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什維爾

演職員表

導演：羅伯特·阿爾特曼（Robert Altman）

編劇：瓊·特克斯巴里（Joan Tewkesbury）

攝影：保爾·羅曼（Paul Lohmann）

主演：亨利·吉布森（Henry Gibson）飾 海文·漢密爾頓 （Haven Hamilton）

瑞妮·布拉克利（Ronee Blakly）飾 芭芭拉·簡（Barbara Jean）

杰拉丁·卓別林（Geraldine Chaplin）飾 奧珀爾（Opal）

謝莉·杜瓦爾（Shelly Duvall）飾 L.A.瓊（L.A. Joan）

莉莉·湯姆林（Lily Tomlin）飾 林娜·里斯（Linnea Reese）

格溫·維爾斯（Gwen Welles）飾 蘇莉·蓋伊（Sueleen Gay）

海倫·布萊克（Karen Black）飾 康妮·懷特（Connie White）

基思·卡拉丹（Keith Carradine）飾 湯姆·弗蘭克（Tom Frank）

芭芭拉·哈里斯（Barbara Harris）飾 阿爾伯吉克（Albuquerque）

類型：劇情/音樂

片長：159分鐘

制片國家/地區：美國

上映時間：1975年6月

發行公司：派拉蒙家庭視頻公司（Paramount Home Video）

又名：普世歡騰樂滿城/納斯維爾

劇情簡介

美國田納西州首府納什維爾是美國鄉村音樂的發源地。時值美國總統競選之際，一場盛況空前的鄉村音樂會將在納什維爾舉行，同時，總統候選人沃克爾的幕僚約翰·特普雷特和宣傳車隊也在當地進行著緊鑼密鼓的拉票活動。

專門為盛會遠道而來的本土女歌星芭芭拉·簡在機場接受朋友和歌迷熱烈歡迎的時候意外暈倒。因音樂會聚集在一起的24個主要角色也隨之紛紛登場，他們當中有勁頭十足老牌的鄉村歌手海文·漢密爾頓；有對美國滿懷敬畏和好奇之心的BBC女記者奧珀爾；有純良卻又充滿對愛情渴求的家庭婦女兼靈歌歌手林娜；有放蕩不羈有著病態般美貌的花心搖滾歌手湯姆；還有懷揣歌手夢的蘇莉·蓋伊和阿爾伯吉克小姐、“骨肉皮”①少女L.A.瓊、以及對芭芭拉·簡心懷殺意的年輕房客肯尼·弗瑞澤……姿態各異的社會名流和普通民眾因政治和音樂在納什維爾不期而遇，在政治說客約翰·特普雷特籌備帕特農神廟競演活動的時間軸內、在鄉村音樂女王芭芭拉·簡身體恢復復出舞臺的過程中、在一場場極具納什維爾特色的鄉村音樂表演中，這些人拼湊出了一幅展現戰后美國眾生相的風情畫。

影片最后，被集結到沃克爾競選義演現場的一眾主人公和民眾在熟悉的鄉村音樂里創造出一副普世歡騰的景象。不料，隱藏在人群中的狂熱青年肯尼·弗瑞澤向臺上正在表演的芭芭拉·簡連開數槍，臺上臺下一陣大亂，等待宣講的沃克爾的車隊也迅速離去。慌亂中，一直懷有歌手夢想卻默默無聞的阿爾伯吉克小姐被迫接過麥克風，在受傷的海文·漢密爾頓“有人要繼續唱”這樣近乎執拗的堅持下，顫巍巍的開口：“你說我不自由，我一點都不擔心……”直到歌聲越來越大，越來越自信，鄉村音樂如有魔力一般感染著所有人愈唱愈勇。

影片分析

在美國，如果聊到“納什維爾”，那接下來的話題榜首就一定會和“鄉村音樂”有關。而自1975年之后，“納什維爾”似乎又多了一層新的含義：音樂劇情電影《納什維爾》——新好萊塢代表導演羅伯特·阿爾特曼的巔峰之作。在這部長達159分鐘的電影中，阿爾特曼召集了24位演員，用全景式的拍攝手法，借助近乎即興的表演方式以及稠密而真實的聲音處理，打造出一場展現上世紀七十年代美國世間百態的視聽嘉年華。而導演羅伯特·阿爾特曼也憑借這部電影獲得了第48屆奧斯卡獎最佳影片、最佳導演等5項提名，同時還收獲了美國評論界的多方贊譽，寶琳·凱爾、羅杰·埃伯特等著名影評人都“無一幸免”地深陷《納什維爾》的魅力中，埃伯特在他的評論中更是將該片與新好萊塢的開山之作比肩而談：“羅伯特·阿爾特曼的《納什維爾》是繼《邦妮與克萊德》（Bonnie and Clyde）之后最棒的美國電影！”②的確，作為七十年代新好萊塢電影意識自覺的成果之一，《納什維爾》無論在主題、類型、影像還是聲音方面都彰顯出導演強烈的個人風格，同時因其對當代文化的深刻體認、對時代語境下人物的細致描摹以及對嚴肅政治的戲謔表達，也使得《納什維爾》名正言順的成為新好萊塢末期“最貼近美國的電影”。因此，在進入到電影文本評論之前，讓我們先著些筆墨在這位有著新好萊塢“唐吉訶德”之稱的游俠導演羅伯特·阿爾特曼身上。

不老的電影小子

上世紀六十年代后半期，好萊塢開始了自體反思的復興時期，創造一種“美國式的藝術電影”的旨趣激發了一批“電影小子”（film brats）的創作熱情。他們當中有后來拍攝出新好萊塢開山作品《邦妮與克萊德》的導演阿瑟·佩恩、有拍攝過反映一代年輕人意志和精神的《逍遙騎士》的導演丹尼斯·霍珀、還有拍攝了黑幫史詩巨作《教父》的導演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而在這個群體里還有一位杰出的例證，那就是羅伯特·阿爾特曼。

羅伯特·阿爾特曼堪稱是美國影壇多年來屹立不倒的一面旗幟。1970年他因導演了《陸軍野戰醫院》（MASH）而一舉成名，片中極具諷刺的黑色幽默手法為原本嚴肅的戰爭題材增添了不少新意，也許是因為早年在空軍服役的經歷，阿爾特曼將影片的兩位主人公處理的真實而富有喜感，連生活的細節和毛邊都把控的相當到位，而電影中變焦鏡頭的使用、聲音的處理以及多線敘事的手法也都慢慢發展成為阿爾特曼電影的顯著特征。在這之后，阿爾特曼又拍攝了實驗性荒誕喜劇《空中怪客》（1970），朦朧影像風格的西部電影《花村》（1971），改編自雷蒙德·錢德勒小說的偵探片《漫長的告別》（1973）等等，但這些影片卻始終難以逾越《陸軍野戰醫院》里程碑式的高度，直到1975年《納什維爾》的面世，才將阿爾特曼推上了一個新的事業高峰。但七十年代末期，由于斯皮爾伯格、喬治·盧卡斯等其他“電影小子”通過《大白鯊》、《星球大戰》等高科技影片獲得高額的商業票房，還在執著于自我言說的阿爾特曼卻不得不和“新好萊塢電影運動”一起淡出觀眾的視野。90年代初期，雖說催生了“電影小子”的時代語境早已不在，但歷經沉寂的阿爾特曼卻靠著源于這個群體的創作沖動和拍攝激情支撐了下來，從1992年的《大玩家》開始，到他的遺作《牧場之家好作伴》（2006），古稀之年的阿爾特曼憑借“電影小子”的創作熱情為他的整個導演生涯畫下完美的句號。

2006年，曾五次獲得奧斯卡最佳導演獎提名的羅伯特·阿爾特曼終于收獲了個人在奧斯卡的第一個也是唯一的獎項：終身成就獎。在頒獎典禮上他愉快地聲稱：“我還有三四十年歲月，我要繼續拍下去！”但不幸的是幾個月之后，這位偉大的電影人就與他鐘愛的電影事業做了“漫長的告別“，但他卻用曲折堪比唐吉訶德的人生經歷和不屈的電影精神為整個美國電影時代打下深刻的印記。這之后，當我們結合阿爾特曼“不老電影小子”的一生來再次反觀《納什維爾》這部以諷刺戰后精神喪失、反映美國社會現實狀態而聞名的影片的時候，也許我們就能更能體會到阿爾特曼在冷眼旁觀又略帶戲謔的鏡頭底下隱藏著的復雜情緒。

歡迎來到納什維爾

1970年代，因為拍攝《陸軍野戰醫院》而名聲大噪的羅伯特·阿爾特曼和聯美公司（United Artists）簽訂了一項資助協議，聯美隨后表示希望由阿爾特曼來執導一部以美國鄉村音樂為題材的影片，這可難壞了對鄉村音樂一竅不通的阿爾特曼，于是他派編劇瓊·特克斯巴里③到納什維爾去尋找靈感。初到納什維爾的瓊剛一下飛機，就戲劇性在進城的高速路上遇到了車禍大堵車，而三個小時的擁堵加上其他的新鮮見聞構成了瓊在納什維爾的采風日記，這也正是電影《納什維爾》的創作藍本。看著電影開頭那慶典般熱鬧的“交通果醬”，我們許能想象到瓊也許就坐在其中一輛出租車里，而這個城鎮正用極其“納什維爾式”的方式在向她和她所代表的阿爾特曼導演打招呼：嘿，歡迎來到納什維爾！

也許是從助手的日記里感受到了納什維爾的幽默和魅力，不喜歡按常理出牌的阿爾特曼干脆將整個七十年代的美國社會都搬了來：從流行的鄉村音樂到嬉皮士文化；從嚴肅的政治民主問題到能狂歡一切的娛樂精神；從懷揣著美國夢的社會底層到精神空虛的富人階層…阿爾特曼用當時美國社會文明中經典的二元對立模型與自己獨到的的世界觀、藝術觀相結合，構建起以納什維爾為微觀縮影的上世紀七十年代真實的美國政治文化生態。這是阿爾特曼向納什維爾的回應，更是他對生活在半夢半醒狀態里的美國民眾進行的邀約：嘿，歡迎來到納什維爾！

群像的塑造與表達

“在群像敘事和時空關系的處理上，《納什維爾》幾乎達到了令人難以企及的高度。”④的確，素有“群像大師”之稱的阿爾特曼在處理宏大敘事主題和龐雜的故事內容時經常能做到不失分寸又恰到好處。在這部電影中，他召集24位演員，創造性的將音樂、即興表演、跳切剪輯、多線交叉敘事糅合到一起，在本身自帶“慶典屬性”的納什維爾城的多重空間里，開始了自己的視聽派對。

從時空觀的處理技巧來看群像的塑造。《納什維爾》的故事發生時間被置于芭芭拉·簡榮歸故里到她最后一天被射殺的線性時間內，而24位主演構建起來的多條故事線索以碎片、交叉的形式被串聯在大大小小不下十場的音樂派對中，敘事空間因此呈現出多元化特點。以影片開頭發生在機場的群戲為例，導演在這場戲中利用機場這一空間結構的復雜性完成了幾乎所有主要人物的出場和人物關系的建立：機場空間被一道玻璃門明確劃分為兩個對立的空間，門內是從各地聚集而來的普通民眾，他們當中有從戰場上回來的士兵、有漂泊的“逍遙騎士”、有小眾的搖滾音樂歌手、還有懷揣美國夢的普通女孩兒；而門外則是各界成功人士和社會名流，他們有名望和聲譽，也有偽善和焦慮，現實社會中的階級對立關系在這里靠阻隔著的兩個空間而表現的淋漓盡致。

此外，影片中的男女關系狀態也被導演通過空間敘事層次化的展現出來。在In/Exit酒館，由基思·卡拉丹扮演的搖滾歌手湯姆邀請了令他十分心儀的已婚女性林娜·里斯，而除了后來到場的林娜之外，與湯姆有過關系的其他三位女性也均在場，她們分別是湯姆的女拍檔瑪麗、來自英國的女記奧珀爾、以及“骨肉皮”少女L.A.瓊。當湯姆懷抱吉他深情的告訴臺下觀眾：“我要把我的新歌獻給一位今晚也許在這里的特殊朋友。”幾個女人不由自主地進行了身份代入，認為自己就是湯姆口中的那位“特殊朋友”。于是，阿爾特曼在處理這段復雜的男女關系上就一改全片中多次用到的全景拍攝手法，而是將鏡頭更集中，以近景或者特寫鏡頭記錄下幾個女人聽歌時專注沉醉的表情，再用連續剪輯的方式將曖昧的幾組人物進行組合排列，表現出人物的情緒空間（例如奧珀爾的雀躍、瑪麗的擔心、林娜的沉迷與掙扎、還有L.A.瓊的崇拜）。一首歌（《I am easy》）的時間，在湯姆深邃的眼眸和導演精準的鏡頭語言下，幾顆女人心再也無法easy下來。

模糊曖昧又不了了之的愛情關系以及湯姆“浪蕩子”的形象在七十年代新好萊塢電影中比比皆是，半夢半醒的“垮掉的一代”，也許愛情之于他們，早就和信仰一起褪了色。

影片結尾，帕特農神廟競演現場，主演們以各種身份紛紛聚集到一起，臺上臺下的兩重空間被音樂統一起來，全景鏡頭和攝影機的平移運動把美國的眾生相毫無保留的暴露出來。之后，芭芭拉·簡在臺上表演時，鏡頭在她和北方青年肯特之間來回切換，營造出緊張感和壓迫感，而槍擊事件后，鏡頭又立刻恢復冷靜，紀錄下觀眾在《它不令我擔憂》的歌聲中逐漸恢復泰然，甚至是歡欣鼓舞的精神狀態。最后，鏡頭再次向后拉開，掠過美國國旗，掠過臺上一張張振奮的臉，在一片合唱聲中展現出一幅普世歡騰的終極景觀。

雷諾阿說過“我們大家都上當受騙，被人愚弄，我有幸從青年時代就學會識破騙局，在電影中我把我的發現告訴觀眾，但是他們不喜歡，因為這樣一來他們就不能舒舒服服的自以為是了。”雖然看起來阿爾特曼希望以全景開放式的結局和冷眼旁觀的態度來處理《納什維爾》的故事結尾，但我們又似乎能感受到隱藏在戲謔與諷刺背后來自于導演的深刻擔憂，就像雷諾阿所說，阿爾特曼正是識破了美國社會所遭遇的精神危機狀態，才不得不通過刻意的弱化故事情節和戲劇沖突來達到一種客觀紀錄的狀態，而滑稽的政治表演和救命稻草一樣的鄉村音樂，也不過是阿爾特曼借來諷刺批判的社會現實之一。就像影片的最后幾分鐘，令人難忘又心碎的歌聲一遍又一遍重復：“我不擔心一點也不擔心。你可以說我不自由，但我完全不擔心。”（It don't worry me， it don't worry me， you may say that I am not free， but it don't worry me）起初看似如此沒有結構的《納什維爾》，卻在最后的段落里顯示出十分深邃的結構——不過那是情感上的結構，而非概念上的結構。⑤

羅伯特·阿爾特曼創作跟美國相關的電影，沒有獻媚和置身事外，而是真正借由一個時代來表達內心的期待——不要讓心靈蒙上塵埃。

名詞小貼士

鄉村音樂

鄉村音樂（Country music）是一種具有美國民族特色的流行音樂，于20世紀20年代興起于美國南部田納西州的納什維爾，其根源來自英國民謠，是美國白人民族音樂代表。鄉村音樂的特點是曲調簡單，節奏平穩，帶有敘事性，具有較濃的鄉土氣息，親切熱情而不失流行元素。美國鄉村音樂的著名代表人物是出生于田納西州的艾維斯·普利斯萊，人稱“貓王”。

嬉皮士：

嬉皮士（Hippie/Hippy）本來被用來描寫西方國家1960年代和1970年代反抗習俗和當時政治的年輕人。嬉皮士這個名稱是通過《舊金山紀事》的記者赫柏·凱恩普及的。嬉皮士不是一個統一的文化運動，它沒有宣言或領導人物。嬉皮士用公社式的和流浪的生活方式來反應出他們對民族主義和越南戰爭的反對，他們提倡非傳統宗教，批評西方國家中產階級的價值觀觀念。

骨肉皮：

骨肉皮（groupie）出現于上世紀60年代搖滾樂蓬勃發展的西方社會，最初指盲目追捧歌星的小女孩，她們愿為自己的偶像無條件的付出一切。骨肉皮現象在西方已是一種文化現象，或者說它已經成為搖滾樂的一個組成部分，有三個詞總是被西方人聯系在一起：性、毒品、搖滾，每一個搖滾樂手都有一個說不清的骨肉皮故事。搖滾與性的關系，很大一部分是指樂手與骨肉皮之間的關系。

① 詳見名詞小貼士

② Roger Ebert’s Four-Star Reviews 1967-2007 Andrew McMeel Publishing， LLC. P1963

③ 瓊·特克斯巴里（Joan Tewkesbury），美國編劇、導演、制片人，曾與羅伯特·阿爾特曼合作過的著名代表作有《納什維爾》（Nashville）和《沒有明天的人》（Thieves like us）

④ 《羅伯特·阿爾特曼：永遠的告別》青溪，大眾電影，2007年

⑤ Roger Ebert’s Four-Star Reviews 1967-2007 Andrew McMeel Publishing， LLC. P1963

【責編/安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