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1月西沙自衛反擊戰紀實

1974年1月，海軍南海艦隊部隊對入侵中國西沙永樂群島海域的南越海軍進行了一次自衛反擊作戰。這是一場為維護中國領土主權和海洋權益而進行的正義斗爭，也是新中國海軍艦艇第一次同異國海軍作戰。此次戰斗，南海艦隊參戰部隊面對裝備優勢之敵，靈活機動、敢打敢拼，擊沉敵護航艦1艘，擊傷敵驅逐艦3艘，斃、傷敵100余人；協同陸軍登島部隊收復了被南越軍隊強占的甘泉島、珊瑚島和金銀島，俘敵49人。通過戰斗，打掉了南越軍隊的囂張氣焰，把入侵之敵趕出了西沙海域。

南越當局野心膨脹，頻頻挑釁

西沙群島，位于海南島東南約330公里處，由宣德、永樂兩個島群組成，總面積約10平方公里。永興島是西沙主島，廣東省駐西沙、中沙、南沙群島辦事處設在這里。

南海諸島自古以來就是中國的領土。新中國建國初始的1951年8月15日，中國政府總理兼外交部長周恩來在《關于美、英對日和約草案及舊金山會議的聲明》中嚴正指出：“西沙群島和南威島，正如整個南沙群島及中沙群島、東沙群島一樣，向為中國領土。”之后，中國政府又多次重申了這一立場。這一事實和立場得到了世界各國和國際組織普遍的認同和尊重。越南民主共和國1974年出版的地圖，同樣對西沙、南沙等島嶼屬于中國領土作了清楚的標示。

然而，由于西沙戰略地位重要、自然資源豐富，南越西貢當局一直對其懷有領土野心。早在20世紀50年代末，他們就出兵侵占了甘泉、琛航、金銀、珊瑚等島嶼。只是時間不長，在中國嚴正聲明、嚴厲警告和國際輿論的壓力下，他們才悉數撤出（只在珊瑚島滯留少數人）。1973年，由于得到美國裝備援助，南越當局自覺海軍實力不凡，野心急劇膨脹，阮文紹集團公然宣布，南沙群島中的南威、太平等10多個島嶼是他們的領土，并悍然侵占了南沙、西沙群島中的6個島嶼。同年冬，南越軍艦在西沙海域挑釁進一步升級，不時野蠻地撞毀中國漁船，抓捕中國漁民。

南越軍隊的暴行，激起中國南海漁民和海軍官兵的無比憤慨。1974年1月11日，中國政府外交部奉命發表聲明，對南越的侵略暴行提出嚴正警告。然而，利令智昏的南越當局無視中國政府的警告，其侵略行徑不僅毫無收斂，反而更加變本加厲。

1月15日，南越海軍驅逐艦“李常杰”號（舷號“16”，以下簡稱“16號艦”），侵入西沙永樂群島海域，對在甘泉島附近生產的中國南海漁業水產公司的402、407號漁輪進行圍追堵截，妄圖將漁輪驅趕出作業區，并開炮轟擊懸掛著中國國旗的甘泉島。

17日上午，南越海軍又增派驅逐艦“陳慶瑜”號（舷號“4”，以下簡稱“4號艦”）公然向已強占的珊瑚島增兵補給，繼而又協同16號艦派兵侵占了金銀島。當天下午，南越海軍又強行登陸甘泉島，扯下島上的中國國旗，對守島民兵進行毆打、侮辱。

18日，南越海軍越發猖狂，其4號艦、16號艦在羚羊礁北側多次沖撞中國漁輪，將南漁407號輪駕駛臺撞壞。當晚，又增派兩艘戰艦，即驅逐艦“陳平重”號（舷號“5”，以下簡稱“5號艦”）和護航艦“怒濤”號（舷號“10”，以下簡稱“10號艦”），氣勢洶洶地侵入永樂海域。

當時，在我西沙永樂海域數公里海面，南越海軍已盛氣凌人地擺開4艘大型戰艦艦，其擴大事態、強占我島嶼的企圖昭然若揭。

毛澤東拍板要準備打仗，周恩來主持召開中央政治局會議，葉劍英、鄧小平負責指揮西沙軍事行動

1974年1月16日，習慣于夜間工作的毛澤東，一起床就接到了一份“特急”報告。報告是國務院總理周恩來和中央軍委副主席葉劍英共同簽送的。報告指出，南越軍隊在西沙海域的侵略行徑愈演愈烈，近期已達到瘋狂的程度。事實表明，南越當局一味尋釁滋事，其目的就是妄圖迫使中國政府作出讓步，從而實現其非法的領土要求。報告提出，海軍南海艦隊要加強巡邏警戒，保護在這一帶從事生產的漁民，同時抓住機會開展說理斗爭，制止南越海軍的侵略行徑。如南越海軍一意孤行，繼續武力挑釁，則給予堅決的還擊。要準備打仗……

毛澤東看完報告，在周恩來、葉劍英呈送的報告文頭重重地寫下兩個字：“同意。”

此前，周恩來、葉劍英曾就西沙形勢與毛澤東交流過看法，他們清楚毛澤東“同意”兩個字的分量。接到毛澤東批復的報告，周恩來當即打電話給總參作戰部，詳細詢問了西沙群島設防情況，親筆修改了軍委批復廣州軍區關于調動使用兵力的方案。葉劍英命作戰部通知南海艦隊：正在備航前往西沙執行例行巡邏任務的艦艇編隊，即由海軍榆林基地某部271、274號獵潛艇組成的“271編隊”，迅疾出發，趕赴永興島海域。

長期以來，南海艦隊在重大節日前后派出巡邏編隊到西沙海域護漁護航，慰問守島民兵和在那里捕魚的漁民，已成慣例。接到總參關于要準備打仗的指示，基地首長再次主持召開了由機關有關部門、巡邏編隊領導等參加的會議，研究了巡邏中開展說理斗爭、反擊敵人武力挑釁等問題。會議決定成立由基地領導、編隊領導參加的海上指揮所（簡稱海指），由基地副司令員魏鳴森任海上指揮員隨艇出海。

16日下午，就在271編隊尚在備航待發時，南海艦隊又接到廣州軍區命令：增調某部281、282兩艘獵潛艇組成281編隊，迅速去西沙執行任務。16日18時，281編隊在某部大隊長劉喜中率領下離港向西沙進發，經過40 多個小時、870多海里的日夜兼程，于18日中午12時抵達西沙永興島。

17日上午10時30分，271、274兩艇抵達宣德海域永興島。當天中午，魏鳴森接到南海艦隊命令：海指行動聽廣州軍區指揮。海指立即溝通與軍區的聯系，并在西沙巡防區新建的會議室里召開了由西沙巡防區、中共“三沙”工委、武裝部等駐永興島單位負責人參加的緊急戰備會議。會議尚未結束，海指又接到艦隊轉來的葉劍英給總參的指示：西沙的斗爭開始了，要立即組織班子，加強值班，注意掌握情況，準備打仗。會議結束，魏鳴森便親率271編隊，帶一個民兵排和戰備物資起航直駛永樂海區。當晚19時19分，271編隊抵永樂海域晉卿島，在晉卿西錨地錨泊。

18日，在西沙海面尋釁多日的南越海軍，見中國海軍仍只有兩艘小艇和幾艘漁船，越發猖狂。當天，南越兩艘驅逐艦在羚羊礁北側8次沖撞中國漁輪，將407號漁輪駕駛臺撞毀。

北京，中央領導密切關注著西沙形勢的發展。18日上午，周恩來主持召開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分析了西沙的軍事形勢，并提議中央軍委成立以葉劍英牽頭，有王洪文、張春橋、鄧小平、陳錫聯參加的5人小組，討論處理軍委的大事及緊急作戰事項。同時議定，由葉劍英、鄧小平負責指揮西沙軍事行動。

18日下午，海指在271艇召開會議，分析敵情，研究對策。會議決定，漁船于翌日清晨到羚羊礁和甘泉間活動，一是鉗制敵人，二是偵察掌握情況；271、274艇在天亮后在晉卿西2～3海里機動巡邏；同時，令在永興島待命的281、282獵潛艇于19日拂曉前趕到晉卿待命。

18日晚22時，海上指揮所接到軍委的通報和命令：南越海軍4號、16號艦已到永樂海域，有一個班已上金銀島，20多人已上甘泉島。為了維護我國領土主權，對于南越當局非法竊據西沙之珊瑚等島嶼和對我漁輪的挑釁活動，必須進行堅決的斗爭。接著，海指接到報告：受命前往西沙運送淡水和給養的某部396編隊兩艘艦，即396、389掃雷艦抵達琛航島，加入戰斗行列。這樣，在西沙海域中國海軍已有6艘艦艇。

斗智斗勇，人民海軍以弱勝強

南越海軍雖然看到中國艦艇編隊相繼到來，但已完全到了利令智昏的地步，以為都是數百噸的小艦艇軟弱可欺，迫不及待地動手了。1月19日拂曉，南越10號、16號，4號、5號等4艘軍艦，借著天亮前夜幕的掩護從左右兩個方向，由廣金島西北和金銀島、羚羊礁以南，呈蟹鉗隊形向琛航、廣金兩島合攏。

我海指發現敵人的行動，斷定越艦企圖進攻襲擊我晉、琛錨地，立即通知各編隊發出戰斗警報，并緊急起錨。同時，將西沙海面的軍事態勢迅疾上報。

7時許，接到報告的葉劍英、鄧小平相繼到達總參作戰值班室。由此始，他們便直接關注前線形勢發展，指揮部隊行動。7時50分，由南越4號、5號艦運送的40名武裝人員分頭行動，持槍強登琛航、廣金兩島。登琛航島的十幾名南越官兵，被早有準備的中國守島民兵用刺刀逼退；強登廣金島的20多名南越軍人自恃勢眾，公然向島上嚴陣以待、堅持說理斗爭的中國民兵開槍射擊。守島民兵當即奮起反擊，十幾人一起開火，擊斃敵士兵1名，擊傷3名，其余人員狼狽逃回。

與此同時，南越16號艦竭力阻擋為守島民兵運送淡水和給養的中國海軍396編隊，撞壞了389艦左舷的欄桿。389艦發出嚴重警告，16號艦不僅不收斂，反而突然向389艦開炮。炮聲一響，仿佛是信號，南越4艘戰艦一起掉頭向中國海軍艦艇編隊射擊。處于高度戒備狀態的中國艦艇編隊，389、396，271、274等4艘艦艇，瞬間炮彈出膛飛向敵艦。剎那間，炮聲大作，西沙之戰全面打響了！是時，1974年1月19日10時23分。

敵我兩方兵力上的差距是明顯的。南越艦艇中最大的4號驅逐艦排水量達2800噸，最小的10號護航艦也有650噸；而中國最大的掃雷艦不過570噸，獵潛艇1艘只有270噸。從艦上主要武備火炮看，南越幾艘艦上僅127毫米的重炮就有50門。而中國艦艇上80毫米的中型炮總共只有16門。面對這種局面，魏鳴森清醒地意識到，單憑硬拼不行，只能智取，與敵人比速度，打海上游擊戰。炮聲一響，他當即命令各艦全速沖進敵陣，首先把敵艦群割裂、沖散，而后全力靠近，到敵艦火炮的盲區轟擊敵艦。南越各艦見中國艦艇冒著炮火直沖過來，紛紛掉頭撤逃，妄圖拉開與中國艦艇的距離，好發揚他們火力上的優勢。中國艦艇邊追邊打，越戰越勇，越打越近，從距敵2000多米打到幾十米。最后連手榴彈、沖鋒槍都用上了，打得敵人在軍艦甲板上亂竄，無法還擊，有的敵官兵干脆進艙躲起來。而中國海軍官兵越戰越勇，用鮮血和生命在海戰史上留下了光輝的一頁。

戰斗中，389艦中彈起火，且被敵艦撞壞了后住艙，洶涌的海水從直徑10多厘米的彈洞涌進彈藥艙。身負重傷的給養員郭玉東見狀奮不顧身地撲向彈孔，脫下衣服裹在堵漏塞上，拼力塞進漏洞。漏洞堵住了，郭玉東因傷勢過重壯烈犧牲。

274艇在接敵中，中敵炮彈十幾發，通信聯絡和艦艇操縱設備被打壞。在艇政委馮松柏、副艇長周錫通和多名關鍵部門操縱手犧牲的情況下，艇長李福祥仍然率受傷的官兵堅持戰斗，用艇上的85主炮打壞了敵4號艦的127毫米前主炮。海上指揮所當即用報話機通報各艦艇。“向274學習，堅決消滅來犯之敵！”其他艦艇官兵深受鼓舞，拼盡全力向敵艦反擊。

經過1個多小時激戰，南越4艘艦均被擊傷，已無力抵御中國艦艇的轟擊。12時許，敵4號、5號、16號艦丟下重傷的10號艦，分別向西北和東南方向逃逸。受到重創的10號艦，搖搖晃晃向羚羊礁方向駛去。此時，原在永興島受命前來馳援的281編隊趕到戰區。魏鳴森遂命令281編隊指揮劉喜中：立即向前殲滅敵10號艦，要速戰速決！劉喜中接到命令，率281、282兩艘艇協力沖上，實施集火近戰。在兩艇的猛烈打擊下，敵10號艦中彈起火后爆炸，于14時52分沉沒于羚羊礁以南海域。

在整個戰斗過程中，402、407兩艘漁輪始終不離戰區，迎著紛飛的炮火與海軍官兵共同對敵。當389艦帶著大火搶灘時，兩艘漁輪分別從不同方向靠近389艦兩舷，準備隨時救援落水的官兵。甲板上的戰士高聲呼喊：“快離開，軍艦可能爆炸！”漁民們毫不退縮，一直護送著389艦直至搶灘成功。接著，一部分漁民冒著生命危險沖上甲板和水兵們一起滅火，一部分漁民把受傷的官兵抬下艦，送進早已搭好的帳篷。漁民孔令任脫下身上的棉衣披在受傷戰士身上，說：“穿上吧，這就是你們的棉衣！”原來就在幾個月前，他出海捕魚時遇到大風，翻船落水，是海軍戰士把他救起，并送給他這件棉衣御寒。

乘勝進擊，收復南越強占的三島

海戰結束后，即19日下午，海上指揮所按照南海艦隊轉來的廣州軍區傳達的總參收復甘泉等島的作戰指示，一邊組織參戰部隊抓緊時間休整，一邊分析敵情，制定下一步作戰方案。

20日4時30分至8時，前往西沙增援的部隊先后抵達永樂群島海區。他們是：由鐘萬有率領的137快艇編隊（魚雷快艇5艘），由江海、劉風和率領的653護衛艇編隊（炮艇4艘），由鄭林波率領的639護衛艇編隊（炮艇4艘），及某部232護衛艦、某部275獵潛艇等，共計15艘艦艇，且載運有陸軍部隊的4個步兵連。

基于后續部隊已抵達，海指當即決定將原定的圍島打援的方案改為攻島打援。魏鳴森經與海南軍區副司令員江海研究決定：令282編隊西出至金銀島以西2至3海里巡邏待機；396艦去廣金、羚羊間，保障攻島部隊的安全；魏鳴森親率271艇東出晉卿航道，引導后續編隊進島。后續部隊除137編隊待命執行迎擊敵人大型艦艇海上報復行動外，其余艦艇及幾艘武裝漁輪均進入指定防區，分3個梯隊輸送陸軍部隊登陸，奪取南越強占的島嶼。

20日9時35分，輸送船隊第一梯隊639編隊各艇及奪島兵力相繼抵達甘泉島。島上越軍未及反抗，639編隊各艇已發起攻擊。換乘橡皮舟和舢板的陸軍登陸部隊，在艦炮火力支援、掩護下，迅猛地邊沖邊打，向島岸沖去。只半個多小時時間，南越守軍即被悉數全殲，甘泉島上升起鮮艷的五星紅旗。

海指將收復甘泉的捷報通報各編隊，同時令第二梯隊，即653編隊并陸軍某團五連和作為預備隊的某要塞區偵察隊，即刻向珊瑚島守敵發起進攻。珊瑚島被南越部隊強占經營多年，修有工事。島上南越部隊發現中國登陸船隊到來，當即開炮開槍反抗。海指遂命令653編隊各艇一起開炮，壓制敵人火力。在396艦艦炮支援和掩護下，某要塞區偵察隊很快從島東側的舊碼頭附近登上珊瑚島，而后向教堂及其以北的樹林進攻。10時零6分，五連官兵也悉數登上島，與偵察隊會師。戰斗向縱深發展，守敵被全殲。11時25分，登陸官兵扯下了教堂頂上的南越國旗，升起五星紅旗，被南越非法強占多年的珊瑚島終于回到了祖國的懷抱。

勝利收復甘泉、珊瑚兩島后，海指決定發起登陸金銀島戰斗。

13時30分，輸送船隊第三梯隊275獵潛艇載運1個步兵連抵近金銀島。13時45分，步兵連官兵迅疾登島。經搜索全島，只發現棄物未找到人。原來經昨日海戰，南越部隊已成驚弓之鳥，早已撤離金銀島。

至此，收復永樂群島中被南越強占的3個島的戰斗勝利結束。

1974年1月23日，中央軍委、國務院頒發嘉獎令，表彰嘉獎了參戰的全體軍民。2月27日，中國外交部發表聲明，向世界公開宣布，中國政府決定將1月19日、20日西沙群島自衛反擊戰中俘獲的范文鴻等48名南越官兵和1名美國聯絡官，分批遣返。

4月5日，海軍黨委作出決定，在西沙永樂群島修建烈士紀念碑。在當地政府和漁民的積極支持幫助下，不久，西沙自衛反擊戰烈士紀念碑在琛航島建成。紀念碑下，安葬著在反擊戰斗中犧牲的18名烈士。這是新中國在海島上建立的第一個人民海軍烈士紀念碑，它正告侵略者，也昭示天下，中華民族任人欺凌、掠奪的歷史一去不返，新中國海上長城不可逾越！

（摘自吳殿卿所著《藍色檔案》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