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可能經歷過極度興奮之后的極端茫然,但無疑撒貝寧更知其中滋味。“我現在腦殼都是燙的,可能正冒著煙。我不知道我會說些什么。”
晚上10點,又一場節目錄制結束,他說這話的神情像個醉漢,在進入徹底空茫之前迸發殘余的興奮。
質疑嘉賓在《開講啦》占很大比重。青年代表問馮侖,“理想沒那么簡單吧?”他們問李娜,“你真的不愛國嗎?”再問王健林,“你為什么要跟馬云賭一個億,現在還覺得自己會贏嗎?”
青年代表馬昊是出了名的“噴子”。不少人不滿他質疑歌手張杰“不夠堅強”,結果撒貝寧跟節目組說,馬昊的表現正是他所要求的。“其實他之前啥也沒跟我說。他想問撒貝寧:你一直鼓勵我做自己。請問有沒有哪次我指出嘉賓的不好,但你為嘉賓面子站出來打圓場了?”
撒貝寧清楚,節目的所有挑戰始終建立在某種微妙的安全線上。“這么說有點玄,但節目有它的氣場,一旦打破要花很長的時間來修補。有點像氣功。有一種力量牽著你,你順著它,節奏合上了就好了。一旦節奏被打破,主持人就會覺得被捅了一刀。”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話語上,語速飛快。
采訪當天,在《中國青年說》的錄制現場,他腿上差點被捅了一刀。一位嘉賓問勵志演說家陳州,目前每場演講的收入是多少。撒貝寧立馬察覺陳州的不適,“像這種問題很正常,但他肯定會尷尬。”撒貝寧心里發毛,不能僵,僵掉5秒就不能挽回了,即刻把話題拐了彎。
“不是刻意要擋掉。而是我不能讓別人尷尬。我天生就是個打圓場的人。”撒貝寧說。撒貝寧覺得自己活得很慢,很少計劃明天,更像是一個接受者,在已有的環境里去創造。
撒貝寧身上最奇妙的一點是,在人群中的圓通和他的自我同樣突出,看似矛盾的兩面平衡得自然而然。他說自己有雙重人格:一面是有其內在韻律的熱帶雨林,一面是空空蕩蕩的原野。“我不好奇。我不知道我這么說會不會得罪嘉賓。我對你們,對所有人,一點都不好奇。這么說你可能不信,我生活中相對封閉和隔絕。換句話說,工作結束,我不會約上三五個朋友去玩,我一定是回家把門一關,我的世界就回來了。但我只要一站在《開講啦》舞臺上,一跟嘉賓握手,就知道這期節目會怎樣。我跟人的溝通交流全在一個固定的氣場,出了這個場,我就是一個弱智,是在旁人看來一個很冷的人。”
他不能被群體放逐,但他自我放逐。“我的性格一早就埋下兩端。如果只有我,我寧愿一個人,但是在群體里,我又不能讓自己孤單。”
“我覺得自己是自由的。我不給自己的明天設置任何目標。我完全讓時間這條河流帶著我往前走,我就像躺在河面上的孩子一樣,河流到哪,我就到哪,我只看天上的白云,不看前面。”
至于外面更無邊無際的世界,他保持距離,以及敬畏之感。“干嘛要改變世界啊?我連自己都改變不了。要知道,這個世界存在的時間比我們要長得多,我們轉瞬即逝。”?笪(鐘瑜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