許是一千年，也許是三千年，甚至是萬年以上。

葉華覺得自己即便不能擁有北銘瑄，也會一輩子愛著他，只愛他一個，但是不知何時起，她的心底漸漸強擠進來一個鴨子，趕也趕不走，甩也甩不掉，連她自己都不相信一輩子這般飄渺的誓言，又如何相信他。

她不知道該做出怎樣的回應，躺在床上裝睡，因為受了傷，動了仙氣，竟是累得睡過去，卻也不怎么踏實。

半夢半醒中，感覺誰炙熱的手落在額頭，眼睛，鼻子還有唇上……

不知誰在說，“葉華，我要變強，把曾經欺負你的人統統欺負回去，欺負他們上千次。”

隨著他反復的喃喃，那雙炙熱的手最后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緊扣。

一夜好夢。

一夢安詳！

五·這鴨子是準備玩野戰嗎？

葉華醒來的時候，下意識看向自己的懷里，空空的，空到讓她產生一種叫做失落的情緒。隨后看見桌上準備的干凈衣服還有可口的飯菜，覺得似乎有點高興。

博雅回來的時候，已經深夜了。

躡手躡腳準備翻上葉華的床，黑暗中，葉華的腳突然伸出，將他踹倒在地，與此同時，屋內的蠟燭唰一下亮了。

這個時辰本該熟睡的葉華翹著腿坐在床頭，漂亮的杏眼瞪著他，飽含怒火。而她不過瞪了瞪他就倒頭睡去了，蠟燭一下滅了。讓博雅本還激動的心情變為了迷茫。而他累了一天，被踹之后，也的確沒有力氣翻上床，只能就地倒下，不一會就打起了呼嚕。

葉華想了他一天，憂心他跟別人跑了，憋屈了一天……

自己就跟一個慪氣的小媳婦一樣，真是太丟人，而他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問，呸！這才過了一天就變心了。

裝睡的葉華忽聞那些呼嚕聲，坐起來一看，地上的美男子早已變成一只鴨子，歪著頭睡得正香。

葉華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接連數日都是如此無言，葉華忍了許久，終是忍不住。

活了幾千年還當跟蹤狂，實在有點丟臉，可她確實掛心博雅，就算這鴨子被人包養了，她這個前主子總有知道他下家好不好的權利。

那日，春風拂柳，十里艷陽。

葉華斂了自己的氣息跟在博雅身后，而他沒有像她夢里夢見的那樣，去青樓找樂子，與美人云雨一番。而是往深山密林里走。

靠！這鴨子是準備玩野戰嗎？

在葉華忐忑、糾結、抓狂等等復雜的心情下，博雅開始登山了！

什么情況？

整整一天，博雅登山下山，來來回回數十次，把自己搞得虛弱變成鴨子，也還在繼續搖擺著雙腿登山，下山，如此反復，極品鴨都成糟粕鴨了。

等到繁星掛滿天的時候，他才往回走，但是并沒有急著回去，而是來到小溪邊把自己收拾干凈，再閉眼打坐等恢復點氣力后忙化成人形往回走。

那日夢見一個傻鴨說自己要變強，原來不是夢。

而這鴨子還是一如既往的傻，靠這種登山之法來修煉，即便再耗上五百年，他連熬林麾下的蟹將的兩個大鉗子都抵不過。

漫漫長夜下，葉華看著他略顯挺拔的背影，突然很想笑，笑話她竟然覺得——十里長安的繁華，都不如眼前這只鴨。

葉華收拾好自己滿面火燒云的狀態后急忙遁回家中裝睡，一盞茶后，博雅回來了，見她睡得正香很滿意，而自己終于挺不住變成了一只鴨子，腦袋磕地上又開始打呼嚕了。

她怎么沒想到，這鴨子偷偷鉆進她懷里睡的時候從來不打呼嚕。

可見，他是真的累了。

葉華借著搖曳的燈火，定定看著他，真是一團黃。她起身將他抱在懷里，用源源不斷的仙氣驅散他的疲勞，嘴角終于勾起了一抹笑。

因熬林一事，得知葉華去向的北銘瑄趕來時，看見的就是一人一鴨，相擁而眠的詭異景象。

最詭異的莫過于葉華嘴角的笑容，因為，自北銘瑄的記憶里……

她從未笑過。

六·欺負女人的神仙，一定就是那個渣仙

博雅的努力，葉華不想拆穿，對于他早晨醒來，納悶的那句，“為什么我在你懷里？”葉華也只是淡定地來了一句，“夜里冷，拿你取暖。”

他日日登著山。

她日日尾隨他。

然后，在他之前趕回來將累壞的他抱在懷里安眠，全然不顧屋外某個熟悉的氣息。

這天，葉華照舊提前趕回家，卻在竹屋前，看見白袍的神尊，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映在皎潔的月光里，更顯溫柔。

他攤開手道：“葉華，跟我回去。”

若是以前，她一定會將手放在他掌心，跟著他回去，讓整個仙界都知道，她鐘情的北銘瑄下凡來接她了，可現在她卻猶豫了。

就是這一點猶豫，讓北銘瑄尤為煩躁，道：“你喜歡上那只鴨了？你執掌司法的神仙喜歡上一個妖怪了？葉華，你不覺得丟臉嘛。”

當年在一群仙姬的譏笑下倒追他，她也沒覺得丟臉，這又算什么！她倒是很奇怪，北銘瑄這番下凡到底為了什么？

“天上的神仙豈能在凡間逍遙法外，你不主動跟本尊回去，本尊便押你回去。”原來是領命緝拿她的，北銘瑄，你在升官的路上，倒是真努力呀。

跟他回去倒也無妨，只是想起某只鴨子回來找不到她，一路追到天上去被一重天的雷神劈熟了的畫面實在不好。

她也只能拿起長槍迎戰。

跟曾經的喜歡的人打架，這是要相愛相殺嘛。一點都不好！

看著在竹屋前打的不可開交的白袍美男和葉華，博雅揉了揉迷糊的眼睛，見葉華漸漸招架不住，忙奔了過去，他來回登了這么多天山，自己的妖氣也越來越充沛了，登了一天山也不會虛弱成鴨子了。此時正是他大展威風的時候。

他昂起頭往前走，然后……被不知由哪飛來的短竹一擊即中，倒地挺尸。

博雅再一次欲哭無淚。

他哪能知道自己妖氣充沛是因為葉華日日趁他睡著了，為他渡了仙氣。

博雅好一會才振作起來，翻身起來抬頭一看，那白袍男人招招全力，可葉華的表現跟那日對戰熬林顯得放水很多，結合一想，博雅突然有些明白……他就是葉華喜歡的神仙吧。

對！欺負女人的神仙，一定就是那個渣仙。

博雅氣不打一處來，掄起衣袖雄赳赳氣昂昂地向前沖去。

北銘瑄看著向他走來的鴨精就惱火，想起前幾日看見他窩在葉華懷里的畫面更是來氣，不過氣歸氣，心中倒是有個想法了，他板著臉同葉華道，“你養的鴨子來了。”順勢改變了手中長劍的方向指向那個鴨精，果然讓葉華有些分心。

這一分神，北銘瑄的長劍從后面自葉華的肩上直直刺入，果斷干脆。

饒是知道結果，心還是疼了那么一下。她閃著一雙迷人的杏眼道：“神尊真是一點情面都不講。不過要殺我，這一劍恐怕不行。”

北銘瑄手一抖，眸光冷冷道，“誰說我要殺你。”

葉華一驚，扭過頭，果然見到某個俊男向他撲過來，也一并撲上北銘瑄往前推進的劍尖上。

這鴨子終于把自己蠢死了，而她的心情比當年被北銘瑄拋棄了還要傷心，她抱著眼前氣息微弱的鴨子，背對北銘瑄欠抽道：“一只鴨子礙著你什么事，下手如此重。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吃醋了？”

“本尊就是吃醋了！”

“這句話還真是稀奇，你這是喜歡我嗎？”

“你不惜損耗修為，以己血和龍鱗為我煉制仙丹，你以為本尊還會無動于衷嘛。”

是嘛，那博雅的一番努力，一番生死相隨，我又豈能無動于衷。

“銘瑄，這句話你說晚了，我已經不愛你了。”

我已經喜歡上一只甩不掉的鴨了。

七·笨鴨子，我準你以身相許了

葉華凝聚仙氣，將準備拖她走的北銘瑄擊出老遠，而后伴著安靜的夜色，明亮的月光，無比仔細地端詳著面前的鴨。

他們此刻被一把劍串成了肉串，還真是滑稽。

博雅早已奄奄一息，恐怕方才她說了什么他都沒聽見吧，否則何以這般安靜。

“笨鴨子，都說了神仙打架，妖怪不要來湊熱鬧。”

……

“笨鴨子，那種登山的修煉法太慢，我來讓你變強吧。”

……

“笨鴨子，我準你以身相許了。”

以身相許讓博雅起了反應，努力且緩慢地抬起沉重的頭，還不等瞧上一眼葉華的情況怎樣，唇上一熱，即便他再笨，此時再虛弱，也知道印在唇上的是一個吻，隨著吻而來的還有源源不斷的仙氣和屬于葉華修煉千年的仙魄。

這個吻他等了很久，也夢了很久，卻從未想過如此虐心。

“笨鴨子，這是提前支付的聘禮，今后看誰不順眼不用怕，盡管上去揍，不過我的修為有限，三尊四帝這類高等的神仙就不要妄圖去挑戰了，閑來揍一揍熬林，虐一虐北銘瑄還是可以的，夫君喲～”

這鴨子自從被吻之后就一直低著頭，半分沒有當初搖扇裝逼的風流。

自己這都要死了，這鴨子都不看一眼，她不害臊地叫了一聲夫君，他還不答應。葉華走也不安心，這便捧起他的腦袋，讓他抬起頭了，這一看，她笑著笑著，就笑出了淚花。

博雅果然是只鴨，哭都哭得這般我見猶憐。

滾燙的淚水劃過她的指尖，也糊花了他一張臉。

博雅清楚，葉華將畢生修為給了他，她自己將不復存在了。看著她漸漸變淡的身體，他破口哭罵道：“神仙都不是好東西，尤其是葉華你，你也是個親完就始亂終棄的……”

鋪天蓋地一通罵，罵的她心都碎了。

而他罵著罵著，擁住她的手也越來越緊了。

緊到葉華現在沒有了實體，還能感受到他禁錮在身上的力道，那么暖心。

讓她忍不住喃喃：“博雅呀，就這么一輩子抱著我，好不好。”

“恩，一輩子，一輩子都不松手。”

是嘛，如果真是一輩子就好了。

世事無常。

飛遠的北銘瑄重新趕回來的時候，葉華已經不在了，徒留博雅蹲在地上，雙手合攏，像是緊緊握著什么。

北銘瑄不知道，握在博雅掌心里是葉華的元神，一顆種子，綠油油的。

此時，天庭的司法殿感覺到一陣顫動，天帝搖著頭道：“葉華那個傻妮子，終是情誤終生，上次是一半，這次終于把畢生的修為都給了北銘瑄那個笑面狐貍，哎。”

目觀一切的千里眼回道：“天帝，司法之神的修為……給……給了一只鴨！”

哐當，天帝直接從御座上摔下來。

感嘆，這天下怕是要亂了。

尾聲·許了她一輩子不松手

魔族小卒們看著他們新晉的魔尊，很是郁悶。

其實這魔尊什么都好，長的帥氣，武功又好，可他打架的姿勢實在太二了。

左手舉著個花盆，右手舞著把扇子，畫面實在太喜感。

魔尊何以舉著花盆死不松手，起初這些小卒們不懂，只是有一次仙魔大戰，那寸草不生的花盆里突然拱出來一個綠芽。

那時，魔尊還在發瘋地滿地圖追殺北海神尊和熬林水神，花盆里的綠芽越長越高，最后竟是生出一朵嬌艷的蘭花，隨之蔓延出一片花海，溢出十里芬芳。

小卒們被那花香迷得暈暈乎乎，再睜眼，竟然看見魔尊放棄追殺北海神尊，捧著手中的花盆，笑成了一朵傻逼花。

博雅看著從花海中慢慢走出的女子，她藍裙拖地，眼波如水，心跳慢了半拍，回過神，他急忙飛奔過去。

葉華的本體只要還在，得天地之氣滋潤，總有一天會回來。此時的葉華得了新生，看著神仙，魔族劍拔弩張的樣子，剛想走過去同仙界說她這個司法之神不想當了，卻被博雅死死拽住了手。

“笨鴨子，干什么！”

他竟是痞子氣道：“說好的一輩子不松手。以前你武功高強我攔不住你，現在，天庭最威風的戰神也是跟我旗鼓相當，所以你在我身邊待著，哪都不準去。”

如此霸道的話，握著她的手卻是顫抖的，葉華嘴角一彎，還有什么好遲疑的。她本就是神仙眼中無情的司法之神，淪為魔物，伴鴨左右，才是她的歸處。

衣袂一揮，十里蘭花由藍轉黑，說不出的妖艷。

葉華望著目瞪口呆的博雅，笑著指了指額頭上的墮仙印，道：“看到北銘瑄身后那個紅衣的女人嘛，當年她老欺負我，罵我這樣的神仙眼瞎的人才會喜歡。”

他擁住她，附在她耳邊道：“恩，夫君這就帶你去揍她。”

……

那鴨子緊緊握著她的手，帶領她一步一步走向硝煙的戰場，許了她一輩子的地久天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