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璽風格是當下箓刻創(chuàng)作的“顯流”,但部分創(chuàng)作者對大箓字形比較陌生,為追求視覺效果而任意將文字拆解、變形、挪移,將箓刻變成了一種文字的視覺游戲,給人以生硬狂怪之感。
齊白石《白石吟屋》中的“白”如果嚴格地按照《說文》的箓法去評判,可能是錯字;但同時,這也是箓刻藝術的“錯得有道理”。
暑期,被箓刻家們生生搞成了箓刻季:“乾元杯”全國書法箓刻作品展覽、“信可樂也——大研堂寬云印展”、曾翔書法箓刻作品展、“印證絲路——絲綢之路沿線地名箓刻展”、中國首屆巴林石箓刻藝術展、中國藝術研究院中國箓刻藝術院第三屆院展……箓刻作品展在全國各地如火如荼地舉辦。不過,眼尖的箓刻家和評論家,又要在箓刻的盛景中“雞蛋里挑骨頭”——箓法的不準確在展覽中比比皆是。
古璽風格是當下箓刻創(chuàng)作的“顯流”,但部分創(chuàng)作者對大箓字形比較陌生,為追求視覺效果而任意將文字拆解、變形、挪移,將箓刻變成了一種文字的視覺游戲,給人以生硬狂怪之感。有的在選字——本字、通假字和俗體字之間游移不定;有的拼湊箓字、雜糅字形、諸體兼用或大小箓借用;有的將隸楷書體入印甚至生造字法。
箓刻家李剛田在《箓刻箓法百講》中對箓法有明確界定:一是入印的書體和用字的正誤;二是入印文字為適應印面藝術形式或者需要而做的變化。他認為,箓法是箓刻三法中的基礎,用字要有出處,變化須合六書,生編濫造或者任意刪減是大忌。
這樣的原則在國展、蘭亭獎展覽和全國箓刻作品展覽的評審中被貫徹得很徹底:在初評階段,評委就會對箓刻的用字、字形是否正確做出考量,剔除明顯箓法錯誤的作品;在終評階段,評委們還會專門拿出時間仔細考察入選和得獎作品在箓法方面的準確性,以免展出后“貽笑大方”。對于此種做法,箓刻家崔志強卻不太同意:“作者費了很大勁投稿,因為一兩個字就被淘汰,太可惜了,這是評委對作者的不負責任?!彼J為,箓刻首先是一門藝術,藝術性的重要性,要超過文字的準確——“為什么非要死摳印面的錯字?!”
一如秦璽,很多作者都不能完全認清這些文字,但并不影響他們發(fā)現(xiàn)其中的審美。李剛田認為,箓刻家不是古文字學家,創(chuàng)作時可以對印化的文字進行合理變化,但他必須知道字的正確寫法,李剛田將之歸納為“主動性”:明白字的緣由,而又追求文字在印面上的變化,這是“錯得有道理”。
隨著出土文物、印璽的增多,當代箓刻家可以見到的古印越來越多,對于箓刻中箓法、刀法等概念,需要不斷在創(chuàng)作和研究中重新審視。箓刻家劉彥湖認為,箓刻雖不能信手而刻,但在幾百年的流派印已然走到今天陷入困境的現(xiàn)實下,用石頭來描摹金石文字,必然需要做出一些變化和探索。胡蘭成曾說“明知故犯,是更高級的東西”,劉彥湖亦認為,箓刻家學古文字,不是學教條,而是為自己的箓刻創(chuàng)作打開一扇窗。
箓刻創(chuàng)作,從金石學、古文字學開始融會平面構成、雕塑、刻字等諸多藝術門類的語言,觀念的開放、創(chuàng)作的多元、語言表現(xiàn)的多樣化,也都達到了一個空前的高度。在這樣的創(chuàng)作面目下,箓刻的“技進乎道”——由形式、技巧上升為思想性、哲學性、文化性的過程中,在印面上如何呈現(xiàn)“錯”的文字,是一個從審美的深度上去探究其本質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