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近代語中外來語的研究

摘 要 明治時期是日本近代化過程的重要階段，也是國家轉型的重要時期。以明治維新為起點，從閉關鎖國到文明開化、從對漢文化的吸收到對西洋文化的積極攝取，日本擺脫了階級與封建的舊體制，向自由與民主的新時期過渡。隨著日本近代化的發展，明治時期的文學作品中體現出了較為濃厚的西洋色彩。日本人在引入西洋文化的概念、事物以及制度的過程中，使用了大量的外來語。本文主要通過對明治時期文學作品中外來語的實例收集與分析，總結當時外來語的使用狀況和使用特點。

關鍵詞 明治時期 外來語 使用特點

一、外來語的定義及其判定

所謂外來語，是指在日本語中使用的來源于外國語言的詞匯。 《言語學大辭典》（1996）中指出：“（日本）習慣使用的外來語，是指自日本與歐洲接觸以來，從古代的葡萄牙語、西班牙語等南蠻人的語言以及明治以后至現代的歐美語言中吸收進來的大量借用語，狹義不包括漢語。”關于外來語與借用語的差異，其進一步解釋道：“在形式的借用（音譯）上，如果是以單詞的形式，就稱為借用語。也就是說外來語在嚴格意義上來說也是借用語，不過在日本一般認為是從外國語（主要是歐美語言）吸收進來的詞語，通常用片假名書寫。而古代來自于中國的借用語，一般只稱作漢語。”

因此，在外來語的判定上，本文將平假名、片假名以及漢字表記的音讀假借字作為外來語。很多漢語雖然是古代從中國吸收進來的，但習慣上并不看作外來語。另外，原文中出現的用羅馬字母表記的外國語句稱為外國語，本文將其與外來語區分開。

二、明治時期外來語的攝入

明治維新的主要目的是吸收西方先進的社會制度，當時的日本政府認為語言上也應進行相應的改革，因此制定了特別的國語政策，即“言語改革論”。其中，除了對假名和漢字的使用作出規范外，還積極鼓勵從歐美語言中大量攝入外來語。在吸收了新的漢語和歐美語言之后，這一時期的日語詞匯量劇增。通過對比國語辭典、外來語辭典中外來語的數量就可以發現，1886年辭典上的外來語共410個，而到了1912年外來語的數量就增加到了1596個。而這些外來語中，主要是生活用語和學科用語居多。

說到對外國語言的接觸，明治時期的日本人主要通過以下兩種方法進行：一種是與在日的外國人（特別是教師、商人等）直接接觸，另外一種是通過書籍學習外國的語言和事物，間接了解外語。其中，直接的接觸比較受限，但英語的口語對當時外來語的形成具有很大影響。例如，「メリケン」（American）、「ハンケチ」（handkerchief）等單詞的片假名表記就是基于英語的發音。不過像「グローブ」（glove）這樣很多來源于英語的外來語卻不是基于發音，而是基于英語的表記創造的單詞。

總的來看，當時對外來語的攝入方式主要有以下三種：

1、翻譯外國語。主要是指使用漢字對當時外國語中的概念等進行翻譯的方法。如「電話」、「心理」等漢字譯語就屬于這一類。

2、用漢字來表記外國語的發音（漢字上注有假名）。 這一方法中的漢字不表意，而是表音。如用漢字表記的「倶楽部」，通過添加注音假名「クラブ」，來表示其讀法。

3、將外國語直接音譯為假名，必要時在括號內用漢字注明單詞意思。這一方法最接近于現在片假名表記的方法。例如Minister，片假名寫作「ミニストル」，但括號內注有「大臣」，以此來表示單詞的意義。

伴隨著文明開化，通過上述方法，日語中吸收了大量的外來語。以下通過調查明治時期文學作品中的外來語，具體分析當時外來語的使用情況。

三、文學作品中外來語的使用情況

1、文學作品中的外國國名、地名及人名

本文所選取的文學作品中頻繁出現外國的國名、地名以及人名。這些專有名詞的使用在某種程度上說明當時的作者對于外國的地理、歷史、文化等方面具備較多的了解。這些單詞幾乎都是以漢字和片假名表記書寫的。

現代日語中已習慣使用片假名來表記外國的國名和地名。但是在明治時期，使用漢字表記地名相當普遍。另外，在注音假名的使用上，并不都是片假名，平假名也較為常見。

文學作品中提及了較多的哲學家、政治家、戲劇家以及小說家等外國名人。除“莎士比亞”有較多種表記形式以外，其余都是基于英語單詞的寫法，采用片假名進行表記。

總的來看，這一時期外國地名或人名的假名表記并不規范。如“意大利”就有兩種表記（「イタリヤ」「イタリー」），“亞洲”有三種表記（「アジア」「アジヤ」「あしや」），“莎士比亞”包括漢字寫法在內，就有六種表記方法（「沙翁」「しゃおう」「さをう」「シェークスピーヤ」「シェークスピーア」「シェクスピヤ」）。由此可見外來語表記在當時的混亂程度。

2、外來語的意義范疇

除國名、地名以及人名以外，作品中出現的大量外來語按照意義范疇可以主要劃分為以下幾類：（1）日常生活中接觸的物品·工具或身邊的事物等；（2）飲食類；（3）服飾類；（4）人的身份？職業；（5）建筑·空間；（6）抽象的概念·特質；（7）語言·歷史·宗教等專有名詞。

從以上分類來看可以看出，明治時期的外來語已經滲透到日本的各個領域。其中，生活用語的數量是最多的。伴隨著文明開化，日本人的飲食生活變得多種多樣，服飾方面洋裝也開始流行起來。可以說，這些深刻的社會變化無一不體現在語言上。在思想方面，當時西方抽象、科學性的概念也被大量吸收進來，這些都是文學·哲學·社會學等領域基本的概念。

3、外來語的詞源

從詞源的角度來看，此次研究所收集的除國名、地名以及人名以外的222個外來語當中，「キロ」「シャンパン」「ベルモツト」「ズボン」「カフェー」5個單詞來自法語，「ピヤノ」和「オペラ」來自意大利語，「メレンス」來自西班牙語，「バチルス」「シルリング」「マルク」來自德語，另外，「シャボン」「たばこ」「きせる」「パン」「カステラ」「ボタン」「キリスト」「ギリシヤ」「かるた」「カナリア」「じゅばん」「ミイラ」12個單詞來自葡萄牙語，「ガス」「インキ」「ランプ」「サーベル」「コツプ」「ビール」「コーヒー」「ドクトル」「ドイツ」「オランダ」「レンズ」「ゴム」「ポンド」「ポンプ」「ボート」「ブリキ」「フラネル」「セル」18個單詞來自荷蘭語，其余的181個外來語均來自英語。按比例來看，英語是其中的82%，占絕大多數，荷蘭語、葡萄牙語次之。

楳垣實先生也曾調查過金澤莊三郎所編纂的《廣辭林》（一九三四）中的ア行外來語，共計694個單詞中有582個詞語是英語外來語。即英語外來語占其中的83%。再列舉一個實例，在荒川惣兵衛所編纂的《成為日語的英語》（研究社，一九三一，再版）中，英語外來語占所有外來語的89%。因此可以粗略估算從英語中借用而來的單詞占外來語的絕大多數，甚至可以說是90%。也正因為如此，一提起外來語，人們往往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英語。（矢崎源九郎《日本的外來語》）

雖然英語外來語的數量如此巨大，但值得注意的是，上述所列舉的外來語中，來自于葡萄牙語和荷蘭語的詞匯同樣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諸如「コーヒー」「パン」「ボタン」「コツプ」「ガス」這類單詞，都是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用語。它們很早便傳入日本，經過漫長的歲月沿用至今，雖然為數不多，也喪失了新鮮感，但是大多已扎根于日語、滲透到日本人的生活之中。所以說，作為先期傳入日本的外來語，其意義和影響絕不亞于數量龐大的英語外來語。

4、外來語的表記

文學作品中，外來語的表記方式主要有以下三種：

（1）用片假名表記。如リボン、チョコレート、ナショナル等。

（2）用漢字表音，標注假名。如倶楽部（くらぶ）、瓦斯（ガス）、珈琲（カヒイ）等。

（3）用漢字表意，標注假名。如高利貸（アイス）、肉刺（フォーク）、人道（ヒューマニチイ）等。

在漢字表記的外來語中，“洋”字的使用頗有意味。對于新接觸的外國事物，日本人會在其名稱前加有“洋”字，代表是從西方吸收進來的新鮮事物。以下是本文收集到的外來語中帶有“洋”字的生活用語：

漢字表記與其注音假名大部分是一一對應的，但也存在同一單詞對應多鐘表記方式的情況。典型地，「たばこ」就有「煙草」、「葉莨」、「紙莨」、「莨粉」、「煙草」、「莨菪」、「莨」七種漢字表記。「ワイフ」對應「妻」、「妻女」兩種漢字表記。其中甚至出現像「寸燐」與「燐寸」這樣，用相反順序的漢字表記同一單詞的情況。另外，即使是同一漢字表記，如果注音假名不同，也看作是不同的單詞。例如，「たばこ」和「シガー」雖然均記作「葉莨」，但意義并不相同，因此作為不同的單詞使用。這可以說也是表記上的一種不規范。

從詞語結構來看，有很多單詞是片假名、平假名和漢字混合的復合詞，如「ローマ時代」、「ロース肉」、「キリストけう」等，特別是語言和宗教等領域這類單詞較多。

從語法角度來看，除了普通名詞外，還有類似于「サンサンチフィツク」的形容動詞。一些單詞后接「する」，在文中作サ行活用動詞使用。如「リーウする」、「プレイする」、「コンフェスする」等。而諸如「リーキング」與「リーウ」，雖然漢語表記都是「生活」，但是由于在原語言中的詞性不同，吸收進來以后在日語中分別充當名詞、動詞使用。

還有一些英語中的詞句和慣用表達，作者會按照英語的發音用片假名表記，在文章中直接使用。如「ノウ（No）」「サンクス（thanks）」「ラスト、バット、ワン（last but one）」「アロン、ザン、ファン（Are you the fan）」等。這類表達雖然介于外來語和外國語之間，不過比較貼近外國人的表達方式，使文章更體現出西洋的色彩和氛圍。

四、結語

明治時期的文學作品中對于外來語的吸收和使用鮮明地體現了日本人一直以來對于外國文化的吸收方法和態度。他們將外國語主動變為日本式的語言，使其融入日語生活中。在進行表記時，并不排斥字母、漢字、平假名和片假名的混合使用，這一使用特點在現在的電車廣告、時尚雜志上依然可以發現。就連詞語意義也如同語言游戲一般，反映出了日語語言的根本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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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大連外國語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