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嫌疑人們
姚靜看起來有些疲倦。她盤著頭發,穿著深色開衫和米黃色褲子,脖子上還掛著一副眼鏡,乍一看,也就三十歲左右的樣子,但她的實際年齡是40歲。
“桑雅現在怎么樣了?”她有氣無力地問道。她有一張小小的圓臉,臉上沒什么皺紋,不算漂亮,也不算難看。
“昨天她情緒有些激動。今天情況還不錯。請坐。”周警官道。
姚靜在他對面的木頭椅子上坐了下來,她四下張望了一下。隔著玻璃隱形墻,簡東平可以看見她眼里的不安。她肯定是第一次到這種地方來,顯得很不自在,也有點膽怯。
“我,我沒什么好說的。我不知道馮雪鷹怎么會死……天哪,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她用手按住她的半邊臉,“我們11點不到就走了,我拉著桑雅一起走的,我送她到家,看她上床的,因為過去我一直在照顧她,所以,我有這個習慣——就是看著她上床的習慣。我想她應該不會再跑出去……”一綹頭發掉了下來,她煩躁地把它捋了上去,“當然了,我也看不住她。她不聽我的。——但她有病。”
又是精神病史。隔著玻璃墻,簡東平也能看出周警官厭煩地皺了皺眉頭。
“你說說那天晚上的事。最好從頭說起。”周警官道。
“那天,我本來就叫她們別去的,但她們不聽我的。”

周警官朝她點點頭,“這個我們知道。你說說具體情況吧。”
“因為桑雅的車坐不了那么多人,所以,我們分了兩輛車,桑雅開一輛車,盛容再開一輛。桑雅把車開到小區門口的時候,我仍然在勸她,但她不聽,”姚靜似乎有點口渴,看了一眼面前的水杯,周警官馬上把水杯朝她推近了一些。
“沒關系,慢慢說。”周警官態度和藹地說。
姚靜喝了一口水,朝周警官笑笑,“謝謝。——后來,桑雅說是65號,我們找了一會兒才找到門牌號。當時已經是十點多了,肖南擔心馮老師不在家,但桑雅說,她事先安排了人跟蹤過馮老師,所以她很肯定馮老師在家。接著,我們就找到了那里,按了門鈴,馮老師來開了門,我已經很久沒跟馮老師見面了,她還跟過去一樣漂亮,我馬上跟她打了個招呼,苗麗把我拉到了后面,她先動手推了馮老師一下,馮老師很生氣,就讓我們滾,她說如果我們不走,她就打電話報警。就在這時候,她的手機響了,她回房里去接電話,我們就一起涌了進去。還是苗麗沖在最前面,她那天特別生氣,嗓門也特別大,她讓馮老師把事情說清楚。馮老師就跟她吵了起來,桑雅這時候就問馮老師那個攝像頭的事……”
“她怎么說?”
“她說她沒買過攝像頭。她說桑雅在血口噴人。然后,她很激動地要我們馬上走,啊!對了,”姚靜突然想到,“她打了路老師一個耳光。因為那時候路老師在看她桌上放的東西,她好像不愿意被人看見,馬上就火了,她把桌上的幾張紙丟進了抽屜,這時,她有點口不擇言,她罵路老師搶了她的老公,其實,她過去跟路老師關系不錯的,那天她罵了很多。路老師就罵了她一句,‘你這種人活該得癌癥’,好像就是這句。路老師罵完馬上就走了,她走的時候,還讓桑雅快點把馮雪鷹抓進去,要不然,她就要死了。”
馮雪鷹得了癌癥?
簡東平聽到這句禁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凌戈,她也露出疑惑的神情。
“這種事法醫怎么會沒查出來?”她輕聲問。
“她被燒成那樣了,要查出來,恐怕也沒那么容易。”
兩人又一起望向玻璃墻。姚靜還在侃侃而談。
“路老師走了之后,馮老師又開始罵肖南。其實肖南一直在旁邊沒說過話。”
“她罵肖南什么?”周警官說話時,打開了面前的文檔。簡東平隱約看見那里面有幾張彩色的照片。
“她罵肖南是婊子。她說肖南有外遇那件事她知道得一清二楚。她還說是桑雅的父親桑遠山告訴她的。桑雅逼她說出,桑遠山是什么時候告訴她的,馮老師說就是在他被殺的那天。”姚靜停下來,又回想了一下,“馮老師后來又說,那天她跟桑遠山談妥了離婚條件,桑遠山給了她4萬,還把肖南有外遇的錄像給了她,說是給她的額外補償,讓她以后缺錢,找肖南去要。她威脅肖南,說她如果再不識相,她就把錄像寄給肖南的老公。肖南聽到這里,一句話都沒說,馬上就走了。”
“接著呢?”
“苗麗問她究竟有沒有殺人。馮老師說她沒殺人。她說要是她殺了人,她早就被警察抓走了。然后苗麗不服氣,還想說什么,我就把她拉走了。”
“那時候,馮雪鷹那邊就剩下桑雅和她兩個人了?”
“是的,我擔心出事,把苗麗送到一樓,就趕緊回來了。這時候,我就看見馮雪鷹拿了把掃帚把桑雅趕到了門口。她們兩個都是嘴巴不依不饒的人,我去的時候,她們還在吵。要說打架,桑雅是打不過馮老師的,從來就打不過,但動腦筋的事,馮老師比不過桑雅。桑雅后來約她第二天見面,我聽得清清楚楚,馮老師答應跟她見面。所以,我相信,桑雅應該跟殺人案沒關系。這件事,她調查了很多年,沒聽見馮老師親口認罪,她是不會甘心的,她不會就這樣把她殺了——那不是她的風格。”
周警官接著問:“4月17日凌晨4點到5點之間,你在哪里?”
“我在自己家里,”姚靜好像擔心周警官不信,“我把桑雅送回家后,再回到自己家,那時候大概是12點一刻。因為第二天要上班,我回家后,馬上就休息了,那天也確實已經很累了。”
“好,說說你跟桑家關系?”周警官溫和地說。
“我媽過去是桑家的住家保姆,我很小的時候,大概6歲吧,就跟我媽一起住進了桑家,后來我媽去世了,桑家就讓我照顧桑雅的媽媽,那時候我是16歲,其實他們只是找個借口幫我而已,我根本沒干什么事,我還是照常在學校念書,桑老師替我交了學費,他跟劉老師都是好人……”她嘆氣,“劉老師去世后,我就照顧桑雅,那時候,她的精神狀態不穩定,做了很多可怕的事,有一次她想自殺,還把我劃傷了,”她卷起袖子,給周警官看她手臂上的傷疤,“桑老師帶她去看病,后來就說她有精神病,我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照顧她的。有一年暑假,我跟她住一個房間,因為桑老師擔心她自殺。”
“我看她現在挺正常的。”周警官道。
“17歲之后,她就沒怎么犯過病。不過,她還是跟普通人有一點不一樣,我是說思維方式。”
“你照顧桑雅,桑遠山有沒有付你工資?”
“他負擔我的學費,其實,他對我夠好的了。我照顧桑雅也是為了報答他。再說,其實,我跟桑雅是朋友。她對我很好。這個包就是她買給我的。很貴很貴,要12000元,我自己肯定舍不得買。”她把自己的手提包放在桌上。
周警官笑了笑:“姚醫生,跟我們說說桑遠山怎么樣?”
“他是個好人。但是……”姚靜重重嘆氣,“我真的不想說他的壞話,他畢竟對我有恩,但是,他這個人真的不適合給人當老公。他太花了。當初劉老師活著的時候,就因為這個跟他吵過,我本來以為劉老師的死會讓他改變,結果,馮老師來了,他還那樣,而且比過去更放肆。——他就是個花花公子。”
“他跟馮雪鷹的關系怎么樣?”
“一直吵吵鬧鬧的。馮老師的個性跟過去的劉老師不一樣。劉老師會把很多事放在心里,但是馮老師是個喜歡什么事都攤開來講的人,所以矛盾就多了。”
“馮雪鷹跟桑雅關系怎么樣?”
“她們水火不相容。”
“一直這樣嗎?”
“最初的幾年特別嚴重,后來隨著桑雅的病情減緩,她們的關系也有所緩和,但是在桑老師出事前,她們又開始不好了。因為馮老師找了一個男孩子作男朋友,桑雅很看不慣。”
“桑雅有男朋友嗎?”
姚靜笑著搖頭:“她說她不相信男人。你們也知道,她有一個那樣的父親……”
周警官點頭笑,表示明白她的意思:“姚醫生,你說的這些我們會去調查,但有一件事想要你解釋一下。”
“什么事?”
周警官給身邊的下屬丟了個眼色。下屬打開電腦,開始播放視頻。當視頻里出現姚靜翻抽屜的場景時,那位下屬按下了暫停鍵。
“能解釋一下你的行為嗎?姚醫生。”
姚靜似乎受了驚嚇,“真沒想到她都錄下來了。”她低聲道。
周警官看著她,等待她的解釋。
“這……”她想了想,又搖頭,“我不太方便說……”
“姚醫生,你最好能說出來。”
姚靜又猶豫了大約三四秒鐘。
“桑雅,有時候會把她的藥丟在廚房的抽屜里,送給鐘點工……鐘點工會賣了……”她非常懊惱,“周姐肯定要恨死我了……”
“我們只調查謀殺案。”周警官道。
聽見這句話,她似乎放了心:“我知道這事已經有一陣子了。我覺得把過期藥賣出去很不道德。但這事也不能明著跟鐘點工說。因為我不是她的主人,我說多了,她會不高興,桑雅也會不高興。我不希望把關系搞僵。”
“所以你翻抽屜的目的是?”
“我想看看有沒有過期藥,如果有的話,就偷偷拿出來扔了。”
周警官似乎是接受了這個說法。
“我們暫時沒什么問題了。希望你最近不要外出,在案件沒有結束之前……”
姚靜的目光盯著周警官面前的照片:“我看了電視。我知道她是被燒死的。”
“確實是發生了火災。”
“我……”姚靜欲言又止。
“沒關系,姚醫生,有什么說什么。”周警官鼓勵道。
“我們去的時候,我看見她的桌上有一瓶酒。她過去就很喜歡喝上幾杯,她酒量不錯,我想,她可能那天晚上也想喝酒……”她看著周警官,“不知道這跟她家的火災有沒有關系……”
“實際上她是先被勒死,在那之后,兇手才點了火。”
姚靜嚇了一大跳。
“勒死?——跟桑老師一樣?”
周警官沒有搭腔,他把面前的照片推到姚靜的面前,她快速掃了一眼,馬上就推開了。
“不不,別給我看,我不想看,太可怕了……”她向后躲避著。
“那天半夜桑雅有沒有跟你聯系過?”
她搖頭,但隔了一會兒,她輕聲說:“鐘點工告訴我,她可能出去過。”
“鐘點工怎么知道?”
“其實她現在是住家保姆。她就住在桑雅家里,我第二天早上8點的時候打電話過去,她說桑雅剛剛回來。”
“所以說,她在8點之前出去過?”
姚靜托腮看著周警官,露出戒備的神情。
“她不會殺死馮老師。”她道。
周警官看著她,沒說話。
路真打扮得很像是美國老電影里的奧黛麗赫本。她頭上戴著頂小帽子,上身穿著件墨綠色的斗篷,下身是一條緊身裙——就她的年齡來說,她的身材保持得不錯。
“我真的沒什么可說的。”她優雅地摘下墨鏡,放在桌上。跟姚靜不同,對于她所處的環境,她處之泰然。
“你認識她嗎?”簡東平問凌戈
凌戈正瞪圓了眼睛盯著路真。
“之前視頻不清楚,沒認出來。現在我認出來了,”她道,“她最近在很多諜戰片里演國民黨軍官的夫人,但她戲份不多,所以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諜戰片?”簡東平對她的惡趣味直搖頭。
路真正在玻璃墻后面低頭沉思周警官的問題。過了大約五六秒鐘,她才開口。
“我很后悔,真的。”她道,“我這把年紀了,不該跟她們去發瘋。我應該聽姚靜的,早點回家。如果我早點回家,你們就不會把我找來了,是吧?”
周警官笑了笑:“可你還是去了。”
路真沒否認:“我跟馮雪鷹好多年沒見了,我們過去關系一直不錯,所以,我也很想看看她現在是什么樣子。不過,那天場合不對。”
“我聽說她對你動粗了。”
路真輕輕揮了揮手,一臉不在意:“她只是一時沖動,當時很多人在她那里,那個苗麗不斷地在刺激她,所以,她有點反應過激也很正常。我不怪她。”
“當時你說,她得了癌癥?”
路真點頭:“是啊,她的檢驗報告就放在茶幾上,上面有診斷結果,乳腺癌。——太可怕了,如果她因此而自殺,我也能理解。她是個愛美的女人。她肯定不希望切掉那一部分。知道嗎,對很多女人來說,切掉了那部分,就不再是女人了……”她深深嘆氣。
“可她不是自殺。路老師。”
路真張大嘴,驚愕地看著周警官,有好一會兒,她才合上。等她終于明白周警官在說什么后,她又變得興奮起來。
“這么說是謀殺?”她壓低嗓門,神秘兮兮地問道,“是誰干的?”
“我們正在調查,希望你能提供一些線索。”
“當然當然,”路真不住點頭,“只要我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們。”她用戴著三只寶石戒指的手輕撫胸口,“不好意思,讓我先平靜一下,沒想到會有這種事,我聽到這消息后,一直 以為她是自殺……等等,”她驀然緊張起來,“難道是苗麗?”
“苗麗我們會調查,但我們覺得桑雅也很可疑。”
“桑雅?你們認為是她干的?”她非常意外。
“她沒有不在場證據。對了,路老師,按照程序,我們得先問問你,4月17日的凌晨4點到5點之間,你在哪里?”大概因為她是演員,周警官對她的態度格外客氣。
“這種時候當然是在家睡覺嘍。我先生可以給我證明。——這么說,案件就是發生在那天早上的凌晨4點到5點?”路真歪著頭問周警官。
周警官點了點頭。
“那時候桑雅不可能去殺人。”她馬上說。
“為什么?”
“她在我家。”
“你家?”周警官很意外。
“她凌晨兩點半左右到的,她說她心情不好。她看起來是很煩躁。所以我就讓她在客廳上網。我先生習慣早上6點起床,那時候,她還在客廳里。后來我問過我先生,他說桑雅是早上六點半走的。——所以那段時間,她不可能去干別的。”
“她是一個人在客廳上網的?”
“對。我跟我先生在臥室,我兒子在他自己的房間。沒人時時刻刻看著她,但我半夜上廁所的時候見到過她,她在廚房翻東西吃。那時候大概是4點半左右,我特意看了鐘,”路真很清楚周警官問話的意圖,“還有,我兒子三點多的時候起來上廁所也看見了她,兩人還說了一會兒話。我兒子也會玩電腦,但技術跟桑雅不能比,所以有時候他會請教她些問題。如果你們不信的話,可以去問他。他在銀行上班。我可以給你們他的聯系方式。”路真優雅地作了一個寫字的動作,周警官立刻讓人拿來了紙筆。她寫下了他兒子的聯系方式。
“謝謝,”周警官道,“現在跟我說說,4月16日那天晚上,你們去馮雪鷹家都發生了些什么。”
“沒什么可說的。馮雪鷹跟過去一樣年輕漂亮,身材還是老樣子,脾氣也跟過去一樣大,”路真笑了,“那天鬧哄哄的,苗麗的大嗓門真是煩死人,差點沒把我的耳朵震聾。姚靜嚇得半死,一直在道歉,可憐的人,可惜沒人聽她的。我第一個走。所以,后來她們發生了什么,我一點都不知道。”
“你直接回家了?”
“對。我有點傷心,說真的,我沒想到,她會這么對我。過去我對她不錯,還曾經給她安排過演出機會呢,有一陣子,她很想進入演藝圈,但太多人想要擠進這扇門了,她又不年輕,所以對她來說,其實已經沒有什么機會可言,偶爾去玩一把,唱首歌是沒問題的,但是想在那上面發展,還是算了吧,”她又自我解嘲地一笑,“算了,都過去了。人都死了,還有什么好說的?”
“我知道那天晚上你們有個追思會,在追思會上,盛律師公開了桑遠山的遺囑。”
“嗯哼。”路真點頭。
“你繼承了桑遠山兩家公司的股份。你跟他應該不僅僅是合作伙伴的關系吧?要不然,他應該把這些都留給桑雅,對不對?”
路真看著周警官,就像看她的老朋友。
“我不否認,我們曾經有過一段情。”她笑著說,“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時候,我們都很年輕,那一年,我們的劇組在大學里取景,遠山在旁邊看熱鬧,他看見導演罵我,就在旁邊給我出主意,我們就這樣認識了。我們兩個很談得來,”她仰起頭,回憶著過去的美好歲月,“對我來說,這些事就好像是昨天發生的。”
“但你們沒有結婚。”
“那時候,他已經有劉群了,而且他只是個年輕的窮教師,在追求教授的獨生女兒。當時我也很窮,我也有個未婚夫,他是個汕頭的生意人,那時候身家有幾十萬,已經是超級大戶了,所以,我不可能放棄我的未婚夫跟他在一起。我們都不想過窮日子、苦日子。我們都是現實的人。”
“雖然沒結婚,但你們是不是一直仍在偷偷來往?”周警官似乎對他們的過去很感興趣。
路真微微一笑,手指把玩著她的墨鏡。
“大概是桑雅5歲的時候吧,我們開始合作做生意。那時候,我們都覺得生意伙伴和情人只能擇其一。最后,我們選擇作生意伙伴,這種關系一直持續到他去世。我們是非常好的合作伙伴。”
“但這不足以說明,他為什么把公司股份都留給你。”
“這當然是有原因的。”路真道,“最初合作的時候,他還是個窮光蛋,出去吃碗面,為了要不要加塊排骨,都要考慮再三。因為他把所有的錢都花在劉群和女兒身上了。你們不知道,劉群的生活一直很奢侈,她出生于一個富裕家庭,從小到大沒干過家務,也沒洗過一件衣服,而且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他們結婚后,遠山想努力保證她的生活質量跟以前一樣。所以他們家一直有保姆。雖然劉群也上班,但她的工資向來都自己花得精光,她對衣著不太講究,但她很喜歡吃西餐,經常上館子,也很喜歡買東西。就我所知,她所有的手帕都是真絲的,所有的睡衣也都是真絲的……就這樣,她死的時候,幾乎沒留下任何存款。她就是這么一個人。所以,跟她結婚后,遠山一個人得支撐一個家的開銷,這對他來說是個巨大的負擔。他也沒想到結婚后會碰到這樣的事,他本來以為結婚后,他能過上安穩的生活,但實際情況卻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樣,”路真嘆了口氣,“當然了,劉群也不是沒有優點,她很會教女兒讀書,桑雅的天才有一半是她培養出來的,她對女兒很有耐心,自己也喜歡看書彈鋼琴,用過去的話來說,她就是個資產階級家庭的嬌小姐。遠山覺得她的這個優點無可代替,所以,從來沒想過要跟她離婚,雖然在結婚一年之后,他已經不愛她了。”
“他為什么不跟她談談?兩個人都是知識分子,溝通起來應該并不困難。”周警官道。
路真搖頭笑。
“劉群出生于一個富裕的知識分子家庭,而遠山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人,母親還不識字,家庭的原因造成他們兩人對金錢的看法完全不同。遠山是從小計算著錢過日子的,所以從不亂花錢。可劉群呢,她小時候就用慣了。她從來不算賬,一個月的工資就隨便丟在包里,想買什么,抓出來就花了。如果有人跟她談錢,她就覺得你是個特別庸俗的人,所以,根本沒法談。她根本不知道遠山幾乎月月舉債。遠山也不是沒跟她談過,他想讓她交一部分的工資給他,她也愿意交,但過后不久,岳母就來找遠山了,他這才知道,她把錢給他之后,轉頭就向他岳母要錢,時間長了,岳母也吃不消。那時候劉群的父親已經去世,劉家已經沒什么錢了。呵呵,知道為什么嗎?因為劉群的母親和她一個德行,兩人就這么把家里的錢一點一點都敗光了。——這就是當時遠山那么迫切想要賺錢的原因,開公司也是他的主意。可他沒錢。當初投資公司的錢,全是我出的。他負責找客戶,我出錢。我知道他的難處,很想要幫他。當時,我跟我的第一任老公離婚,他給了我10萬,1985年的10萬可不是個小數目。”路真整了整她的衣服,“這就是為什么,他死之后,會把所有的股份都給我的原因。”
“這兩家公司具體是做什么業務的?”
路真不解地看著周警官:“這跟案件有關系嗎?”
“馮雪鷹的案子可能跟2002年桑遠山的案子有關,所以,我們得重新調查一下桑遠山的背景。”
“好吧。簡單地說,一家是培訓公司,主要是外語方面的出國培訓,另一家是咨詢公司,為很多來中國投資的外商提供咨詢服務。公司開張一年后開始贏利,現在已經發展得有一定的規模了,北京、廣州、深圳,還有美國、加拿大、以及日本、阿聯酋都有辦事處。在這種情況下,他能把股份都給我——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這一點的。”路真的語調有點傷感,“當年,他是答應要留給我,他說如果他先走的話,他會把股份都還給我,但后來,他就沒提起,我其實一直沒當真,我認為他會留給桑雅。”
“確實大方。說說桑遠山的那件案子吧。你跟他關系那么好,應該會記得很多細節。我看資料,在案發當天的上午,你曾經跟他通過電話。”
“我們幾乎每天都通電話,畢竟有共同的公司在運作,有很多事需要商量。”路真道。
“你還記得那天他在電話里跟你說些什么嗎?”
“都是公司的事。”
“他有沒有跟你提起別的?”
“應該沒有……”
“案件發生的時候,你在哪里?——可能時間有點久了,不過,當時調查這案子的警察只是跟你核實了那個電話的時間,我希望你能記得那天的事……”
“我當然記得。因為那天對我來說是個災難,我也是經過了好幾個月,才慢慢走出來的,”路真嘆息,“遠山出事的時候,我已經上飛機了,我去澳洲辦事,這是幾個月前就定好的事。前一天晚上,他還在家開了個宴會,為我踐行。上午那個電話,其實是最后確認到澳洲要辦的事。他做事很仔細。”
“前一天晚上的那個宴會,都有誰參加?”
“都是公司的人,苗麗也來了,她那陣子很粘遠山,還有桑雅,姚靜,盛容……大概有十幾個人吧。”
“說起苗麗,你對她怎么看?”
“說實話,過去的那些年,我一直認為是她殺了遠山,但桑雅那天說了一些話,把我給搞糊涂了,我現在也不知道該怎么看她了,一個兇手?還是一個可憐的被拋棄的女人?一個坐了幾年冤枉牢的倒霉鬼?”路真搖頭,“我不知道。不過,她的素質確實不高。那時候,因為要招待一些海外的客戶,遠山帶他們去夜總會,這才認識了她。我也沒想到遠山會跟她攪在一起,我以為他們只是逢場作戲,我不知道遠山會給她那么多錢去給她爸治病,所以有時候,好人難當啊……”
“如果不是苗麗殺了人,你認為會是誰?”周警官合上資料,語調輕松地說,“我們隨便聊聊。”
“我真的想不出會是誰。桑雅認為是馮雪鷹,但按照我對她的了解,我覺得她不會這么干。我相信她的話——就是關于離婚的事。”
“為什么?”
“遠山沒有明確說過。但之前,他跟我說過那么一句,他說他想要結束一件讓他心煩意亂的事。我猜就是離婚的事了。她那時候隔三差五地跟他提離婚,的確讓他很心煩。”
“桑遠山出事的消息,你是從哪里知道的?”
“盛容告訴我的。”
“桑遠山跟她是什么關系?”
路真笑了起來。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們不是情人關系。”她道。
在路真離開后,大約只過了五分鐘,苗麗就被帶進了審訊室。
也許是因為她有前科以及她曾經的特殊職業,簡東平能看出來,周警官對她的態度明顯比對路真要嚴厲許多。而她對警察的態度甚至比桑雅更惡劣。
“你們想抓就抓好了,我沒什么可說的!”她怒沖沖地說。
“4月17日凌晨4點到5點之間,你在哪里?”
她抱著胳膊靠在椅背上,冷眼看著周警官,一聲不吭。
“苗麗,不說話并不能解決問題。”周警官冷冷地說。
苗麗冷哼一聲,把頭轉向另一邊。
周警官看著她。他們僵持了大約一分鐘,周警官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離開了審訊室。
“他是想讓她冷靜一下。”凌戈解釋道。
“會晾她多久?”
“不知道。得等她平靜下來才能問她。”
“如果她要上廁所怎么辦?”
凌戈沒說話。這時,走廊里傳來孩子“哇”的哭聲。
“肖南來了,”凌戈立刻道,“他們會把她被帶到另一個房間。走,我們去看看。”她打開門,簡東平跟著她一起來到走廊上。
走廊里果然站著一個衣著時髦的少婦,她正皺眉盯著她腳邊躺在地上的小男孩。男孩正在大哭。
“你哭也沒用!不許吃冰淇淋,就是不許吃!”她大聲道。
“肖小姐。”周警官從某一個房間探出頭來,“請到這邊來。”
肖男伸手去拽地上的男孩:“起來!再不起來,我就不要你了!”男孩仍然賴在地上哭泣,肖南拉不動他,干脆一松手放開了他,“我不管你了!”她生氣地瞪了男孩一眼,兀自走向審訊室,走到審訊室門口的時候,她又停下來,大聲對男孩吼,“Mike!你再不過來,我就不要你了!”
她走進了審訊室,小男孩發現媽媽沒了影子,這才著急起來。他沖到審訊室門口重重地拍門,“媽媽,媽媽,媽媽——”他大聲哭喊著。
“知道我為什么討厭孩子了嗎?”簡東平看著男孩說道。
“他是混血兒,你沒發現他長得特別漂亮嗎?”凌戈跟他反應完全不一樣,她好奇地看著小男孩,然后彎下身子,耐心地說,“嘿,你別急,你媽媽馬上就來。”
男孩抽抽噎噎地回頭看著凌戈。
此時,周警官打開門,男孩發現他媽媽在審訊室里,立刻一頭沖了進去。
“媽媽,媽媽!”男孩大聲喊著。
簡東平明顯感覺周警官很煩惱,審訊室有一個哭鬧的孩子,肖南能靜下心來回答他的問題嗎?
“凌戈,你不是很喜歡小孩嗎?”他道。
周警官眼睛一亮。
“小凌,能不能請你幫幫忙,先帶孩子去玩一會兒?”周警官用商量的口氣問凌戈。
凌戈爽快地點了點頭。
“來,跟阿姨出去玩,阿姨帶你去看小魚。”她在門口笑盈盈地對男孩說。
男孩猶豫了一下,回頭看看自己的母親。
“去吧。媽媽一會兒就好。”肖南說話的時候,幫男孩重新整理了一下他的衣服。她看起來是個挺稱職的母親。
男孩這才依依不舍地走出了審訊室。
“謝謝你,小凌。”周警官感激地對凌戈說。
“沒事。我記得前面辦公室里養了一缸魚,我帶他去看看。”
“行,行。趕緊去。”
“那……我們看完魚,是不是可以去看看苗麗?”簡東平看著周警官問道,“你看,一個小孩子,也許可以讓她沒那么戒備。如果她肯說話,不是也能節省不少時間嗎?”
周警官有點舉棋不定。
“阿姨,你可以買冰淇淋給我吃嗎?我讓媽媽還錢給你。”男孩拉拉凌戈的衣角。
凌戈笑了起來:“不用你媽媽還錢,阿姨請你吃。來——咱們走。”她朝男孩伸出了手,男孩興高采烈地拉住了她的手。
簡東平還在等待周警官的回答。
“可你不是警察,小凌也不負責這個案子,這不符合規定,不過……”周警官想了半天,終于點了點頭,“好吧,下不為例。你們就試著跟她聊聊吧。”
“好,下不為例。”他點頭道。
他總覺得直接跟苗麗談,比在玻璃墻后面隔岸觀火更有效率。在某些方面,他跟桑雅的看法一樣,苗麗是桑遠山案子的核心,所以很多事,只有她知道。
凌戈帶著孩子出去轉了一圈,很快就回來了。原來那孩子對看魚根本沒興趣,他只想吃冰淇淋。等凌戈在警察局外面的雜貨店買了冰淇淋給他后,他馬上就安靜了下來,并且開始像小尾巴一樣跟著凌戈。所以,順理成章地,凌戈帶著孩子一起來到了苗麗所在的審訊室。
凌戈讓男孩在審訊室的角落里坐下,并給了他一本圖畫書。男孩一邊吃冰激凌,一邊專心致志地看起書來。
“這書哪兒來的?”簡東平問道。
“在攤上買的,他說想看。”
“今天你可是破費了。這可是額外開銷。”
“沒關系,”凌戈笑瞇瞇地望著男孩,“混血兒就是漂亮。你不覺得嗎?”
“我覺得一切孩子都是魔鬼。”
“篤篤篤”,“篤篤篤”,苗麗在他們對面敲桌子。他們兩人一起轉過頭去。
“喂,喂,你們兩個是不是走錯房間了?”苗麗問道。
“當然沒有。”凌戈道,
“這是給你的。”簡東平將一瓶礦泉水放在了苗麗的面前,與此同時,他細細地觀察了一下苗麗,正如馮雪鷹所說,她身上的任何一個部件都是大號的,大號的臉,大號的手,大號的胸部,大號的肩膀,她的個子也比一般女人要高,看她的上身,他懷疑她有180公分。她的皮膚很粗糙,臉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斑點和紅印,手也很粗,盡管她也戴了兩枚戒指,但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你看什么看?!”苗麗發現他在觀察她,兇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你蠻高的,過去當過運動員嗎?”
“關你什么事?你們是什么人?”她說著,又回頭狐疑地看了一眼那個孩子。
“他是肖南的兒子。”簡東平道,又指指凌戈,“她是警察。她會問你一些問題,希望你能……放松點。”
“肖南,你是說肖南也來了?!”苗麗一驚,她朝男孩望去,“她兒子倒蠻漂亮的!”接著,她又馬上充滿懷疑朝他看過來,“你是誰?”她問道。
“我不是警察,我是報社的,也是她的男朋友。”他指指凌戈,“平時我們見面時間不多,本來她下午要請假的,但肖南來了,她非要找人給她看孩子,所以……我們的約會又泡湯了。”
“別聽他的,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凌戈冷冷道。
簡東平朝苗麗笑笑:“如果讓人知道,工作時間我陪著她,別人會說閑話的。”
苗麗看著他們兩個,好像有點被搞糊涂了。
“你們到底干嗎來這里?”過了會兒,她問道。
“其實很簡單,就是想問你4月17日凌晨4點都5點之間,你在哪里?”凌戈一本正經地問道。
“今天幾號?”
“20號。”
“那4月17日就是,大前天?”
“沒錯。我提醒你一下,你在4月16日晚上曾經去過桑雅家里。”
“哦,對了,那天是4月16日。”苗麗突然開心地咧開嘴笑了起來,“那天是我的幸運日。”
“我知道桑遠山給你留了遺產。”簡東平道。
“你怎么會知道?”苗麗很吃驚。
“桑雅把追思會的場景都錄了下來,我們知道你可以繼承大約100萬。”凌戈道。
苗麗笑著點了點頭,“我終于可以去買個粉餅了。”她指指自己的臉,“在里面那么多年,從沒好好弄過我的皮膚,里面的蚊子很毒,被咬了之后,發過好幾次皮炎,后來好了,但印子還在,我需要像樣的粉餅,粉底,還有面膜。”
“還可以買很多衣服。桑遠山對你還是不錯的。”簡東平笑著說。
“他是我最愛的男人,也是我最恨的男人。我沒想到他會給我錢。所以我說那天是我的幸運日。簡直就是飛來橫財。”
“這說明他心里還是有你的。”
苗麗朝他微微一笑:“現在我相信了,你肯定不是警察。警察可不會這么說話。”
“我說的是事實。遺囑雖然是2001年立下的,但直到他死,他都沒有更改過遺囑。沒準你離開他,他仍會留錢給你。這應該不能說是補償,而是一種感謝,他感謝這么久以來你陪在他的身邊,感謝你為他付出的一切。”
最后那句話讓苗麗突然紅了眼圈。但她忍住沒哭。
“臭小子,你真會說話。”
這時,凌戈清了清喉嚨。
“不好意思,我不應該開口的。”簡東平馬上識趣地說,又對凌戈作了個“請”的動作。
“回答我的問題好嗎?”凌戈道。
苗麗迷惑地看著她:“你的問題是什么?”
“4月17日凌晨4點都5點之間,你在哪里?”
“那時候?我不記得了。大概在睡覺吧。為什么問這個?”
“馮雪鷹的事你不知道?”
“她報警了,是吧?”苗麗沒好氣地反問,接著又冷哼了一聲,“我們沒對她怎么樣,我最多就是推了她兩下。”
原來她對馮雪鷹的事一無所知。看她臉上的表情,也不像是在演戲,
“她死了。”凌戈道。
苗麗霎那間僵住。
“她死了?!”她驀然站起,沖向門口。
“你去哪里?!”凌戈沖到她面前,“回去坐下!這是什么地方,你想來就來,想走想走?你以為你出了這個門,就能回家了?”
“我犯什么法了!我為什么非得在這里?我跟她的死一點關系也沒有!”苗麗大聲吼道,眼看著,她就要用手推凌戈。
凌戈瞪著她道:“你碰我一下試試!那邊有人看著呢!”她指指那堵黑色的玻璃墻,“你要是敢動我,那就是襲警!那你今天就不用回去了!”
苗麗膽怯地瞄了一眼玻璃墻。
“回去坐下!”凌戈喝道。說話時,她又忍不住瞥了一眼在一邊看圖畫書的男孩,他們的說話聲居然對他毫無影響。他仍在專心致志地低頭看著他手里的書。
苗麗心不甘情不愿地重新坐了下來。
“馮雪鷹的死跟我一點沒關系!你們找我干什么!”
“怎么沒關系?我問你,那天晚上你們去找她麻煩了沒有?!”凌戈也坐了下來。
苗麗沒法否認這點:“可,可我走的時候,她還活著,活得好好的。不信你問那個姚靜,就是那個姚醫生。是她送我下樓的。”
“她送你回家了?”
“那……倒沒有。她把我送到樓下,忽然發現自己的包沒拿,大概是之前拉拉扯扯的時候掉在上面了,那個馮雪鷹不是甩了路真一個巴掌嗎,姚靜上去拉著馮雪鷹,其他人有的在罵人,有的想沖上去,那時候挺亂的,她的包當時好像是讓桑雅拿著了。這個姚醫生大概這輩子難得有個好包,發現包沒拿,就像丟了魂似的,趕緊就上去拿了,再說那個大小姐也在上面,她也不放心,說是怕大小姐跟馮雪鷹打起來。”
“那你呢?”
“我走了呀。還能干什么?!”
“直接回家了?”
苗麗耽擱了一下才回答:“那當然。”
“不好意思,我插一句哈。”簡東平開口了,“苗小姐,你最好說實話,苗小姐,現在是殺人案,他們肯定會花大力氣調查,如果經過調查,發現你撒謊了,那對你可不是什么好事,你也知道,他們總是多多少少會帶著有色眼鏡去看有前科的人……”
“前科!我這前科還不是馮雪鷹害我的!我根本沒殺過人!”苗麗帶著哭腔吼道,她又掃了一眼凌戈,“好吧,我沒直接回家,我直接去了廣泉路的花云酒吧,那天我特別興奮,想喝一杯,后來,”她撩了撩自己的頭發,“我跟一個男人去了附近的賓館。”
“那個男人是誰?他叫什么名字?”凌戈厭惡地看著她。
“我沒問。我又不認識他。不過,他是酒吧的常客。——喂!我是恨她,但不可能去殺人!我剛剛繼承了一筆錢,放著馬上要來的好日子不過,去干這個,我有毛病嗎?”
“可我聽說,你鬧得最兇。”凌戈道。
“她害我坐牢,難道推她幾下,罵她幾句都不行嗎?!那天說白了,就是去出口氣,沒想著干別的。”
“把酒吧的名字、地址,聯系人都寫下來。”凌戈把紙推到她的面前。
苗麗歪歪扭扭地在紙上寫下了幾行字。
“說說你們離開的順序。”凌戈命令道。
“都是好幾天之前的事了,”苗麗歪頭想了想,“反正,先走的是那個姓路的女人,馮雪鷹打了她一個巴掌,因為她偷看馮雪鷹的體檢報告,那個報告就放在茶幾上,聽說她是得了癌癥什么的,姓路的也就是一時好奇,她倒是沒罵人,據說,她是演電視劇的,也不知道她演了些什么。她挨了一巴掌,就氣呼呼地先走了。接著是肖南,‘婊子’!馮雪鷹就是這么罵她的,這女人偷情的錄像,遠山都給了馮雪鷹,說是以后她缺錢就找肖南要——哈!對了,肖南!”苗麗忽然坐直身體,“要是馮雪鷹被人殺了,那肯定是肖南干的!你們看,第一,馮雪鷹手里有她搞外遇的錄像視頻,第二,遺囑里說,馮雪鷹如果死了,她的那份會給肖南和姚靜平分。所以,肯定是她!”苗麗驕傲地昂起頭,好像在說,你們看,我也會分析,我分析得還頭頭是道。“而且,那天她是第二個走的,”她接著道,“但我下樓的時候,看見她在花壇邊上打電話,她好像在跟她老公通話,我耳朵里還刮進一兩句呢,她說朋友的車壞了,今天她沒法趕回來了,平時她一定是以這個借口,經常出來找男人——馮雪鷹有一點沒說錯,她就是個婊子!——你們去找她吧,肯定是她!——以為找個老外結婚,自己就高人一等了,”她說話時,朝那男孩望去。
男孩根本沒聽懂苗麗在說什么。他放下畫冊,忽然看見了苗麗面前的紙和筆,馬上就搶了過去:“我要畫畫!”
凌戈連忙從桌上的文件夾里又拿了幾張紙給他。
“你慢慢畫吧。”
男孩笑瞇瞇地朝凌戈點頭。
凌戈又轉過頭面對苗麗:“你離開馮雪鷹家的時候是幾點?”
“大概是10點多吧,我不知道,沒看表。我對時間沒什么概念。”
凌戈認真地把她的話記錄了下來:“你說的話,我們會調查的,最近你不要離開本市。”
“這么說,我可以走了?”苗麗立刻問。
“你等一下。”凌戈說完就走出了審訊室。
簡東平知道,她是去問周警官的意思,乘著這個機會,他立刻拿了張名片給苗麗。
“我可能會來找你。這是我的名片。你能不能給我留個電話?”簡東平問道。
苗麗嫵媚地朝他一笑:“要我的電話?”
“是啊,我有些話想問你,但是在這里……”他笑,“不知道你是什么感覺,我總覺得不太舒服,以后,我們可以找個可以談話的地方,比如咖啡館,或者你家。——我父親姓簡,當年是你的律師,記得嗎?”
苗麗大為意外,“你是簡律師的兒子?”她重新打量了他一番,隨即眼圈再次泛紅,“你爸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他,我肯定會被槍斃。那時候,只有他和大小姐兩個人相信我沒殺人,其實我只是忘記把絲巾拿走了……我出來后,本來想去看看他的,但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想見我這種人。”
她很快在紙上寫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
肖南蹺著二郎腿,一邊說話,一邊不時打量剛剛做好的手指甲。
“那天我心情不好,在附近的酒吧喝酒。”她道。
“哪家酒吧?肖小姐。”
“就是附近的My Rose,你們可以去問老板,我在那里待了一整夜,一直待到早上6點,他們關門我才走。我沒離開過,期間,我可能小睡了一會兒,但很快就醒了,我跟一個美國男人聊了兩個多小時。如果你要問我為什么在那里待那么久。最近簡直沒一件順心事!我老公的公司狀況不好,他欠了不少錢,他告訴我要節衣縮食——我嫁給他可不是為了跟他一起吃苦的!”
“你不回家,他沒意見?”
“他那天在外地開會。”
周警官看了一眼桌上的紙條,那是凌戈剛剛遞給他的。
“聽說那天馮雪鷹威脅了你?”
肖南皺皺眉頭,但隨即就笑了:“我沒覺得那是威脅。我認為她的口不擇言只是應激反應。當時我們是好幾個人一起去的,那個苗麗叫囂著要找她算賬,桑雅,你們應該看見她了,如果苗麗是把菜刀,但她就是一把槍,兩個人都不是善主。當時,馮雪鷹看見那么多人來找她,就有點慌了,那兩個人又氣勢洶洶的,她當時一定是害怕自己會受到攻擊,所以,她本能地作出了反應。她先是莫名其妙地打了路真,把她趕跑了,路真是看了她的報告,但也不至于因此就打人吧,而且,她們兩個過去關系還不錯,所以我說,她那時候是慌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接著,她又針對我,其實我一句話都沒說,她找我的麻煩,根本說不通,我后來想想,她只是想減少她的敵人而已。”肖南的口氣輕描淡寫,“我才不信,她手里有什么錄像呢。”
周警官沒說話。
“遠山沒那么恨我。”她加重了語氣,“如果他這么恨我,就不會給我留下遺產了。”
“可他留給你的不多。”
“至少還是想到了我。”
周警官似乎勉強接受了她的說辭:“肖小姐。馮雪鷹的案子可能跟桑遠山的案子有牽連。所以,對于當年的案子,我們可能會重新作些調查。”
“隨便。”她聳聳肩。
“在桑遠山出事之前,你跟他是不是又恢復了來往?”
“對。他利用我的處境,我的弱點勾引我——他是個人渣。”
“你曾經是他的學生?”
“是的。那時候年少無知,他學識淵博,談吐風趣,而且又長得很英俊。”
“他很有錢嗎?”
肖南點了點頭:“他有兩家公司在運營,那兩家公司都很賺錢,另外,他有個叔叔曾經偷渡到泰國去,后來發財了,去世后留給他一筆遺產。具體多少我不知道,但他確實很有錢。在那時候,我身邊很少有人住別墅,而且他的別墅還不是在郊區。再說,他對我真的很大方,我之前沒見過這么大方的人。”
“那后來,你是怎么會得罪他的?”
“那時候太年輕,總希望有一天,他會離婚跟我結婚,可后來,我終于明白,他是不可能離婚的。當初路真為他生了孩子,他都沒離婚,何況是我。所以我灰心了,我后來沒跟他分手就直接跟Jack結婚了,他認為我背叛了他,當然了,這也是事實。但我需要的不是一個情人,而是一個丈夫。而他不可能成為我的丈夫。你們說,那我該怎么辦?”
“你說路真為他生過孩子?這是桑遠山告訴你的?”
“當然不是,”肖南笑著蹺起了二郎腿,“他有很多情人,他不會把這個情人的事,告訴那個情人,這是他的游戲規則。他認為情人之間最好彼此不認識,因為如果認識的話,就會給他帶來麻煩,他認為那會破壞某種‘平衡’。他曾經長篇累牘地跟我闡述過他的‘觀點’,所以他也許會把關于我的那些錄像留在家里自己偷偷欣賞,但絕不會把它交給馮雪鷹。也許你不信,但事實上,我是最了解桑遠山的人,所以我才會離開他。”她歪頭看著周警官,神情嬌媚,眼神卻很銳利,“所以,你們認為馮雪鷹在威脅我,可實際上,我一點都不相信她的話。”
“那她為什么要這么說?”
“你應該問,是誰讓她這么說的。她自己可想不出這種事。馮雪鷹沒那么聰明。她可能會跟我打好好一架,可能會把口水吐在我臉上,可能會撕破我的衣服,弄折我的手臂,但她不會偷偷藏起什么東西,然后等時機到了再來威脅我。她不是這樣的人。何況,遠山是2002年死的,現在已經過去了那么多年,你讓她守一個秘密已經夠難為她的了,還得守那么多年,那簡直不可能。我告訴你,假設桑遠山真的給了她那些錄像,她會怎么做。她會打電話給我,讓我拿回去。然后,等見面的時候,狠狠地羞辱我。她就是這樣的人。如果我給她錢,她會把錢丟在我臉上,說‘誰要你的臭錢,婊子!’——她就是這樣的人。很傻很沖動,但并不陰險。”
“看來,你也很了解馮雪鷹。”周警官感興趣地看著她。
“沒錯。”
“那你是怎么知道路真生孩子的事的?”
“桑遠山洗澡的時候,我偷看了他跟路真互相發的短信。那時候路真在國外,因為公司的業務,她經常得去國外,她發短信給遠山,問他,孩子找到了嗎。遠山回復說‘找到了’,他還說,‘我們的孩子很聰明,但需要好好調教’。當時我跟遠山在一起已經四個月了,我根本不知道路真是他的老情人,我一直以為,他們只是生意伙伴,所以當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真可以說是個晴天霹靂。那時候,我就打算要離開遠山了。我覺得我不能再這么跟他耗下去了。但關于孩子的事,我沒問過他。”
“桑雅把那天的追思會都錄了下來,所以我們知道桑遠山被殺那天你跟他有個約會。”
肖南愣了一下:“原來她都錄下來了。她真是個瘋子。”
周警官看著她:“你為什么要請他吃飯?我們知道在這之前,他向你敲詐了5萬元。”
“我是為了安撫他。我之前不覺得,后來才發現,我拋棄他,原來對他的傷害很大,”肖南得意地微微一笑,“我心軟了,我請他吃飯,一方面是為了哄哄他,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跟他恢復關系。我相信,如果他沒死的話,他會把錢還給我。5萬對他來說根本不算錢。他就是想給我個教訓。”
“在他威脅你之前,你們是不是已經重新成了情人?”
“不知道你們是怎么定義‘情人’這個詞的,我覺得情人是彼此有愛情的人,才能稱得上是情人。我跟他并不是情人。”
“好,那你怎么定義你們之間的關系?”
她凝視著他,微微一笑。
“他追求我,給我送花,帶我去看音樂劇,請我吃法國龍蝦——他對待我的方式,就好像我還沒結婚那樣,他沒說愛我,他只是不斷地說我美,說我像夜空里的星星一樣閃耀……”她深吸了一口氣,“遠山真的很有吸引力,如果他愿意跟我結婚,我求之不得……”
“所以說,你們的關系是?”
“他很用心地勾引我,而我陷了進去。我身不由己地愛上了他,再一次。”她說到最后,聲音有些哽咽,“我請他吃飯,是想繼續我們的關系,也希望他看到,我愿意為他付出。我跟他在一起,從來沒花過一分錢。而他花在我身上的錢遠遠不止5萬元。他送了我一顆鉆戒,就在他死之前,是在首飾店里買的,12萬。可我知道,這并不代表他愛我。”
雖然肖南說了不少,但看起來,周警官并沒有完全理解她所說的。不過,他也沒繼續再問下去。
“好吧,該問的差不多都問了。最近,請你不要離開本市。”
肖南站了起來:“我說的都是事實。你們調查我,完全是在浪費時間。”
周警官沒說話,替她打開了門。
在走廊上,凌戈把孩子送到了肖南的面前。肖南看都沒看凌戈一眼,低頭問兒子:“你是不是又亂吃東西了?看看你啊,衣服都弄臟了。”她指指男孩的前襟。
這時簡東平才注意到,孩子的衣服上有一小塊咖啡色的污漬,他猜想那可能是男孩剛剛吃巧克力冰淇淋時,不小心滴落下來的。
“你給他吃什么了?”肖南沉著臉質問凌戈。
凌戈被問得有些不知所措。
“就是門口小賣部的冰淇淋。”她道。
“以后給小孩吃東西,你最好能先問問家長!如果吃壞了,你說算誰的?!再說外面的小賣部,你怎么知道那里的東西不是假冒偽劣的?”肖南態度很蠻橫。
說完,她拉著孩子的手頭也不回地向走廊的另一頭走去。
凌戈怔怔地望著她的背影。
“別理她!”簡東平走到她的身邊,剛剛肖南的話他都聽見了,“那個孩子只不是她的幌子。她完全沒必要把孩子帶到警察局來,她就是想以孩子為借口盡早脫身。”
“也許我不該給他吃冰淇淋,算我多事了。”
這時周警官也走了過來,“她是個有心計的女人。”他道,“不過,我認為她說的話里有些還是非常可信。”
附錄11:2003年6月桑雅給姚靜寫的信。
姚靜:
從西藏回來已經一個多星期了。受傷的腿還在隱隱作痛。這是我第一次出遠門,想不到會碰到這樣的事,太可怕了!短期內,我是不會出門了。我承認,我是被嚇傻了。第一次爬山居然就從山上摔了下去,幸虧我運氣好,抓住了一棵大樹,也幸虧有人路過,要不然,我肯定是回不來了。你也不用太自責。沒人知道會出這樣的事。只能怪我自己太倒霉。
這幾天,我幾乎都沒出門,在家不是睡覺就是上網。我發現去你那邊,雖然不太順利,但因為好多天沒用電腦,眼睛確實比過去好多了,已經幾乎不那么痛了。所以昨天晚上,我又把我爸的那篇神文翻了出來。
這次看的是《路真篇》。聽聽他是怎么說她的。
“我認識她的時候,她是個小演員,在一部電影里演一個類似女主角好朋友的角色。說實話,她演得真不怎么樣,如果我是導演,我也得罵她。后來我才知道,那是她第一次演有臺詞的角色。那天,我看見她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淚,就忍不住上去跟她說了幾句話,我已經忘記跟她說過些什么了,但后來路真說,我的話讓她茅塞頓開,后來在演戲的過程中,她經常會想起我說的話。不過,她也承認,她不是當演員的料。”
“后來路真認識到,與其在別人根本記不得的電影里演個挨罵的小角色,還不如干點自己真正擅長的事。她擅長什么呢?其實她非常擅長打理公司,她具有女管家的特質,任何事到她手里都會變得井井有條。這跟她的出身有關。她父母生了3個女兒,她排行老二,是最不討喜的一個,那個家的衣服幾乎都是她洗,她還得負責買菜做菜。但即便是這樣,在父母面前,她仍然是個賠錢貨。用她的話說,她是從小被打大的。按理說,她應該恨她的家庭,恨她的父母,但令我佩服的是,一直到她父母去世,她都是最孝順的那個孩子。而且一直在盡她所能照顧她那兩個弟弟。幸虧,她的弟弟們都很爭氣。
我不記得她真正恨過誰。所以,如果她沒有拋棄自己的孩子,沒有將近20個情人,她幾乎可以算是個一等一的好女人。”
“20個也許有點夸張,但至少應該有15個。”
“我們一開始在一起就注定不可能結婚。當時我們都很窮,我們都覺得擠在一起取暖所能享受的幸福感只是暫時的。而且,當你發現,你無論什么時候,無論跟誰結婚,你都能跟這個女人上床的時候,你就會發現,結婚是毫無意義的。于是我們分手了。但是彼此許下諾言,將來有一天,如果我們其中一人需要對方的身體,另一方將義無反顧地予以奉獻。可是,這個諾言直到今天,我們都沒去履行,是的,因為已經沒那個必要了。不管是我,還是她。在多年的交往中,我們的關系已經突破了‘性’的藩籬,得到了某種升華。我很高興有她這么一個知心朋友。她了解我,我也了解她。我們彼此相愛。”
“我跟路真的孩子出生在1980年。她曾經想要打掉這個孩子,但不知為什么,錯過了打胎的最好時間。后來,她不得不生下她。我陪她到郊區的醫院生產。那是個女嬰,她躺在襁褓里的樣子讓我難過。但我們不能留下她。我已經結婚了,我不能離婚,她也沒有跟我結婚的打算,如果帶上孩子,她的將來就都毀了。于是,我們商量好,在生下孩子后的第三天,我帶著她悄悄離開醫院。我們把孩子留在了那里。但實際上,在逃走后的當天晚上,我又去了醫院,我瞞著她,把孩子領走了。我把孩子放在公園的長凳上,我看著一個女人把她抱走。我跟蹤那個女人,知道了她的名字。”
“我把孩子的事告訴了路真。她顯得無比鎮定,這讓我很吃驚。她說,她并不后悔放棄那個孩子。因為小時候她總在幫父母照顧孩子,她受夠了。‘我總是在洗尿布,總是在熱奶瓶,為他們擦口水,沒人知道有時候,我真想掐死他們!’那天,她終于說出了隱藏在她心中的那些話,‘沒人知道,為了阻止我自己干出可怕的事,我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我的前半生都在跟自己搏斗,不是跟父母,是跟我自己’,說完這些后,她痛哭流涕,她說她唯一后悔的就是錯過了打胎的時間。然而在那天的晚些時候,她又對我說,以后,她會留一部分的財產給那個孩子。”
沒想到吧,路真跟我爸居然還生了一女兒,而且還跟我同年,都是1980年的。我對這事還真有點好奇。
我也沒想到路真有15個情人,不過,我看過她年輕時的照片,也算是個美人。如果她不漂亮,我爸應該也不會看上她。
我爸的神文看了那么多,現在至少一點我可以肯定,路真是不會殺死我爸的。他們是彼此了解的真朋友,而且彼此能接受對方的陰暗面,這很不容易。
好啦,累了。就寫到這里吧。
你別太自責了。我已經好了。
桑雅,2003年6月16日
附錄12:2003年6月姚靜給桑雅的信
親愛的桑雅:
接到你的信真高興。
聽說你情況穩定,我終于可以放心了。不過,我真得說說你了。
你知道你的問題在哪里嗎?你從來不聽我的!我叫你不要一個人到山上去,提醒你不要靠近懸崖的邊沿,可你就是不聽我的!你每次都是這樣,這次終于吃苦頭了吧。想想吧,如果不是那下面有一棵樹吊住你,如果不是正好有人經過,你現在還能安安穩穩坐在家里看電腦嗎?當時他們跑來告訴我,說你被送到醫院時,我差點心臟病發作,即使沒心臟病,也要被你嚇出心臟病了!還好你總算是沒事。
你在醫院的時候,我每天都在問自己,為什么請你來我這邊。你連西湖都沒去過,你連你家門口那個公園的矮山坡都沒爬過,就這么讓你來西藏,實在太魯莽了。桑雅,你不適合出遠門,真的。我也不是自責,但這事確實怪我。我想得太不周到了,我一心就想著讓你來看看我們這里的美景,沒考慮到你的具體情況。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好了,這事不說了。越說越覺得懊喪。
你爸的文章每次都讓我吃驚。簡直堪比傳奇小說。
路阿姨居然還跟你爸生過一個孩子。這事讓我一整夜都沒睡著,我一直在想那個孩子的事。我覺得你爸如果知道有那孩子的存在,應該會在各方面照顧她。而且,我有種直覺,那孩子就在她身邊。
你知道我想起誰了嗎?盛容。她也是1980年出生的。有一次,她無意中提到的,說你們兩個同年。而且,你不覺得你爸真的很照顧她嗎?就我所知,去年盛容生日的時候,他送過她一個很貴的手表。我親眼看見的,只不過沒跟你說罷了,因為怕你想多了。
還有就是,她跟你爸好像真的沒那種關系。我曾經聽見馮老師問你爸,他跟盛容是什么關系。你知道你爸是怎么回答的?我記得特別清楚。
“她只是個小女孩。”
這就是他的回答。他當時說話的口氣,就好像在說一個很小很小的小孩子。但盛容其實已經是個大姑娘了。其實,他也有不少學生情人,他對別人可沒用過這種口氣。我覺得,只有把自己置于長輩地位,才會這么說。
當然了,我都是瞎猜。主要是,你跟我說的這事太勁爆了。
我認識路阿姨那么多年,從來不知道她曾經有過那么多的情人。不過,她一直都是瀟灑的人,這倒是事實。我跟我家那位鬧離婚的時候,她還勸過我,天涯何處無芳草。現在看起來,那應該算是經驗之談了。當然了,我這種普通人不能跟她比。我沒那么強大的內心,更沒她的好臉蛋好身材,我還是老老實實做我自己吧。
別的不說了。少出門,少上電腦,多吃水果,多運動!
我知道對你來說,這些都是廢話。
不過我還是要說。你就當我是啰嗦的老太婆好了!
姚靜2003年6月28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