矗立在十字路口的國企改革

在反腐大潮中，國企改革也走到了一個新的十字路口。

改革攻堅依然是2015年“兩會”的主題，作為今年中國全面深化改革的重頭戲之一，國企改革備受矚目。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辦公室常務副主任、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副主任穆虹在列席全國政協經濟界別一場聯組會議時透露，國務院已為此專門成立國企改革領導小組，“由國務院領導同志親自掛帥”。

目前對于國有企業改革頂層設計方案經過數輪討論和修改已基本達成共識，國企改革混改門檻將進一步放寬，競爭性領域所有制資本參與的股權比例限制也將進一步放寬。據悉，新一輪國企改革頂層方案設計以“1+N”的形式出臺。“1”為《國務院關于國有企業改革指導意見》，“N”為34項文件，包括《國有企業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的指導意見》、《國有企業功能定位與分類》、《關于國有企業布局與結構調整的指導意見》、《國有資本投資公司設立的改革方案》等。據悉，該方案有望在兩會后出臺。

全國兩會期間，代表委員就國企改革這塊難啃的骨頭建言獻策。

李毅中：很多民企擔心混改中被吃掉

隨著國務院國有企業改革領導小組成立，國企改革中央層面已經基本確立各部委的職能和分工，包括國資委、發改委、財政部和人社部等部委都在積極推進和制定相應的改革方案，預計最快于2015年上半年出臺。

針對國企混合所有制改革，全國政協委員、全國政協經濟委員會副主任李毅中表示，發展混合所有制牽一發而動全身，著力點在政府和部門，重在推進配套改革和搞好法治保障。

曾任工信部第一任部長的李毅中說，有些民營企業反映，發展混合所有制門檻多，特別是壟斷行業準入受到限制，產權保護法律法規沒有跟上。他們擔心混合以后或者被擠出，或者被吃掉，許多民營企業家仍然在等待觀望。

《中央管理企業負責人薪酬制度改革方案》正式實行，72家央企負責人率先啟用新的薪酬制度，國企負責人和高管們將逐漸告別高得離譜的薪酬水平。

厲以寧：國企改革一企業一條路

去年以來，國企改革動真格，不僅國務院國資委發布央企“四項改革”試點名單，而且彰顯國家實力的高鐵與核電領域改革已有實際案例推出。近期，資本市場更是分別傳出電信巨頭、石油巨頭合并的消息。

厲以寧認為，國企改革試點主要是落實，一個企業一個路子，不能照搬。因為行業不同，有壟斷行業也有競爭性行業，企業規模也不同。

不過，對于重要產業巨頭合并傳聞，厲以寧稱沒有聽過相關方案。“我所接觸到的信息是把目前試點工作搞好。如果中央批準作為試點，情況肯定與其他企業不一樣，特殊情況特殊對待，不能一個模式通用到所有的企業。”他說。

繞不過的話題還有農村、農民。在土地確權推進后，厲以寧前往四川、重慶做了考察，發現了兩個新情況造成農民普遍不愿意進城，或者農民進城后，后悔交出宅基地。

一個新情況是土地確權以后，住宅地、耕地的承包都有了保證。農民覺得進城后不僅夫婦分居、孩子沒人照料，而且生活費用貴。厲以寧表示，與他們座談得知，他們希望可以買廉租房，孩子有學上，老人要有醫療保障。

另一個新情況是目前在農村務農，土地有保障，農民收入也不低，但在城里工作不穩定。

上周統計局公布的數據顯示，城鄉收入差距還是很大。厲以寧認為，這是發展中的問題，盡管農民收入有提高，但是相比之下城市收入提高更快。

如何提高農民收入？厲以寧給出三個途徑：辦好家庭農場，通過高技術增加生產；有條件的地方幫助農民組成合作社；農業企業帶資本下鄉、帶技術下鄉，幫助農民增產增收。他認為，土地確權以后，要讓農民安心種田，逐步實現農業產業化、現代化。

趙皖平：國企改革亟待打破“玻璃門”

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積極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不僅為國企改革指明了方向，也為非公企業發展提供了千載難逢的機會。目前非公企業參與國企改革還有不少障礙。比如，行業準入遭遇“玻璃門”和“彈簧門”，國資一股獨大現象比較普遍，非公企業包括小股東沒有話語權。此外，定價機制、評價共識等方面都有問題。

對此，黨委、政府主要任務是搭好臺、搞好服務，建議盡快出臺混合所有制改革實施細則。堅持市場導向，尊重企業意愿，不能搞行政“拉郎配”，不能搞一刀切、一陣風。堅持“非禁即入”，允許非公企業進入法律法規未明確禁止準入的所有行業和領域。明確國資控股比例、投資形式、退出通道等等問題。

陳清泰：國有資本應分兩類分別管理

全國政協經濟委員會副主任陳清泰表示，分類是根據我國國有經濟的功能進行的，因此，國有資本應當分作兩類分別管理。而基于我國的特點，公益類分為具有政策性功能和具有收益性功能。政策性功能是作為政府實現特殊公共目標的資源，收益性功能則是需要獲取財務回報，用于民生和公共服務。

“政策性功能和收益性功能兩者之間的比例構成應該與時俱進地進行調整。”陳清泰認為，在經濟發展追趕期，政府特別關注的是政策性的功能，國有企業主要作為政府調控經濟的工具，發展戰略產業的拳頭，配置資源和推動經濟增長的抓手，這種發展方式大體適應了當時的發展形勢。但陳清泰同時指出，由于那個時代已過去，那種發展方式已不適合現在。現階段實現經濟轉型，正確處理政府和市場的關系，就必須弱化并在競爭性領域改變把國有企業作為“工具”、“拳頭”和“抓手”的行政方式。例如一些曾經的“重要行業、關鍵領域”，已經成了競爭領域，與此同時，制約經濟社會發展的瓶頸、關系“國民經濟命脈”的很多方面也已發生變化。在此背景下，國有資本應及時轉向收益性功能，弱化政策性功能，并以投資收益作為公共財政的補充來源。

對于下一步國企改革路徑，陳清泰表示，國企改革根本意義在于，將從根本上理順長期困擾我們政府、市場和企業之間的關系。這意味著，國有資本的預期效能將主要通過市場而不是行政力量實現，從而保障我國在保持較大份額國有資本的情況下，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

陳清泰表示，此次混改需要有三方面突破：一是改善股權結構，在一般競爭性領域要放開國有股權的比例限制，國有資本可以控股、可以相對控股、也可以不控股，這個應該由投資運營機構根據自身的需要，或者是根據投資收益最大化來決定；二是需要控股的將股權適度分散給兩個或者幾個，形成向后制衡的股權結構；三是引進養老基金、社保基金、公眾基金等市場機構投資者，通過合理的股權結構，阻止大股東跨越董事會干預的狀況。

宋志平：組建金融機構以投資公司為主

對于組建投資公司和資本運營公司，中國企業改革與發展研究會會長、中國建筑材料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宋志平表示，從現階段來看，組建的金融機構以投資公司為主，少數為資本運營公司。

值得注意的是，雖然國家國企改革總體方案還未出臺，但地方版的國企改革已在如火如荼地進行，現階段已有超過20個地區發布了國企改革方案。具體來看，北京方案明確了首都國企改革方向，80%以上的國有資本集中到提供公共服務、加強基礎設施建設、發展前瞻性戰略性產業、保護生態環境、保障民生等領域。廣東提出，到2020年推動形成15家左右營業收入或資產超千億的大型骨干企業集團。上海方面，上海國資改革要經過3至5年的時間，除國家政策明確必須保持國有獨資的之外，其余企業實現股權多元化。天津方面則表示，到2017年底，重點集團至少擁有1家上市公司，經營性國有資產證券化率達到40%。

崔長林：國企混改放慢腳步尋新突破口

一些地方認為，國企混合所有制改革就是在國有企業中引入社會資本，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研究會管理科學研究所研究員崔長林表示，國企混合所有制改革不能隨便放任社會資本和個人進入，企業性質、管理能力、人員素質都應是考核標準。在過往的國企混改中，不乏有在引入社會資本后，新進資本與原有股東互不兼容，發生內斗的案例。

“積極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的說法是在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以下簡稱《決定》）中首次明確提出的。這份2013年底通過的《決定》掀起了2014年國企改革的大浪潮。據統計，去年已有超20個省份公布了國企改革方案，幾乎所有省份都將國企混合所有制改革定為重點方向。

崔長林認為，有關國企混改的措辭從“積極”變成“有序”正是因為政府意識到國企在混合所有制改革實踐中遇到了瓶頸和難題，這塊難啃的“硬骨頭”需要政府放慢腳步以尋求新的突破口。崔長林解釋，“積極”二字表達的是一種態度，是政府希望國企積極地進行混合所有制改革，而“有序”二字表達的是一種方式，是政府意識到國企混改應該尋找到一種更為有效的途徑。他補充到，政府尋求的這種方式將會涉及很多方面，但最重要的還是要以企業為主導，國企能否真正得到對自身有益的資本或人才是國企混改能否成功的關鍵所在。

在談到國企混改領域的問題時，崔長林表示，能源將是國企混合所有制改革的重大突破口。就在前幾天，中石化的混改已經取得了階段性的成果。3月6日，中石化發布公告稱，根據2014年9月12日簽署的增資協議，25家投資者已經向中國石化銷售公司繳納了相應的增資價款共計1050.44億元。中國石化相關負責人表示，交割完成是在去年2月宣布率先啟動油品銷售業務引入社會和民營資本實現混合所有制改革后取得的又一重大實質性進展，標志著油品銷售業務重組引資工作完成，為銷售公司下一步重組改革奠定了基礎。

宗慶后：應討論“姓公姓私”問題

全國人大代表娃哈哈集團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宗慶后表示，國企是需要改革的，將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的優勢結合，我國企業會發展的更好。

他表示，國企需要改革，目前國企利潤雖然不低，但其負債也比較高，據估算，目前我國國企整體負債將近60多萬億，凈資產卻只有30多萬億。

“在改革開放初期社會討論企業姓資姓社的問題，現在社會是不是也應該討論下企業姓公姓私的問題。這個問題上，目前娃哈哈已經解決的很好，盡可能地提高員工的收入，員工也是公司的是股東，他的責任心、積極性就會比以前高，而且員工持有的股份在員工離職的時候會收回，每年還能根據員工表現進行增減。只要跟員工的利益休戚相關，員工就可以進行企業內部的監管，比現在有關部門監管國有企業更加有效。”他強調。

宗慶后還表示，現在國有企業希望民營企業入股，政策方面應該以企業凈資產為底線進行定價，將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的優勢結合，我國企業會發展的更好。

唐橋：先動薪酬，以崗定薪

全國人大代表，五糧液集團公司董事長唐橋表示，國企改革不能搞一 刀切，更不能搞齊步走，而是帶著問題去改，以問題為導向去改。

“我們現在處于調整期，唯有改革才能走出調整期，唯有改革才能轉型升級。必須改！”唐橋談到國企改革時說，實際上現在是改革的最好時機，也是發展倒逼改革，以前想改是很難的。

就今年政府工作報告中國企改革的內容，他認為，其重點就是國企改革和國資改革，就是把過去的管資產變成管資本。并提出了兩點改革建議：一是政府部門應轉變職能進行放權；二是不能搞一刀切，更不能搞齊步走。應當一企一策，帶著問題去改，以問題為導向去改。此外他還建議應當打造并保護好民族品牌，白酒金三角應升到國家戰略。

談到整個白酒行業的調整期。他認為，以前也出現過“大家背酒去賣”的類似情況，但是時間比較短。現在是第三次調整，險情時間最長，可以說是他上任8年來遇到的最大危機。但是，他也認為這樣的調整屬于正常。為什么正常呢？過去白酒行業確實建立在“三公消費”基礎上把價格助推上去了。2011年和2012年是白酒行業的頂峰時期，利潤增長可達到60%。唐橋說，“我認為那個時候是暴利，不管白酒行業認不認可。現在利潤增長下降20%。可以說是回歸市場，回歸平均利潤，回歸消費者，這是正常回歸”。

國企改革怎么改？唐橋說，首先是頂層設計，建立現代企業制度。二是解決公司多元化的問題，2014年整個集團公司630多億元的銷售收入，400多億都是酒之外的，由此下一步將凸顯酒主業的同時優化多元，分成支持發展的產業、現階段可生存發展的產業、退出產業。同時，觀念轉變非常重要，生產系統和營銷體系全部改。就此他們下一步將全面推行營銷體制的改革。“以前是賣方市場，現在變成了買方市場。買方市場和賣方市場的營銷體制不一樣，現在必須要適應買方市場。”

“過去那種平均主義、吃大鍋飯的現象，不動不行。讓死工資變活，讓勞動所得與勞動付出進行匹配，才能激發活力。”據唐橋介紹，2014年五糧液啟動薪酬制度改革，爭取今年一季度全面推開。動什么？首先動薪酬，以崗定薪。

葛俊杰：光明食品望入圍滬首批混改

全國人大代表、光明食品（集團）有限公司副總裁葛俊杰表示，光明食品集團資產已經注入上海國盛集團，可能成為上海首批通過國資流動平臺進行混合所有制改革的企業。

葛俊杰認為，本輪國企改革更加注重改革惠及民生。他坦言，自己已在國有企業待了三十多年，堅信國有企業能搞好。

葛俊杰告訴記者，上海市已經制定了上海國有國資企業改革二十條，同時也形成了多管國資、少管國企、不管經營的改革思路。

對于下一步國資國企改革，葛俊杰提出了一些建議：一是把依法治國全面落實到改革當中去，讓國有企業在合法合規的前提下經營；二是進一步加強對國有企業的管理和監督，讓國有企業的經營者習慣在現在的公司治理體系下去運行，習慣在監督管理體系下經營國有資產，習慣在規范化、市場化、透明化下去做好企業經營；三是這次改革要形成對國資國企改革的良好氛圍和生態環境，讓國有企業能夠在和諧環境中凝聚活力；四是要大力推進混合所有制改革，讓國有企業在規范運行、優化治理過程中能夠真正體現市場活力；五是要大力支持國有企業走出去，同時也要讓中國企業在全球經濟一體化的舞臺上彰顯中國活力。現在國有企業改革的一個重要路徑，是用開放倒逼改革的思維方式去推進改革，要有這種緊迫感和危機感，同時通過國際化來尋找轉型升級的路徑。

在葛俊杰看來，混合所有制改革是社會治理文明和社會進步的標志，也是國有資本帶動社會資本共同發展的一個很好的載體，國務院要加快出臺可操作、針對性、務實性的混合所有制操作辦法。

王挺革：改革是奔著問題而去的

“改革是奔著問題而去的。”全國人大代表、浙江物產集團董事長王挺革直言，單一的國有股權比例高，目前就是對國有全資公司這種股權體系的改革，這抓住了改革的痛點。

在他看來，這一改革最終是為了三個有利于：改革以后一定是有利于國有資產的保值增值，有利于調動各方的積極性，有利于企業的做強做大。只要是有利于這三個方面的改革，就是正確的。

而企業做強做大的根本基石則是建立現代企業制度，但“一股獨大”或“一股過大”的公司并不符合現代企業制度要求。

因此，在今年全國兩會上，王挺革提交了一份建議：《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 建立現代企業制度 真正提升國有企業的國際競爭力》。

什么樣的改革能實現這三個有利于？

“目前來看，混合所有制和整體上市最能實現這個目標。”王挺革認為。為什么？“一股獨大的全資公司，決策沒有約束力，缺乏科學性，企業的走向基本由一人或幾個人主導。如果公司股份由多個股東持有，股權多元化，就能形成有效的約束與激勵機制。”

王挺革打了一個比方，一家國有賓館改革后，國有資本占51%的股權，你作為總經理有15%，副總經理也有5%等等，這就形成一種所有者文化，把你的命運和企業的命運連在一起，你的錢也在企業里，責任心會更加強。

在他看來，政府工作報告中對國企改革的目標已非常清晰，“就是混合所有制改革，加快上市”。

陳戌源：員工持股計劃成新亮點

“員工持股計劃是國企改革一個非常重要的方向。”全國人大代表、上港集團董事長陳戌源表示，希望監管部門能在相關制度安排上有所突破，提高審批效率，拓寬實施員工持股計劃的資金來源。

員工持股計劃正逐漸成為上市公司實現長效激勵和國企深化改革的利器。“幫助上市公司推出員工持股計劃正成為公司的一種新興業務。”長城證券并購部總經理尹中余告訴中國證券報記者，“2015年會有越來越多的上市公司推出自己的員工持股計劃。”

自2014年6月證監會發布實施《關于上市公司實施員工持股計劃試點的指導意見》，員工持股逐漸成為A股新常態。據中國證券報記者不完全統計，2014年7月至2015年1月，發布員工持股計劃的上市公司分別為2家、4家、8家、10家、11家、26家、28家，數量穩步上升。受春節因素影響，2015年2月發布員工持股計劃的上市公司雖然只有8家，但專家預計，在政策推動下，2015年上市公司公布員工持股計劃仍將保持快速增長的勢頭。

政策鼓勵無疑是上市公司員工持股方案井噴式涌現的重要原因。早在2012年，證監會便推出了員工持股計劃的征求意見稿，但由于諸多限制因素市場反應較平淡。2014年證監會發布實施的指導意見則打破了上述種種限制。比如，在股票來源方面，給出了回購股票、非公開發行等五種方式。

陳戌源建議，一方面，希望國企上市公司員工持股計劃在政策和審批上能開一些綠燈，提高一下效率，從提出到審批要一年多的時間太過漫長；另一方面，希望能進一步完善政策法規，實現一些突破。比如資金來源方面，能不能一部分來自公司獎勵員工的部分，一部分來自于員工自籌，而不是現在這樣均來自員工自籌。

【國企改革回顧】

2013年11月12日

十八屆三中全會發布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正式提出積極推進混合所有制改革。

2014年7月15日

國資委正式啟動首批央企改革試點，國家開發投資公司、中糧集團等六家中央企業納入首批試點。

2014年9月15日

中石化發布公告，表示25家境內外投資者入圍參股中國石化銷售公司，國企混合所有制改革第一單塵埃落定。

2015年3月5日

政府工作報告提出將有序實施國有企業混合所有制改革，鼓勵和規范投資項目引入非國有資本參股。