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旅散文小輯

《英雄謠》在回蕩

認識本文主人公，不妨從兩個地名說起。

先講崗巴縣。它位于西藏南部、喜馬拉雅山中段北麓，緊靠地球之巔——珠穆朗瑪峰。這里雪山冰川綿延，平均海拔4810米，是公認的生命禁區。

再來說鐘山。在地圖上找不著，但歷史上很有名。1903年，英國派遣遠征軍以談判為名入侵崗巴，700多名西藏軍民在鐘山古堡設防拒敵，無數勇士倒在侵略者的槍炮之下……

弱國有邊無防，中華鑄盾衛疆。1961年，一支英雄部隊奉命開赴這片飽受蹂躪的高地，開始駐守這條共和國“平均海拔最高、自然條件最差”的邊防線。人們習慣稱這支部隊為崗巴營，何正海便是該營副營長。

活地圖

一條“動感地帶”從崗巴營右側伸向山的另一邊，是該營官兵巡邏的必經之路。沿著這條起伏不斷的“生死路”，何正海和戰友們走過日月輪回，走過春夏秋冬，揮灑無悔青春，書寫壯美人生。

新年首次巡邏。早飯后，何正海仰望山頭那輪露出嬰兒般笑臉的朝陽，猜想今天定是個好天氣。然而，不一會兒，老天突然面露猙獰，掄起了風刀雪斧。

開弓沒有回頭箭，何正海決定按計劃帶隊出征。巡邏車沐雪艱難前行，劇烈顛簸，何正海的心搖晃得跟蕩秋千似的，感覺頭暈目眩，惡心得直想吐。他咬牙堅持，提醒自己：不能在戰士面前出丑。

山從人面起，云傍車頭生，巡邏車開到了山腳。何正海指揮大家下車，準備徒步攀登，一番簡短動員后，他徑自走向雪山，給巡邏隊當路標。

"眼前的邊關，真可謂“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寒風四處游走，雪花鋪天蓋地，巡邏道無跡可尋。這片防區神秘莫測，地理資料言及此地常用“大約”“左右”等模糊字眼，因為風雪頻頻改變地貌，險山不時增減“身高”，探路稍有不慎，就會摔下崖去。

“大家踩著我的腳印走！”何正海憑借經驗在前面探路，無數次摔倒，無數次爬起，雪地上既有深深淺淺的腳印，也有身體砸出的雪坑……

"在巡邏隊員眼里，何正海在巡邏道上踩出的腳印，就像一個個吉祥的符號，跟著他走總能化險為夷。

2014年5月，和煦的春風喚醒沉睡的雪山，海拔5270米的LGL山口已能通行。天空雄鷹掠翅，地上野獸奔襲。不過，邊關不僅有春光美景，更有暗流涌動。營里采納何正海的建議，加大管控力度，防止邊民潛蹤偷渡。

沼澤地，峽谷，冰河，陡坡，雪山……復雜多樣的地貌告訴巡邏隊：這條路不好走！然而，何正海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霧鎖山頭，整個山口隱于濃霧之中，能見度不足10米，巡邏隊無法判定方位，地圖也無用武之地。更為嚴峻的是，上山的巡邏道被雪水沖去蹤跡，無從下腳。

當無路可走時，按規定可請示回撤。有戰友提議原路返回，被何正海當即否決：“我們不能被困難嚇倒，一定要爬上山口。如果巡邏路少走一步，國土就可能守丟一寸！”

何正海腦海里快速閃現以往的巡邏片段，在記憶中搜尋上山路線。他把隊伍分成兩組：體能較好、軍齡較長的隊員跟他輕裝上山，其余隊員留在山下接應、埋鍋造飯。

"“敢死隊”深一腳、淺一腳地向上攀登，很快消失在濃霧之中，但聞人語響，空谷不見人。留守山下的隊員們默默祈禱，雖然看不見戰友們征戰山峰的身影，但都睜大眼睛;手持北斗的班長時刻盼望山上傳來好消息。

有巡邏經歷的戰友都知道，找路嚴重耗費體力，何正海在近70度的陡坡忽上忽下，他的胸口猶如壓著扇大的磨盤，喘氣好比拉風箱。天空潮濕得能擰出水來，他的背上卻熱氣騰騰，臉部酷似一塊鹽田。

拼命哥

雖有人說何正海天生就是塊巡邏的料，但何正海卻說自己是笨鳥先飛，剛巡邏時也“找不著北”。

何正海2008年初離開海拔4300多米的乃堆拉哨所，轉戰全軍建制營中駐防海拔最高的邊防營。在歡迎會上，他慷慨陳詞，立誓獻身國防，請纓參加次日巡邏。會場掌聲雷動，這是全營官兵對他骨子里那股血性的贊賞。

"成功亮相與完美演出，中間不能畫等號。這不，初登極地巡邏道的何正海就體驗了一回步步驚心、九死一生。他在戰友們期盼的目光里豪邁出征，沖著送行的戰友擺出“V”形手勢。

何正海跟在隊伍后面左顧右盼，感到神圣興奮。然而，短暫的新鮮感過后，他就漸漸體力不支，成了需要重點關照的對象。走在懸崖峭壁上，看到山下的河流細如銀絲，他甚至萌生出對軍人而言最恥辱的感覺：畏懼。

他著實被嚇得不輕。山體磁場使指北針失靈，他和戰友們走著走著就迷了路。屋漏偏逢連陰雨，突如其來的暴風雪把隊伍圍困在山坳里，進退不能。

“如果營里不派救援隊及時搜尋，我們可能就‘光榮’了。”何正海回想起那次歷險經歷，仍然心有余悸。

從脫險的那一刻起，何正海就暗下決心要“吃透”防區，開始研究地形、天氣特征，每次出征都記下“注意事項”，巡邏歸來都要在腦中“放電影”。

每次巡邏途中休息，當精疲力竭的隊員躺在地上直喘粗氣時，他卻強忍疲倦，爬到旁邊的一個制高點上東瞅瞅、西望望。

"一次，巡邏隊在過一個山腰時遭遇雪崩，有隊員險些被雪團卷走。安全脫險后，隊員們相互安慰，都不愿提及剛才的驚魂時刻。何正海卻回望險山，掏出本子記下雪崩發生的征兆。

還有一次，山體滑坡迫使巡邏隊繞道而行，耽擱了不少時間，食物告罄。一名隊員喝了路邊石槽里的積水后，腹瀉不止。何正海立即在石槽邊做下警示記號，取回水樣交給衛生所的軍醫化驗。

天道酬勤。何正海對全營約150公里邊防線爛熟于胸，對每個巡邏點位的季節性特征了如指掌，積累了豐富實用的避險經驗。隨著巡邏技能逐步提升，他在巡邏隊的位置慢慢前移，從末尾一兵變成開路先鋒。

“盲俠”這個稱號雖然不雅，但卻見證了何正海的本領。那次到KL山口巡邏，一個列兵不慎摔壞墨鏡，何正海摘下墨鏡送給他，自己裸眼前行，患上雪盲癥，只得閉眼挪步。

雪崩改變地貌，巡邏隊進退不得。何正海讓戰友描述周圍山體的輪廓，指揮隊伍就地找路。來到一座雪山前，他讓大家退到平臺上，然后張口狂喊。戰友們以為他想發泄一下，可幾秒鐘后，松動的積雪便摧枯拉朽般急速下落。大家半天才回過神來，明白何正海在喊山排險，他的“盲俠”封號從此在營里流傳開來。

智退獸

巡邏，除了與風雪為伍，還會與野獸邂逅。

該營官兵到某山口巡邏，其中必經的一片樹林危機四伏。那是狗熊的地盤，稍有不慎他們就會成為這些野獸的腹中之食。

"一次，何正海帶隊剛入樹林，就發現叢林中有個黑影，他從體形上判斷是狗熊，迅速命令隊員后撤。只見他點燃一串鞭炮扔過去，狗熊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

白天驅趕笨熊不易，夜晚對付狼群更難。

該營有的點位太遠，巡邏需要跨晝夜，何正海和戰友們不得不“以天為蓋以地為床”——宿營于荒山野嶺中。

2011年初秋，何正海帶隊到距離營部最遠的山口巡邏，夜晚扎營于一片空谷之中。星光下，帳篷像盛開的雪蓮，馬燈在風中不停搖擺。戰士們和衣閉目養神，懷里緊抱鋼槍。何正海帶領幾個膽大的老兵擔任警戒，并規定：上廁所至少兩人以上同行。

豹嘯狼嗥，風吹雪飄。入夜，何正海看到不遠處有一排排“綠燈”由遠及近，正在慢慢向宿營地逼近。

“危險，狼群來了！”何正海迅速吹響緊急集合號，大家立即起床，嚴陣以待。

冷月清輝下，狼與兵近距離對峙，頭狼轉頭“吩咐”幾聲，狼群便呈弧形散開，大有包圍官兵之勢。戰士們背對背面朝四周，打開步槍保險準備射擊，被何正海立即制止。原來，宿營地離邊境線太近，不能隨便開槍，何正海迅速取出匕首，準備戰斗。

何正海突然想起一位老班長說過狼怕火，于是決定生火一試。

火光漸升漸高，狼群越退越遠，最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狼剛走開，豹又出沒。

一只雪豹在夜色的掩護下，悄然向巡邏隊休息地靠攏。它的步履很慢，沒走多遠就趴在地上休息，嚼食地上的積雪。顯然，這只雪豹很久沒有進食了。

何正海發現了雪豹，立即命令執勤戰士戴上野獸面具。當雪豹靠近宿營地時，突然發現雪地里埋伏著“老虎”“獅子”“狗熊”等獸中強者，嚇得扭頭就跑。

官兵們像打了勝仗一樣開心，圍著火堆唱起他們的主打歌《英雄謠》"——

雪山巡邏衛兵

頭枕邊關冷月

腳踏冰山雪嶺

情拋萬里疆土

艱苦不怕吃苦

青春鑄造軍魂

……

何正海已記不清多少次在野外燃起火堆，與獸共舞似乎成了他的宿命。多年來，野獸與官兵糾纏不清，既是敵又為鄰。《英雄謠》無數次在深夜唱響，醉了凍土，醉了溝壑，醉了星辰……

【作者簡介】高玄波，成都軍區政治部《戰旗報》駐西藏軍區記者組記者;晏良，西藏軍區政治部宣傳處干事。

玲兒的渤海灣

尹文峰

渤海灣，曾經是多么的可望而不可即，一直都無法觸摸她真實的容顏。"只有在夢里尋找她的溫存、感覺她的魅力，她似乎永遠像一個神秘符號鑲嵌在袓國的東方。

也許，我終將與她是有緣的。就像我跟玲兒一樣，至于有沒有分，那可能是上天注定的。我曾多次在心里暗暗告訴自己，不要做渤海灣的地圖看客，而是要與她百年修得共枕眠。

"那個機會，是2013年的夏天。盡管等待的時間有些長了，但對于我來說，終將是一場圓夢之旅。

""2013年，在作戰部隊當兵的我，被派往渤海灣駐訓。出發前，并不知道部隊要拔營去哪，心里就有點不爽。因為連年的野外駐訓，已經讓我錯過了許多珍貴的東西，父母身體不好時的手術臺，女友生日時的火車票，就連愛情甜蜜的婚期等等都錯過了。我義無反顧，我無悔青春，因為我知道，軍人二字的含義。

"然而，當我得知野外駐訓的地點是渤海灣時，心里終于蕩漾著一股久違的激動，那種憂郁的眼神也漸漸綻放了光芒。渤海灣駐訓，我一定去。

"從燕郊腹地，到渤海前哨，我們與武器裝備都上了軍列。不同的是，武器都穿著帆布外套，而我們官兵則吃住在悶罐車廂里，小便要人扶，大便要繩拉。幾十個人一節的悶罐車廂，彌漫充斥著腳與汗的男人味。

""經過兩天一夜的顛簸，我們終于來到了渤海灣。離著名歷史人物曹操的《觀滄海》碣石山近在咫尺。

部隊駐訓的地方就在渤海灣畔，離海邊只有5公里。即便如此，我卻不能對海有任何非分之想。想她，卻不能接近她，畢竟部隊有規定。

官兵們首要做的是身體需要盡快適應海邊的氣候。連隊官兵住在炮陣地上，就是離海很近的鹽堿地上，清一色是行軍帳篷。做飯吃飯都是露天。團部的條件稍好點，駐地是一排排石頭房子。自來水有股咸味，與水一起流出的還有沙子，連隊用水全是水車送，要算計好了用水，否則，一百多號人的用水也會成為問題。夏天的渤海灣，雨會不定期光顧，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又急又大。

每次雨來的時候，我卻不愿意離開。任雨拍打，甚至，我有一種想在雨中消失的想法，隨她而去。

"她叫玲兒，我的女友，也是初戀。

"在老家湘西一個偏僻的鄉村小學當老師。那還是她上大學的時候，我們因為文學的愛好而相識在一本共同的文學雜志上。我們以雜志為媒，以文字為友，結下了深厚的友誼，漸漸釀造了愛情的美酒。

那時的生活很美，很純。美得讓我會愛上路邊的小草，純的讓我呼吸的空氣都是甜的。這也許就是愛情的味道。雖然我在部隊，很少能夠陪她花前月下，很少能夠和她卿卿我我，但這并不影響我們什么，反而讓我們的相思與日俱增。

大學畢業后，她說要回老家湖南湘西支教，我表示支持。她說三年后，準備考研，考上研就結婚。

三年時間，聚少離多。每到暑假的日子，正是我們夏練三伏野外駐訓的日子;寒假的日子，又是我們冬練三九的時節。等她考上研究生，我們準備結婚的時候，一場聯合演習又將婚期推遲。人生路，總是不好設計;人生事，總是無法預計。就像天空，明明飄著白云，眨眼間，烏云把白云全部偷換了，還流下了眼淚。

就在我們領證的前期，她在支教回來的公交車站等車，為了幾名等車的學生，她用自己柔弱的臂膀去阻擋剎車失靈的公交車……

失去了，就真的失去了，你永遠也無法找回了。珍惜不是每天掛在嘴邊的口頭禪，而是要用行動去踐行承諾。當一切都來不及的時候，剩下的可能就只有遺憾了。玲之前和我說過，她說最浪漫的事就是和我一起去渤海灣看日出。

這個機會終于來了，那天沒有作戰任務，我起得很早。那天清晨，是幾位連隊干部陪我一起去的。天才蒙蒙亮，我們就出發了，我們的目標就是看渤海日出。作為團部司令部主管作戰的參謀，其實關心我的人挺多的。不管是戰友感情，還是作戰大事，大家都希望我不要出什么情況。因為我這出了情況，可能直接影響著全團的作戰預期。

去渤海灣看日出，那是玲兒認為最浪漫的事，也是玲兒一直企盼的愿望。

為了完成玲兒的心愿，為了能帶玲兒一起看日出。頭天晚上，我就把玲兒的照片壓在我胸前，用我的體溫暖著她那單薄的身子。不知道，在另一個世界里，她會不會和我一樣把枕巾淚濕？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和我想她一樣的想我？我深信，她會的。

清晨，我們跑了一個5公里的距離，終于來到心儀已久的渤海邊。

渤海灣，一個博大的海灣，一個海天一色的渤海灣，一個深藍的渤海灣。

看到渤海，幾個年輕的軍官都在歡呼雀躍。而我，雖有激動，卻是剛下眉頭，又上心頭。撫摸著柔軟濕潤的海沙，指尖劃過平靜的海水，遠方好多早起趕海的人正在埋頭尋找他們的海鮮。好羨慕這些趕海的漢子，他們生活那么單一，純樸。收獲海鮮，集市賣錢，回家哄老婆孩子。這就是他們的世界，過著重復煩瑣而又知足的生活。

看看趕海的漢子們，再看看那幾個也參與趕海的年輕軍官，我的心情不僅沒有輕松，反而更為沉重。人們的安居樂業難道不就是我們軍人的幸福嗎？軍人的使命不就是為了保證人民的平靜生活嗎？想想這，我又有所釋懷。

我還準備想些什么，但海的盡頭已微微泛亮。今天天氣真好，也許是玲兒在天有靈吧！我從胸前拿出玲兒的照片，我要陪她一起看日出。

在海里躲了一晚上的太陽此時已經再也耐不住孤單與寂寞了，先是將一片海染亮，再是一道亮光，接著將天邊鑲嵌上金邊，再后來一道凸起的弧線像一支巨大的火炬點亮了海天一色，一抹淺紅迅速紅成了一片天。

太陽終于羞答答地躍出了海平面，一個硬幣大小的紅色圓片就慢騰騰地出來了，紅色圓球在緩緩上升，海天的顏色都變成了紅色，云彩已被渲染得五彩斑斕，猶如一塊精美絕倫的畫布懸掛在大海之上。轉瞬間，光線有些刺眼，太陽的輪廓也更大了，海面被映照得波光粼粼，通紅的圓球努力掙脫云層的遮掩，攀升、攀升。

我知道，玲兒要是看到了這一幕，一定會很開心，她一定會朝著初升的太陽許個愿。而心愿的主角一定是我。玲兒就是那么好，時時事事都為我著想。這樣的人，這樣的情，我又能怎么不珍惜呢？我又如何能忘記呢？

朝陽終于離開了海面，戰友們示意我要回部隊了。看著大海。我知道玲兒喜歡大海，喜歡渤海灣，于是我迅速在沙灘上挖一個坑，把玲兒的照片埋起來了。我想讓玲兒天天都能看到大海，天天都能看到她喜歡的渤海灣……

【作者簡介】尹文峰，部隊轉業干部，現在北京市民政系統工作。

回家的幸福

潘美四

我與大多數軍人一樣，很少有時間回家鄉，當兵在外聚少離多，但家鄉的方向，永遠是記憶深處最美的凝望。在部隊近20年，春節回家過年和二老團聚更是屈指可數，再加上兄弟姐妹八個都天各一方，忙碌在各自的崗位上。2015年春節，帶上一年的期盼，無盡思念，我偕妻子女兒，從成都向廣西老家幸福出發。

"這是我在四川夢中常有的味道，帶著妻子女兒，以小家的名義和父母團聚，過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年。說起這次過年回家，我感到是最幸福又是最累的一次。幸福的是自己的這個大家族在春節期間，借助這良辰佳節有利時機能團聚在一起，給老人精神安慰與慰藉。累的是女兒越越只有一歲多，第一次出遠門。

考慮到女兒還小，不讓她太累和有更多的時間陪家人，我們選擇了坐飛機，并提前做好充足準備。但一切都比想象中要好得多，女兒一到機場就本能地雙臂抬起做飛機狀，看來這是她心里幻化已久的場景，在家里坐幾分鐘的車程都不耐煩的她，長達幾小時的風塵苦旅中居然那么興奮，一點都沒疲倦和煩躁，我想這是不是在冥冥之中，幼小的她都知道了家的方向。

飛機是下午4點起飛，換登機牌、安檢、登機。找到座位后，我發現與妻女沒有坐在一起，當得知我們3人是一家人時，坐在我旁邊的中年男子主動與我換了座位，令我很是感動。第一次見到飛機的越越很是興奮，我們還以為她會緊張和哭鬧，誰知她自如得很，東張西望，一切都感到很好奇。看著妻子和女兒那高興樣，我心里暖暖的。越越聽著故事、吃著東西、喝著奶、耍玩具，感覺兩小時一會就到了，飛機準點安全到達。

剛一出機場，堂弟就熱情地向我們揮手，簡單幾句寒暄后，我們坐上了他的小車。

一路上他話語不多，基本上都是我在問他在答，通過與他的對話我了解到，他做肥料生意和種植沙糖橘，每年可收入幾十萬元。堂弟唯一重復的一句話就是：“黨的政策太好了，申請貸款不費勁兒，最重要的是縣鄉兩級的農技人員都很給力，有需要時一個電話，隨叫隨到！”

不知不覺間，車已進到村子。要不是堂弟反復提醒我，在哪條小河里我們一起背著大人偷偷下河洗過澡，我都快認不出這就是我記憶中的故鄉了，變化太大了！

昔日彎彎曲曲的泥巴路，破破爛爛的小平房，農家小院里不時飄出燃燒柴火的嗆人煙塵，如今泥巴路變成了寬闊的水泥路，不時有大小貨車載著農產品飛馳而過，路邊的小超市、農家樂豎起的紅紅綠綠的招牌隨處可見，不知不覺間，家鄉已然舊貌換新顏。

堂弟的車開得很嫻熟，坐在穩穩的車里，我不由自主地把視線移出窗外，山清了水綠了，荒山禿嶺不見了，出現在眼前的是黃澄澄的果林扮靚山野。堂弟告訴我“鄉親們住上了小洋樓，喝上了清潔安全的自來水，用上了安全而又方便的液化氣，生活質量大大提高了。同時，村里還實行了養老保險、醫療保險、買農機國家有補貼、小孩上學有免費營養午餐，大家的日子也過得很滋潤……”。此時，我不禁對黨的富民惠民政策發出贊嘆！

一路上我思緒萬千，是每逢佳節倍思親吧，平時我在閑暇是不經意地也會想起父母的，惦記著他們的身體，惦記著他們的冷暖……

快到家的那一刻，心中總是壓抑不住的激動，此時此刻我多想早一點回到家看到父母，也想讓二老看到未曾見過的孫女。

一聲車笛，打斷了我的思緒，定睛一看車子已開到自家門口，此時已是深夜。聽到車聲，家人都迎了出來，弟弟和侄子急忙把車上的行李拿出來，父母也沒有睡，站在門口一直在等著我們的歸來。他們最想看到的孫女已在妻子的懷里睡熟了，看著笑容滿面的二老，一股幸福的暖流瞬間溢滿全身。然而，當看到父親的腰身不如以前挺拔，母親的身體也大不如以前，絲絲白發和滿臉歷經坎坷的皺紋，我深深地感到父母真的老了，是應該我們這些做子女的盡孝心讓他們安度晚年了。可是通情達理的二老卻說：我們不圖你們什么，只要你們都過得好啥都有了，只有個小小的心愿——你們不忙時常回家看看。多么一句樸實的話呀，但就父母這個小小的心愿有時自己就不能做到，想起來真有些慚愧。

春節在和諧氛圍下漸漸來臨，除夕那天，我們貼對聯、做團年飯、拜神，一家人歡天喜地，整個家庭沉浸在新春佳節的良辰美景中。記得兒時的我，缺衣少食，平日里想吃一次肉都是一種很難實現的奢望，平日里想穿一件嶄新的衣服也是一種幻想，所以我們都期盼著大年的到來。如今，隨著家鄉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吃的穿的都發生很大的變化。

黃昏，兄弟姐妹陸陸續續聚到了一起，一家人圍坐在兩張大桌上，桌上擺滿了三黃雞、扣肉……一家人其樂融融，有了大家庭幸福的味道。

飯后，我們四世同堂20多人照了一張全家福。家族隊伍越來越龐大，家人在各地打拼，一起見面的機會很少，有時春節都聚不齊，這是很難得的機會。大哥笑著說，以后這張照片里的成員會越來越多，生活也會越來越幸福。

春節假期只有幾天，相聚的時間越少越感覺親情的濃度，恨不得一天有48小時，恨不得晚上不睡覺多點時間陪我的親人們，恨不得時間凝固在那里，讓我靜享這分分秒秒難得的相聚。

2月23日假期快結束了，我就要返回部隊了，家人為我準備了很多家鄉特產和小吃。臨走時，家人都出來送我們，車子走出了很遠很遠，回頭看二老還站在大門口目送著我們，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見面，心里猛然酸酸的。

幸福就是滿臉風塵的從異地回家，享受媽媽溫暖的懷抱，享受爸爸細心的關愛和噴香的飯菜，享受哥姐弟們的熱情招待，享受孩子帶來的天倫之樂，享受一個大家庭的歡聲笑語，

回家過年，真的幸福。

【作者簡介】潘美四，廣西賀州人，1995年入伍，畢業于昆明陸軍學院，現任職于成都軍區裝備部。2007年參加南京政治學院政治工作短期培訓，曾在本刊及《解放軍報》等媒體發表作品。

責任編輯""王 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