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一種典型的基層再造。”浙江理工大學社會組織研究與評估中心劉國瀚教授如此評價凱旋街道,居民獲得更大自治權,政府和社區、社會組織互動更頻繁,符合社會對于國家基層治理現代化的期望。
杭州西湖讓海內外游客滿足實體山水畫的體驗。龍井茶、杭幫菜和疊加的景區歷史文化資源,亦向世人展示杭州生活方式。從“斷橋殘雪”往東,沿鳳起路橫穿杭州主城,10分鐘開外便是江干區凱聯街道——一處仍保有老杭州味道的生活街區。
得益于杭州城市化發展思路,地處省會主城的江干區凱旋街道面貌變得規整、有序。4平方公里轄區,社區被方格子路網包圍,樓宇經濟撥地而起,地鐵4號線亦從此地穿過。一個互聯互通的城市新街區正在成型。
城市規劃已然“大而精”,街區生活如何“小而美”?
凱旋街道黨工委書記朱君卻說,與杭州主城一些街區類似,凱旋街道是典型老小區,老住宅樓多、老年人口多、困難人口多,“連買個菜都得精打細算。”街道服務提升空間還很大。隨經濟發展涌入街區的新住戶增多,亦考驗街道原有管理能力及服務水平。
2011年來,在不改變現有基層管理體制下,凱旋街道以問題導向為基礎,街道從單一的機構漸漸轉變為綜合治理平臺,整合社會資源參與社會治理。形成基層建設新模式。“從單一機構向治理平臺的轉變,是把社會各階層發動起來的過程。”朱君說,街道創新社會治理實踐,既錘煉了干部隊伍,又調動群眾主人翁精神。
“凱旋街道是一種典型的基層再造。”浙江理工大學社會組織研究與評估中心劉國瀚教授說,居民獲得更大自治權,政府和社區、社會組織互動更頻繁,符合社會對于國家基層治理現代化的期望。
規范:從無序到有序
64歲的朱紅珠是南肖埠社區“姐妹幫扶團”當家人,這支30人婦女隊伍共結對47位老人。形象地說就是,60歲大姐服務75歲(及以上)老人。
退休干部沈大伯是朱紅珠的鄰居,也是后者結對對象。極端天氣登門慰問,平常生活搭把手。在兒女面前脾氣執拗的沈大伯,對朱紅珠倒是挺客氣的。
凱旋街道2011年引入專業社工、社區干部助力“姐妹幫扶團”規范發展。這個源于10多年前的鄰里幫扶計劃,將志愿活動提升為組織化運作,以定期活動和資金支持等手段規范發展,實現了從無序到有序。
“姐妹幫扶團”規范之路不過是街道鼓勵居民投身社區治理的一個范例。凱旋街道從人、錢和機制支持居民投身社區治理,讓居民獲得更大自治權。凱旋街道決定5年內向社會籌集1000萬元,支持社會組織創新、發展。截至目前已籌集160多萬元,遠超今年預定目標。參與社會治理已成為街道社區共識。
解決民生需求是提升居民幸福指數的抓手。凱旋街道民政科科長張琴娟說,街道每半年組織開展一次問卷調查,由此收集的微心愿、微公益及民生問題,街道社區將聯合企業、社會組織及居民共同解決,“老年人的問題比較典型。”
以養老為例,除整合居民資源,讓社區老人幫老人的方式。凱旋街道還整合企業、社會組織及居民力量,打造養老服務圈。如凱旋街道設立“凱樂居”老年生活館,方便老年人健身的服務項目,由企業捐贈健身器材,并委托專業社會組織管理,工作人員持證上崗。
據悉,凱旋街道8萬居民中,現有在冊志愿者1萬多人,今后將發動2萬居民每年至少參加一次社會活動,達到先進群眾帶動后進群眾參與的效果。
問題導向:科學思考方法
全球經營管理大師大前研一在其著作《思考的技術》中,告誡讀者放棄對既有經驗的迷戀,學習有創意的思考方法,才能導出正確思路。并在“誰都有能力預測未來”一節提到分析問題的方法:將問題逐一分解,導出構成要素,按重要程度抓取“牛鼻子”。
凱旋街道社會治理實踐從黨員干部抓起,通俗說就是“換腦子”,包括理念、機制、工作、載體系統及思維方式再造。“很多東西必須徹底調整,直至推倒重來。”朱君說,每年為干部開設5堂黨課,內容包括“什么叫創新”、“黨員干部語言邏輯和思維邏輯如何匹配”、“如何講話”等。活用黨課載體,演示“問題導向”等原則。
早在2011年,凱旋街道提出“問題導向”、“系統整合”、“民生優先”、“文化引領”16字工作原則,排列了基層治理順序。
問題導向,即運用科學思維方式分解并導出問題,成為凱旋街道工作法則。雖說16字工作原則制成燙金大字,印在街道辦一樓大堂好幾年,實際在社會治理中亦能體現。
凱旋街道還有個“傻瓜研究會”,這種形式類似一場小型頭腦風暴,專用于鍛煉干部思維,從事情的規律入手,找準問題出處,討論解決方法——
凱旋街道社區居民曾受盜竊所害,公安部門極力打壓,發案率雖說降了,案件數量依然不少。政法委、派出所一干人湊在一起聊開了:有人發問,“哪個發案率最高?”“第一個是入室盜竊。”派出所所長脫口而出。“小偷怎么進去的?”有人答,“爬漏水管吧,杭州都是老小區,管子又大又堅固,爬起來方便。”問題找到了!凱旋街道隨后在社區安裝防護裝置,切斷小偷的后路,街道盜竊案呈直線下降。
“問題導向”并不抽象,街道黨工委副書記朱冬英說,干好基層工作關鍵在落實,找準問題出處再解決,“做實基層工作是做好各項工作的保障。”
政府治理“有所不為”
變身治理平臺,具體事情交由專業組織打理,街道是否做了“甩手掌柜”? 政府與社區、社會組織互動頻繁,政府最適合扮演哪類角色?
凱旋街道專為5幢樓宇打造“凱尚e家”服務站,是白領充電、社交新平臺:設立企業家“四名工程”,邀請高校專家和企業家面對面,幫助后者整合資源;街道助力格力電器和華家池綠地項目對接,兩者初步達成合作;將慈銘醫療與轄區眾多企業高管中層年度體檢建立合作關系等。
“凱尚e家”設立伊始,由街道黨群口、經濟口干部單位、樓宇兩邊跑,負責前期搭建工作,如組織架構、業務范圍及聯系企業等。“等做到一定程度,交給社會做,街道人員就抽回來了。”
清華大學社會科學學院院長李強說,市場經濟條件下,政府需要厘清它所承擔責任的邊界,政府不可能包辦一切,社會需要再組織。
街道既要介入問題治理,又不能大包大攬。慣常做法是:搭建治理平臺,引進專業組織,政府購買服務。朱君說,企業、社區及社會組織,都是參與基層治理的主體。“從單一機構向治理平臺的轉變,其實是把各階層發動起來的過程。”
相比發展經濟,社會治理更像純粹花錢的行為。這能否反哺經濟?凱旋街道樓宇以商務型企業為主,便捷服務讓上班族安心,企業也吃下定心丸。候鳥變家禽,卯足勁兒謀發展。據悉,凱旋街道近3年招商引資工作獲江干區一等獎2次,二等獎1次。
實際上,凱旋街道共打造“凱”字民生服務系列,打造系列的“凱”字民生服務項目。如“凱樂惠”社區老年愛心食堂,兩年來服務27.3萬人次。在社區設立“凱樂購”便民服務一條街,打造社區生活圈。在提供集體活動、居家養老、就業指導等大眾服務的同時,單個“凱”產品實施問題聚焦,常就某一方面問題,搭建獨立平臺,打造專屬團隊,實行專業化治理水平。
“凱”系列絕非包打天下,對于單個問題,凱旋街道設立“凱益薈”,引入專業機構,孵化培育社會組織解決問題。其負責人陸玫表示:“‘凱益薈’作為服務平臺,將激發企業社會責任,讓專業機構做政府管不到的事情。”“凱益薈”孵化和管理的社會組織目前有261家,實現對“凱”系列動態完善。
凱旋干部“忙與閑”
“凱旋街道大問題差不多解決完了,干部這兩年也能輕松了。”朱君說,為建成街道層面的社會治理平臺,凱旋街道一度“一套人馬,掰作兩用”。
利用“問題導向”,凱旋街道的問題浮出水面。一些問題有鮮明地域特征,到了亟待解決的地步。街道工作重點或方向與上級要求不相一致,這也是“街道創新”遇到的壓力。因此,幾十號黨政干部既要投身“街道創新”,又要對接上級各項工作,履行街道職能,“一個人等于同時做兩項工作,但解決了很多問題。”
網絡信息安全是近年的熱點問題,凱旋街道建成杭州首家防騙體驗站,模擬電話錄音詐騙、ATM機轉賬詐騙、互聯網詐騙等真實詐騙場景,不定期播放安防短片、展示紅外線動態報警監控裝置,普及最新犯罪手法,提升居民網絡安全防范意識,獲得全國和諧社區建設示范街道等榮譽稱號。
早在2011年,凱旋街道便提出建設“幸福、文明、和諧”目標,由于街道缺乏行政權威和剛性執法權,做起并不順暢。
關鍵是將群眾發動起來。朱君談及4年前一次探訪社區的經歷。彼時,一些社區環境臟亂差,雜物亂堆放現象突出。“是不是又有上級來檢查,共產黨干部是不是喜歡做表面文章。”面對街道書記的清潔要求,一位社區大伯反問到。朱君表示并非如此,“你再看三個月,如果是表面文章,你來我辦公室拍桌子、罵人都可以。”
凱旋街道始終把眼睛放在群眾身上,以實干破除形式主義,居民對黨委政府好感增強,街道號召力也增強了。4年多來,凱旋街道有6名干部進入江干區區管干部(處級)行列,提振了基層干部謀事創業的積極性。
黨建引領基層再造
在黨建工作中,凱旋街道活用“平臺”這一創新思維,擴大黨組織在街區覆蓋面,更為新環境下進一步發揮黨組織優勢作出實踐。
有專家指出,街道層面的基層再造是事關全局的軟性改革,黨組織既有自上而下政治動員能力,又有自下而上社會組織能力,必須發揮黨組織核心作用。
“黨建引領”是凱旋街道核心理念之一,通過設立“凱聯盟”統領區域化黨建,凝聚街道37家企事業單位力量,打造區域黨建共建綜合體。即黨組織聯系轄區企業和社會組織的黨組織,讓橫向聯系的黨建工作在區域內最大化。凱旋街道還將黨組織引入社會組織內部,加強區域凝聚力,有利于基層再造政策順利推進。
將無形黨建轉化為有形服務,亦是凱旋街道黨建工作的亮點。通過民意調查,凱旋街道有社區成立“巧手工藝坊”,手工藝品上了拍賣會,善款用于救助殘疾兒童。還成立杭州市第一家社區食堂“凱樂惠”,方便老年人、打工者就餐。
5年來,凱旋街道先后獲得全國和諧社區建設示范街道、浙江省文明街道、浙江省社會治安綜合治理先進集體、治水美鎮浙江樣本、杭州市首批學習型黨組織示范點等榮譽稱號。
“凱旋街道是一種典型的基層再造。”劉國瀚說,在不改變現有基層管理體制下,凱旋街道通過綜合治理平臺,整合社會資源參與,提高黨委政府資源統籌能力。另一方面,居民獲得更大的自治權力,政府和社區、社會組織之間的互動更為頻繁,更加符合社會對于國家基層治理現代化的期望。
(實習生周珺對本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