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現在有些畫,為求奪目,語言鋒芒顯露,趨于極端。盤俐敏的畫第一感覺很中性,意韻兼有南方的靈秀與北方的渾樸,語言兼有男性的粗獷、女性的敏感。透著一種神閑氣定的從容和不偏不倚的大度,及至了解她的藝術閱歷,則一切昭然。上海、杭州、北京三處文脈匯聚,高手云集之地,她都以學習的名義認真呆過。身為體制中人,南北游學,實屬不易。這當然是一種態度,對生活的也是對藝術的。輾轉磨礪的結果是形成了沉穩含蓄,不溫不火,初看平和,細審耐品的創作風格。這種對不同理念、樣式的兼容吸收更與她內在的心性稟賦和合為—,應該算是漸入佳境了。
對盤俐敏的畫做理性的文化解析,會牽涉到一個悠久的理念,就是“中庸”。“中庸”思想滲透,影響著她審美追求的走向,并作用于題材選擇、圖式構成、語言實驗等技術層面的操作。她小心規避著兩種樣式:一是崇尚凝重粗獷,極力強化視覺張力,追求橫沖直撞的視覺沖擊。一是精心操控微妙變化,玩味輕柔虛靈的縹緲韻致。在這二極的中間地帶,她找到了適合自己耕耘的一片樂土,以純正的傳統文化精神滋養創作的果實。
盤俐敏的作品大概可歸為二類,現實生活題材和傳統文人小品。兩類作品語言差異明顯,幾乎不似一人所為。其實,文人小品只是寄托她對傳統筆墨語式的留戀及人生散淡情懷的吟詠,而心智的主力都投放在現實生活題材中,以此述說對生命和藝術的體悟與追求,她的現實生活作品較少表現大事件和激烈場面,她所傾心的是日常生活中無時無處不有,如水分和空氣般蕩漾的生命氣息。如《吉祥里湖》系列,沒有什么生活情節,只有人,只有恬靜的表情、自然的狀態和若有若無的心境,卻洋溢著一股隱約的泥土芬芳、淡淡的米酒醇香合成的耐人尋味、淡然悠長的意蘊,分明存在卻又說不清、道不明,正是她作品的個性品格和氣質。這種含蓄而不張揚,溫和而不極端的意識,同樣體現于她對形式語言的把握,抑或說語言的品質形成了作品的風格。盤俐敏對造型很重視,大形尚簡,以強化整體感,外輪廓內的細節處理豐富有序,細心推敲而不露雕琢。面部尤其簡練傳神,著墨不多,卻能抓住平靜中內在的生動,反映了她對造型本質的理解和精到的控制能力。與之相諧的是她從容不迫的筆墨意識,她好像有足夠的信心和耐心先求品質后求不同。仍然以線入手,卻故意隱藏線的主語身份,積點成線,強化復筆和墨色變化,以豐富線的層次和質感。又以線堆積塊面,有意模糊點、線、面的視覺個性,筆墨跡象呈現渾然涵融的品質。她知道于點、線間突破前人非常困難,所以把變化的努力放在重構點、線、面的賓主秩序上,這是個聰明的切入點。雖然依稀可見他人的影子,但明晰的追求和切入點的確定,為她贏得了足夠完善、升華筆墨品質的空間。
沉靜、耐心、不躁、不隨是盤俐敏的長處,她對時尚的觀念、創新等風氣不甚在意。而更重視相對恒定的生存本質和藝術語言的文化本色、民族情懷和現實氣息的交融。看她的畫,有點像品茶,兩三遍后才出來味道,仔細品下去,會有微微醉意。
盤俐敏很少談論藝術,所想所思皆以作品印證。她的畫兒,就是她的話。別人的評價都只是對其作品文本個人化的讀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