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眼中的趙本山

2014年12月27日，一則“趙本山被控制，被抓時自殺未遂，家中搜出40000斤黃金”的消息，像病毒般遍布社交網絡。隨后，趙本山弟子董成鵬微博說：“我就問一句：咱國家法律管不管造謠？”疑似回應“趙本山被抓”傳聞。

一整天，這則傳聞絲毫沒有消停。到夜間，趙本山徒弟程野發微博曬出師父近照，并澄清傳聞，稱“本人鄭重提示網上傳的都是虛假新聞，是我朋友的請主動刪除有關趙本山被抓的各種假新聞，別傷害陪伴我們半個世紀的笑星！”再次否認趙本山被抓。

當天晚上，人民日報海外版官方微信公眾號“俠客島”發文《各類謠言傳滿地本山能否挺過去》。文章稱，“人生的道路雖然漫長，但緊要處常常只有幾步。”似乎認為趙本山此次的“危機”是最緊要的那幾步……人生的道路雖然漫長，但緊要處常常只有幾步，比趙老師還老的文學家柳青曾這樣說過。

可是為什么，在趙老師人生這么關鍵的一步上，社交媒體上的傳聞卻充滿了濃濃的土豪風情——“趙本山被抓，家中搜出20噸黃金”。這是阿里巴巴打開了山洞呢？還是加勒比海盜受到了詛咒呢？

一夜之間，大家忽然意識到，那個在臺上插科打諢的東北老大爺，掙了許多錢，買上了飛機，娶上了年輕媳婦，有了漂亮的女兒，收下了許多跪拜的徒弟，認識了好多牛牛噠領導，多出了好幾層神秘感，當上了一個霸道總裁，走上了人生的巔峰！

而我們，還在嗑著瓜子，樂呵呵地等著他演小品……也就是從那時起，趙本山再也不好笑了。平心而論，即使沒有這些傳言，他的小品也不好笑。

如果要找一個人物來觀察當下中國，趙本山真是個完美的對象。圍繞著他，處處是時代問題的鏡像。

鏡像一：從最底層到最高層是一種怎樣的人生體驗 改革開放以來，時代所賦予的機遇里，農村出來的孩子，靠自己早年的努力打拼，相互之間的拉扯提攜，有的人成為高官，有的人成為高管，也有人成為人民群眾喜愛的藝術家。

但少時清寒，也未必意味著老來樸素。島君想起最近一個統計，近些年落馬的高官中，有53位做過公開懺悔，其中14位的開頭是“我是農民的兒子”。而趙本山作為一個搞藝術的，無論在聲望還是在金錢還是在社會資源上，能出其右者并不多。島君問了熟悉情況的遼寧朋友，對方直言，若他出事，恐怕牽扯甚多。

鏡像二：如何不掉隊 沒能參加文藝座談會的趙本山，自己組織了公司員工學習文藝座談會精神。

趙本山的職業生涯里，“不掉隊”一直是他在做的事。在他把“二人轉”改成“綠色二人轉”后，島君曾去過沈陽的“劉老根大舞臺”，這個跟許多演唱會價格差不多的演出，幾乎沒有低俗內容，但也丟掉了不少傳統二人轉的技巧。

技巧上的東西確實不懂，可是在電視、網絡出現之前，東北那漫長的冬夜啊，無事可做的半年啊，“綠色二人轉”能滿足群眾精神文化需求嗎？弗洛伊德爺爺能答應嗎？

鏡像三：政商關系 網上流傳甚廣的一張照片里，有他，有王局長，有后來減肥成功的大連商人徐明，有12秒君雷政富。那是在2010年。

劉老根大舞臺在北京開業時，政商人士之多，竟然讓娛樂圈著名的“大哥”成龍，坐在了第三排。同一年，趙本山參加博鰲論壇，跟總統、總理們談笑風生。那是在2009年。如今呢？本山傳媒的人，在應對外界的質疑和猜想時，回答幾乎密不透風。就連最近這個20噸黃金的謠言，都只有微博認證為“趙本山53位弟子，《屌絲男士》導演兼主演”的董成鵬，在深夜發出了這樣的吶喊：“我就問一句：咱國家法律管不管造謠？！”以及不知是不是他女兒的微博賬號，發出的一條澄清。觀者的想象，能不被點燃？

鏡像四：主流文化變遷 其實精英們向來看不上趙本山，這也不是問題，現在的問題是，草根們也看不上了。

直到微博時代才被廣泛討論的一個問題是，趙本山的小品是否“政治正確”？這個很美式的詞，對比的也是美式脫口秀，他們從不諷刺瘸子、聾子、傻子，而是以諷刺總統、高官或者精英為樂。

中國文化自有傳統，這樣的討論對趙本山來說并不完全公平，因為在東北漫長的喜劇文化發展中，這樣的諷刺司空見慣，并非趙本山所發明。

余秋雨曾評價說，“趙本山及其小品藝術撥動了時代的笑神經，使中華民族迎來了一個大規模的笑的時代”。這是一個中肯的評價，因為沿著這句話的思路，我們很容易接上這么一句，“沒法讓中華民族發笑的趙本山，已然脫離主流文化”。

而這，對一個藝術家來說，無異于進入了一種囚籠。？笪（司徒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