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們就是一“吃貨”
我是一只還在媽媽身邊沒有長大的小狼獾。故事書的作者喜歡這樣描述我們:會避開獵人設置的陷阱,取走獵物后溜走,喜歡跑進人類家里偷東西……總之,我們被人類刻畫成了壞家伙——強壯、孤僻、狡猾、血腥殺手一類的詞語伴隨我們走過了漫長的歲月。
而其實,我們只是嘴饞又吃得很多而已。說白了,我們就一“吃貨”。這不,我們的名字在拉丁語詞源中還有“暴食者”的意思呢。
我們有著強有力的下顎和鋒利的牙齒,可以輕而易舉地咬碎骨頭以及咀嚼冰凍的肉。還有人報道過我們的一位同伴咬穿易拉罐的事情呢,我估計那位老兄可能只是太餓了而已。其實馴鹿、駝鹿、野生綿羊一類的動物才是我們的主食,但是,我們也愛吃腐肉、漿果、鳥和蛋一類的東西。后者的味道一點兒也不遜色。饞了的時候,我和哥哥就特別喜歡爬到樹上搗鳥巢找吃的。

在食物難以尋覓的冬天,我們會盡可能多地吞食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食物,也許是吃得太匆忙,有些不顧形象了吧,以至于我們又給人類留下來不好的印象。于是人類開始歧視和厭惡我們,他們用“獵殺”的行動證明了這一點。
曾經,我們是一個分布廣泛的大家族,但現如今家族的成員不多了。我們棲息的南部邊界已遠遠地退往北方,大家只能在北美洲北部、亞洲北部、歐洲北部和美國西部的一些地區看到我們的身影。
當我們的數量少到讓人們驚訝的時候,終于有動物保護組織來查看我們的生存狀況了。他們給我們劃定了保護區,制定了保護設施與條例。
可是,偏見還在,我們的形象依然不討喜。

你好,安提
自從一個叫做安提·雷·諾南的男人出現在我們的領地附近后,情況就有所不同了。
他是一名攝影師及野生動物追蹤者,他用鏡頭記錄我們的生活習性,讓更多的人對我們有所了解。
本來,我們以為他很快就會離開這里的,誰知他一呆便是二十年。
這期間,他見證了我爸爸的出生,見證了我的到來,他對于我們這個小家庭來說,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很多攝影師都有自己的工作室,安提也不例外,只是他的“工作室”有些特殊一一個方方正正的掩蔽體。別以為它就是一個方方的“大盒子”,其實在這個空間不大的盒子中,安裝了許多攝影攝像工具。平日里,安提就在家人的幫助下,拉著這個“大盒子”行走幾個小時,然后把它安放在一個合適的觀測點上等待我們。

媽媽也是安提的老朋友,據我所知,他拍攝了不少關于她的照片,但媽媽對他的態度一如既往的冷淡,時常叮囑我們不要靠近掩蔽體。可我和哥哥總是對這個大盒子懷有極大的興趣,有一次趁著媽媽不注意,我們偷偷跑到掩蔽體邊上去玩。安提從來沒有在這么近的距離拍攝過我們,我和哥哥的舉動一定讓他高興壞了。
我們的嗅覺很靈敏,能夠輕易地辨認出人類的氣味,為了不打擾我們,安提時常躲在樹叢里或者掩蔽體中。
他知道我們喜歡吃腐肉,如果找到一具動物尸體,不管距離多么遙遠,安提都會努力地把它帶到我們的領地之中,然后在不遠處安裝一個微型攝像頭(它隨時都可能被我們或者其他動物弄壞),以便更好地拍攝我們。
可是,不是每一具動物尸體都能成為我們的美食。記得爸爸給我講述過這樣一段往事:有一次安提用同樣的方法吸引我們,也許是味道太過濃烈,居然引來了隔壁領地的一位狼獾兄弟前來冒險偷吃,后來爸爸發現了他,為了避免沖突,那家伙丟下所剩無幾的食物撒腿就跑……
我們跑到爸爸的地盤上去了
一個狼獾家庭需要大約1500平方公里的自由活動空間,但保護區的面積明顯不夠大,盡管它已經盡可能地讓我們家族不受人類干擾了。
爸爸有近半個月沒有來看望我了,他有屬于自己的地盤。媽媽告訴我和哥哥,等我們長大以后,也得劃分出自己的地盤,用氣味。因為每一只雄性狼獾都有獨自的地盤,他們不能忍受自己的領地上有其他雄性狼獾,哪怕是自己的兒子也不行。
有一次我和哥哥太想念爸爸了,便瞞著媽媽去找他。可是一看見我們,爸爸就非常生氣,他覺得我們對他的領地和權威構成了威脅。于是他開始追打我們,最初我們以為他在和我們玩兒,漸漸才發現他是在用對待入侵者的方式驅趕我們。
那場戰斗不算激烈,但我和哥哥也從中明白自己已經長大了,差不多應該去尋找自己的領地了。這意味著我們即將開始一段新的旅程,而一旦離開,我就很難再見到家人了。
為此,媽媽才會在我和哥哥年幼的時候悉心照顧與呵護,并且教導我們生存技能。記得她曾經教我如何從樹枝上突然飛降下去捕獵食物,我學了很久才學會,當她看到我用這個方法成功抓到松雞時,顯得異常高興。
她比我更清楚,終有一天我和哥哥都會長大,我們要離開她,去過屬于自己的生活。
我想,這一切也許已經被安提用鏡頭記錄下來了吧。作為記錄者,他能做的只是默默地看著我成長,偶爾給我帶點腐肉作為禮物,至于生存,得依靠自己。
相比之下,我的姐姐多麗絲就幸運多了,因為雌性狼獾的地盤距離自己母親的領地不需要太遠,甚至可以有部分重合。
在冬季,一只狼獾
冬天是一個挑戰。我們有半冬眠的習慣,但嘴太饞了,吃得又多,每次從冬眠狀態中醒來,都會覺得食物稀缺的冬季是一個難熬的時段。而在雪地里追捕獵物又是十分費勁兒的事情,記得有一回,為了追趕一只小狐貍,我在雪地上奔跑了許久,垂死反抗的它還弄傷了我的手臂。
與此同時,更大的威脅也悄然靠近。當我飽餐以后,方才驚覺,自己身處保護區的邊界,而這里也是國土邊界,時常有偷獵者頻繁出沒。我身上的皮毛溫暖又好看,因為不會聚集呼吸中的水汽而不會凝霜,因此成為毛皮風衣的重要邊飾之一。盡管有相關的法律法規保護我們,但法律在邊境執行得可不到位,于是值錢的皮毛引來不少鋌而走險的人,買賣十分猖獗。
這不,當我正要沿路返回時,一顆子彈打在了我身邊不遠處的雪地上,嚇得我趕緊全力奔跑起來。不知跑了多久,我才看到安提的身影,他蹲在雪地里正在撫摸一只死去的狼獾,我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我的爸爸!他被子彈打中后,拼命地跑開了,但陷入皮肉的彈殼最終奪去了他的生命。
以他這種經驗豐富的老手都避不開獵人的子彈,我更不知道自己還能在這世上生存多久了。讓我憂心忡忡的還有我的姐姐多麗絲,她已經懷有身孕,可是前幾天,我分明看到她往邊境的方向跑去了。
雌性狼獾的妊娠期長達7個月,我不知道我的侄子或者侄女能不能順利出生。對于一個數量稀少的家族來說,每一個新成員的到來都是福音。我希望他們能夠平安地來到這個世界上,哪怕這個世界并不美好,但它也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不是。
春天已至,生機來臨
再見到安提的時候,已經是春天了。
他一如既往地把掩蔽體搬到我家附近,給我們拍攝照片和錄像。在他的鏡頭中,少了我的爸爸,卻多了兩位新成員,他們一個叫尤利,一個叫亞當,都是我姐姐的孩子。這兩個小家伙如今只有橘子般大小,穿著灰白色的衣裳,只懂得閉著眼睛吃飯和睡覺。我知道他們滿月以后就會睜開眼睛,毛色也會變成與成年狼獾一樣的棕褐色。

他們會像我和哥哥那樣,接受媽媽的悉心照顧與耐心指導;他們會漸漸長大,然后離開母親獨自生活;他們會走過我經歷過的道路,一條生生不息的傳承之路。
與此同時,我希望安提能夠像陪伴我一樣陪伴我的侄子和侄女,因為他在我身邊的這些年里,我不再覺得人類之中沒有一個好人。
這些年里,人類的數量增長得很快,我們的棲息地受到了嚴重影響,領地的面積不得不逐年縮小,大中型可供我們食用的動物已經不多了,食物來源不斷減少,盡管動物保護組織正在努力使用人工繁殖的方法增加我們家族人員的數量,但培育的效果并不讓人滿意。
我不知道哪一天,被安提記錄下來的我們會成為生物博物館的一員,只希望這一天永遠永遠不要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