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

蓋房子總是一個很有趣的話題，早在家園計劃（www.anotherland.org）萌芽階段，導演韓愈就提出過培養巨型昆蟲房子的構想，這種昆蟲體內有自然形成的臥室，并能分泌出各種必需能源，比如水和電。而它們所需要的食物是陽光、空氣以及人類的排泄物。除了這種有著天馬行空想法的人才，倒是實際型大叔更多，如建筑大師藤森照信在《天下無雙的建筑學入門》一書中所提到的石器時代以及繩文時代，人們僅靠捆綁技術和磨制石具搭成小屋，可想而知蓋房子是人類與生俱來的能力。

第二站 蓋！會呼吸的房子

在嶗山找到可以蓋房子的基地后，我們決定建一座“我們能蓋的房子”。這個房子的材料或就地取材，或利用城市垃圾。后來的兩年時間，我們在4m×7m的土地上，建成了兩層高的混合型建筑，綜合運用了沙、土、木、石、竹、蘆葦、棕櫚纖維、鋼、礦泉水瓶、紙箱等。通過蓋這座混合型材料的房子，實操了各種建筑工具和材料，對獲得獨立生活技能有很大幫助。一位美國紀錄片導演稱它為“Japanese house”，說明這房子至少看起來還不賴。

值得一提的是，我們的家有一間很贊的尿糞分集式廁所，它的設計融合了國內外多種分集式廁所的設計方案。這種“無水廁所”解決了糞便接觸水，滋生致病菌對環境和人體有危害的問題。采取雙坑堆肥池，一個坑使用一年后，將坐便器換到另一個坑上，分期使用，分期腐熟。亦可同時作為蔬果堆肥池之用，通過加入蚯蚓養殖等方式提高轉化效率。而最關鍵的一點是，這個廁所完全是用竹子搭成的。那時候我們根本不讀什么建筑學著作，憑借著捆綁、卯榫、釘子以及強大的想象力，在一周的時間里將它建成。而一年過去，這座被所有人當作茶室的廁所，經臺風暴雨洗禮，仍結實耐用。

竹子2～3年可成材，3年以上的竹子更是皮黃質密。每年的11月至次年2月，由于溫度較低、蛀蟲活動少、含水量適中，是竹材最佳砍伐季節。剛剛砍伐的竹子，利于劈蔑編織和打卯榫結構。為了趕上砍伐期，我11月抵達竹產區福州，拜敏文竹器店何老板為師，正經八百地學習竹編和蓋樓。

何師傅擅長竹編，傳授著“壓一挑一，壓二挑二”各種心法。不消幾天，就可以編出竹席子了。這種竹席可作為屋頂的材料，既可做裝飾，又可避風擋雨。真正蓋樓的時候，還請來王征取和鄭寶悌二位師傅，一位負責大梁，一位負責卯榫。

竹子材料最大的缺點就是不規則，恐怕世界上沒有兩根完全一樣的竹子，就單是一根而言也談不上橫平豎直，所以作為建筑材料有諸多限制。專業竹匠蓋竹樓的過程和我們當初建竹廁所十分相似，像小朋友搭積木，拆拆搭搭，反反復復。師傅們都有極大的耐心，瞇著眼睛算計著，為了減少拆了又裝，反復折騰，也會直接在竹梁上開卯眼，或鋸短榫頭。但三五次的拆裝仍是少不了的。回想當初我們無法按圖紙順序建造竹屋，還以為是自己無知無畏，現在看來，師傅們與竹子打交道40年有余，所蓋竹屋不計其數，也終究無法按照事先設計圖紙，時常邊看、邊算、邊做。

在蓋房子的過程中，我還觀察到一些小細節，例如，竹子總是需要反復地丈量，用一根木棍做標桿尺子（比軟尺好用）；房梁以及頂梁柱的兩頭，尤其是朝上的一頭盡量選擇有封口的節點，以避免水汽的進入；竹屋中使用了大量的釘子，成本很高，可以用竹釘代替鐵釘；用鋼絲球可以刷去竹子表面青皮保證美觀，去掉青皮后，刷上清漆，綠油油的顏色能保持三個月，之后慢慢變成大地色。

某天午餐時間，我問大梁師傅王征取，這蓋房子的技能是跟誰學的。師傅說：“沒有跟誰學，年輕的時候就是喜歡想，喜歡看，喜歡動手。竹子的卯榫結構怎么樣最結實、竹屋建造的順序、材料的選擇和處理等都是自己研究、琢磨和實踐。更重要的是，蓋房子并不是只做精密儀器，只要肯動手，沒什么難點。”

何師傅說，竹屋是會呼吸的，就像鮮花開了會謝一個道理，再好的竹屋壽命也只有十幾年，它從自然中來回到自然中去，是最好的生態建筑。

我在城里曾是一名“理財分析師”，到了鄉下卻變得沒有用處了，為了自給自足，挖野菜、養雞、種地、蓋房子，這些手藝成了生活的必需。很多人問怎么能學習這么多呢？我自己的體會是：雙手是有記憶力的，所有的技能指數會螺旋上升。等你學了做鞋，便會發現理發剪刀比之前更加好用了。

想要的生活和房子終究都是人建的。有些能力我們應時刻自勉、溫習，不至舍本求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